金渺不認為殺人是好辦法,但是任由蘇小花肆意的刷名譽真的很煩,每天都有不少金家的人和司州的故舊或直接找他,或寫信詢問,胡問靜是不是快被蘇小花秒殺了,現在是投靠蘇小花還是投靠胡問靜好。
向德寶深有同感:“我昨日抓了一個小賊,也就是偷了一些不值錢的小物什,打幾個板子也就夠了,結果那個小賊反問我,蘇小花說百姓吃不飽就是官老爺的錯,問我有沒有感覺羞愧。”
一群人對這個小賊毫無興趣,隻關心向德寶怎麼處理的,向德寶瞪眾人,還用問?當然是加倍處罰了。
賈午長長的歎氣,認真無比:“問靜,不如這件事就叫我給處理吧,你不是宅鬥的料。”她躍躍欲試,待在荊州實在是太無聊了,若是能夠參與宅鬥才是最愉快的事情。
胡問靜被一群人煩得要死,胡某為了大局裝死,卻被你們當真死了?她怒了:“怎麼?以為胡某不會宅鬥?看胡某怎麼乾掉蘇小花!”
一群人呆呆的看著胡問靜,幾秒後,群情洶湧:“老大,不要找死!”“你一定要保住你的尊嚴!”“你是大官了,不能隨便丟臉!”“看清自己,不要產生錯覺!”
胡問靜已經想清楚了,有一隻蒼蠅天天圍著轉實在是太惹人厭了,乾脆一舉解決掉。“胡某倒要看看司馬攸到底想要乾什麼。”
……
蘇小花怔怔的看著一個官員:“你是說,胡問靜要來宜都國打我的臉?”那個官員用力點頭:“大街小巷都傳遍了。”
蘇小花皺眉道:“胡問靜想要殺我?”那個官員搖頭,胡問靜怎麼可能殺藩國的官員呢,他道:“聽說胡問靜要去襄陽,順便路過夷陵。”
一群人冷笑,江陵直接往北就是襄陽了,需要往西去夷陵繞一圈嗎?胡問靜這是根本不遮掩目的了。
蘇小花忽然笑了:“所以,荊州刺史胡問靜胡刺史路過宜都國,我作為宜都國的太守宴請胡刺史,胡刺史在宴席之上抓住我的失誤嘲笑與我?”
那官員笑了:“隻怕就是如此。”胡問靜就是想要最最最普通的宴席找茬打臉了。
蘇小花矜持的笑了,周圍其他貴公子貴女就沒這麼客氣了,放聲大笑。
一個貴公子笑道:“胡問靜也敢來提打臉二字?”宴席打臉是文比,胡問靜有資格文比?
另一個貴公子笑疼了肚子,毫無形象的道:“這是我二十餘年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一個P民跑到一群豪門大閥的貴女貴公子之間宴席打臉?這個P民這輩子參加過幾次宴席?知道宴席的基本禮儀嗎?知道宴席該穿什麼,該怎麼走路,該怎麼打招呼嗎?隻怕胡問靜剛進了宴席,還沒有開口就被打腫了臉。
眾人哈哈大笑,胡問靜簡直是來宜都國送死。有人冷笑著:“胡問靜是被蘇姑娘的道德和仁義比下去了,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所以想要跑來壓蘇姑娘一頭。”
一群貴公子貴女點頭,當今弄潮兒風雲榜定然是蘇小花名列第一,而長期居於榜單守首位的胡問靜眼看掉榜,定然是怒不可遏了。
一個貴女冷笑道:“胡問靜如此受不了打擊,這心性不過如此。”豪門大閥講究的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當年孔融的兩個兒子哪怕被滅門的士卒衝進來了依然在悠然下棋,這才是豪門大閥的風範。
一個貴女皺眉道:“胡問靜定然有備而來,尋常的手段隻怕沒用。”一群貴女點頭,什麼寫詩作詞都可以找槍手提前預備好了,必須想其他手段打胡問靜的臉。
一個貴女道:“以我之見,不如比琴棋書畫。”她抿嘴笑著:“琴棋書畫可不能找槍手作假,也沒有什麼‘數學的真相’用武之地。”
眾人一齊點頭,隻要把接風宴搞的巨大的一點,廣邀宜都國的門閥地主鄉紳官員參與,當著眾人的麵開始比琴棋書畫,胡問靜肯定完蛋。
一個貴女笑道:“正好把前些時日挑戰蘇家姐姐的那些女子也都請了來。”眾人點頭,那些跑來刷蘇小花的女子真是麻煩透了,三天兩天跑來門口惹事,真是一點都不知道羞恥,小菜鳥跑來碰瓷太守還要臉嗎?
