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濮陽。
“茶來咯。”店小二大聲地吆喝著端上了茶水。
這大冬天的, 又馬上就要過年了，原本以為這茶樓的生意會越來越差，可以早早地關門了, 沒想到這幾日意外得火爆。
一個茶客毫不控製音量, 滿不在乎地問道：“你們說，這還會打仗嗎？”
另一個茶客搖頭：“過年前肯定不會了, 這東海王不是已經成了盟主嗎？琅琊王氏不是服軟了嗎？那還打什麼。”打仗不就是因為誰做老大談不攏嗎, 這老大已經定了, 那還有什麼好打的。
周圍的茶客用力點頭，很是認同，一壺茶放在眼前幾乎都沒人碰。大冬天跑來茶樓喝茶不就是為了在這全世界通用的消息靈通地方了解一下天下大事, 能不能平平安安過個年嗎, 難道還真的是為了喝這一口茶水？
又是一個茶客搖頭, 大聲地道：“我看未必。東海王殿下為什麼要起兵勤王, 那是以為洛陽有奸臣把持朝政, 濫殺朝廷王侯, 如今這奸臣還在，天子依然受到挾持, 東海王殿下怎麼會善罷甘休？肯定要打洛陽啊。”
其餘茶客憂心忡忡，卻又覺得很有道理，老百姓自然不想打仗, 兵凶戰危，誰知道一不小心戰火會不會蔓延到自家門口, 就像那濟陽, 多好的一個城市啊，如今說是廢墟自然誇張了，但是城外到處都是屍體, 城內十室九空，濟陽百姓儘數跑到了附近的郡縣躲避戰火，不知道如何度日，這濟陽百姓能想到會天降兵災嗎？但老百姓不想打仗，不代表王侯門閥老爺不想打仗，這東海王肯定還要與洛陽開戰的。
有茶客慢慢地道：“這洛陽的奸賊可不好對付啊。”
一群茶客重重地點頭：“聽說那奸賊胡問靜在滎陽以數百人大破東海王殿下的十萬大軍，端的是厲害無比。”
托東海王司馬越與琅琊王氏開戰的福，兗州所有百姓對朝廷大局有了深刻的了解，可以不知道縣令老爺姓什麼，卻不可能不知道朝廷大奸臣胡問靜。