蘇小花笑著,心裡盤算著怎麼給胡問靜挖坑,胡問靜是個大敵,她萬萬不能疏忽了。這些貴女貴公子會從琴棋書畫禮儀等各個角度打擊胡問靜,而她會在最後一刻從政務上打擊胡問靜的不成熟。若是能夠在宴會上一舉擊潰了胡問靜,她是不是會得到更大的重用呢?至少她會真正的坐穩了這宜都國太守的位置。
……
宜都國治所夷陵的城門前聚集了無數的百姓,可惜卻沒有歡呼聲,好些人戰戰兢兢地看著慢慢靠近的百十個騎兵。眾人無聲無息的打著眼色:“就是那些官兵殺了枝江的可憐百姓。”
覃文靜得意的看著四周,大聲的道:“兒郎們,睜大眼睛看仔細了,這裡若是有枝江的逃犯,直接殺了!”四周眾人又是一陣哆嗦,與殺人不眨眼的荊州官老爺相比,這溫柔善良的蘇太守簡直是天上的仙女。
幾十個貴女貴公子眾星捧月一般的簇擁著蘇小花站在城門前,凝視著被騎兵們護在中間的馬車,那馬車內一定就是胡問靜。
蘇小花淡定的行禮:“宜都國太守蘇小花見過荊州胡刺史。”
馬車內伸出一隻手,車隊立刻停住了,所有騎兵冷冷的看著四周,殺氣騰騰。
馬車內傳出了胡問靜的聲音:“你就是那個給搶劫犯愛和尊重的菜鳥垃圾蘇小花?”
蘇小花一怔,怎麼都沒有想到胡問靜竟然會當眾斥責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站在蘇小花身後的一個貴公子站了出來,輕輕地搖著折扇,道:“胡刺史,我等敬你是朝廷命官,但是尊敬是建立在雙方都懂得禮儀的基礎之上的,胡刺史不問是非,不問真相,當眾嗬斥藩國太守,可知‘禮’嗎?”
另一個貴女也不屑的冷笑著:“胡刺史出身卑微,自幼失恃失怙,有些禮節就缺乏了教養,這也怪不得胡刺史,若是胡刺史不介意,我等倒是可以好好的指點胡刺史一些禮儀。畢竟胡刺史如今是朝廷的重臣了,若是不懂禮儀鬨出了笑話可不太妥當。”以扇子遮住了半邊臉,輕輕地笑著。
蘇小花微笑,就這會工夫她想明白了,胡問靜要麼是想要先聲奪人,在一開始就給她一個下馬威啊,要麼是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中借助百姓痛恨搶劫犯、同情受害者的心理出牌。
蘇小花淡定的看著馬車,已經知道胡問靜的下一步是什麼了:
【蘇小花認真的道:“胡刺史,那些搶劫犯也是人,那些搶劫犯也有父母和孩子,也要吃飯,官府不給他們活路,他們難道就該餓死嗎?他們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做錯了事情,就不值得原諒嗎?”
一隻手陡然掀開了馬車的布簾,胡問靜大步而出,站在馬車之上居高臨下,眼神淩厲如刀,看蘇小花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惡鬼,沉聲問道:“那麼,那些被匪徒殺死的商人護衛車夫就不是人?那些商人護衛車夫就沒有家人?那些商人護衛車夫就不需要吃東西不需要住宿不需要生活了?”
“胡某原本以為你隻是博愛,少女有顆聖母之心,愛天下所有東西,那沒什麼錯的,沒想到你竟然是非不分,以惡為美,那麼你不過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禽獸而已。以後休要與胡某說話,胡某不和禽獸說話!”】
蘇小花心中笑了,這個畫麵她在心中模擬過好幾次了,她怎麼會打沒把握的仗呢?她早已想好了對胡問靜的質問的反擊,並且在言語中設好了圈套,隻要胡問靜一不小心落入了陷阱,她就步步緊逼,將胡文靜逼到了死角,然後發起致命一擊。
她有些遺憾的看著馬車,原本還想讓那些跟隨她的貴公子貴女們從各個方麵羞辱胡問靜的,現在看來便宜了胡問靜了。不過,看那些貴女貴公子主動跳出來指責胡問靜的禮儀,或許還能在禮儀和家教上小小的折辱一下胡翁靜也猶未可知。
馬車內,胡問靜淡淡的問道:“你們兩個是什麼人?”
那貴公子和貴女相視一笑,在一群貴公子貴女羨慕的眼神中道:“本公子是太原李氏的李子晨。”“小女子是裴閥的裴玉秀。”
胡問靜問道:“可有官職?”
那李子晨和裴玉秀輕蔑的笑了,難道是想用官職拉攏他們?兩人不屑的道:“我等隻喜歡閒雲野鶴,無心入仕。”其實當然是想要當官,但是投靠胡問靜是絕不可能的,門閥丟不起那人,他們也丟不起那人。
胡問靜笑了:“也就是說你們兩個是平民了?來人!掌嘴!”
姚青鋒越眾而出,一拳打在李子晨的腹部,李子晨彎腰成了一隻蝦米。
蘇小花驚呆了!怎麼回事!
“你乾什麼!”蘇小花身後的一群貴公子貴女一齊又驚又怒的嗬斥,更有幾個人想要衝過來。姚青鋒旋身踢,一腳就踢飛了兩個貴公子,冷冷的看著其餘人,道:“若是再敢妨礙我執法,立刻殺了!”
騎兵之中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眾人握著刀劍惡狠狠的看著一群貴公子和貴女。覃文靜坐在馬背上沒有拔出刀劍,似笑非笑的看著四周的百姓:“這次能夠是幾個人呢?”
四周的百姓努力的規規矩矩麵無表情的站著,我們就是看熱鬨的,看我們乾嘛?
姚青鋒見一群貴公子貴女不敢上前,轉過身,一把扯住那李子晨的頭發,揚手就是十幾個耳光。
那裴玉秀看著英俊瀟灑的李子晨的臉腫了數倍,比豬頭還要大,往日那潔白的皮膚上青筋、紅印、紫印交錯,而那曾經滿含深情的眼神失去了光彩,仿佛沒了生機,又仿佛隨時都會倒下,死魚一般的看著她,猛然張開了嘴,一口鮮血流淌了出來,又咳嗽幾聲,幾顆沾染著血絲的潔白牙齒掉在了地上。
裴玉秀嚇壞了,尖銳的叫著,手中繡著桃花的扇子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
姚青鋒扔下李子晨,李子晨軟軟的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倒在了地上。
“廢物。”姚青鋒鄙夷極了,才打了幾個耳光就倒下了,廢物中的廢物。她伸手去抓裴玉秀,那裴玉秀的聲音更尖銳和響亮了一倍!
蘇小花終於回過神來,厲聲道:“你敢!”
姚青鋒理都不理蘇小花,揪住裴玉秀毫不遲疑的打她耳光。“劈裡啪啦”聲中,裴玉秀直接就暈了過去。
蘇小花憤怒的滿臉通紅,轉頭怒視馬車,厲聲叫道:“胡問靜,你竟然敢無故動手打人!”
胡問靜冰冷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了出來,隔了一層布簾依然讓蘇小花冷到了骨頭裡:“兩個平民竟然敢當街嘲諷堂堂四品大員,胡某沒有殺了他們已經是因為心情好了。”
蘇小花渾身發抖,那是李閥和裴閥的貴公子貴女!
胡問靜冷冷的道:“來人,那些家夥見了本官竟然敢不行禮,給我掌嘴!”
幾個士卒跳下馬跑向蘇小花身後的貴公子貴女們,那些貴公子貴女們臉色鐵青。
一個貴公子厲聲道嗬斥道:“你們敢!”一個士卒冷笑著:“你看我敢不敢!”“劈裡啪啦!”那貴公子的臉被打腫了。
另一個貴公子冷冷的道:“我爹爹是李剛!”一個士卒笑了:“李剛是誰?”“劈裡啪啦!”那貴公子的臉變成豬頭。
一個貴女驚慌的慢慢倒退,見士卒逼近,大聲的道:“放肆!我是崔閥的崔錦繡!”那士卒隨手就是一個耳光:“放肆?”那貴女忍住疼,眼神冒火,惡狠狠的盯著那士卒,那士卒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可怕或者恐懼,又是十幾個耳光:“瞪我?你倒是再瞪我!”
蘇小花渾身發抖,又是震驚又是憤怒,想要伸手阻攔那些士卒,可那些士卒理都不理,隨手將她推開,想要與那些士卒廝打,又恐失去了身份,她隻能轉頭對著馬車大聲的怒吼:“胡問靜,你知道你羞辱藩國官員是什麼下場嗎?你想要和宜都王齊王開戰嗎?你想要成為朝廷的反賊嗎?你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胡問靜道:“住手。”
姚青鋒和一群士卒一齊停手,可那些挨打的貴公子貴女已經儘數暈了過去,哪怕姚青鋒等人住手,他們依然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蘇小花盯著馬車,踏前一步,胡問靜必須為今天做的事情付出代價!她一定要告到宜都王齊王麵前,讓胡問靜吃不了兜著走!她一定要昭告天下,這胡問靜竟然目無王法,粗暴不堪,不知禮義廉恥!她一定要聯合所有門閥一齊敵視胡問靜!
馬車的布簾掀開,胡問靜從馬車中輕輕的跳躍到了地上,無所謂的左右張望了許久,這才輕快的走到了蘇小花麵前,道:“垃圾!”
蘇小花厲聲道:“胡問靜!你敢羞辱我!”
胡問靜伸出手,慢悠悠卻毫不停留的一掌打在了蘇小花的臉上。
清脆的打臉聲中,蘇小花趔趄了幾步,驚恐的看著胡問靜,胡問靜竟然敢打她?
胡問靜淡淡的看著她,眼神中沒有蔑視,沒有冷酷,沒有殘忍,隻有視若無睹和理所當然。
“垃圾!”胡問靜平靜的道,又是一個耳光。
蘇小花終於倒在了地上,捂著臉驚恐的看著胡問靜。
胡問靜歪著腦袋看著四周的夷陵百姓和官員們,淡淡的道:“垃圾,不要誤會,我不是說你,我是說你們所有人都是垃圾。”
四周的圍觀眾們驚恐的看著胡問靜,好些人根本不敢抬頭。
胡問靜抬起腳,一腳踩在蘇小花的腦袋上,用力的旋轉:“一隻小蒼蠅而已,整天圍著胡某嗡嗡嗡的叫。你猜對了,胡某真的不敢殺你,你是藩國的官員,胡某怎麼都要考慮朝廷的法令和齊王的麵子。”
“可是……”
胡問靜冷冷的俯視著蘇小花的眼睛:“……我可以打得你滿地找牙!”
她冷笑著:“難道,你以為齊王會為了你與胡某翻臉嗎?胡某倒要看看齊王給不給胡某麵子!”
“來人,寫信給司馬攸!”
“就這麼寫!”
“司馬攸,爾要戰,就作戰!少忒麼的找小嘍囉挑釁胡某,直接放馬過來!”
蘇小花躺在地上,身上的疼痛讓她意識模糊,為什麼胡問靜不和她宅鬥?為什麼胡問靜不和她比鬥琴棋書畫?為什麼胡問靜不和她皮裡陽秋?為什麼胡問靜不顧所有的規則?
蘇小花沒感覺到這是一場生死決鬥,隻感覺這是一盤棋,她平靜地在棋盤前坐下,想好了各種開局,假設了對方的各種棋路並一一想好應對的方法,她準備用一生的時間下這盤棋。但對方沒有移動一枚棋子,而是抓起棋盤向她劈頭蓋臉砸過來。【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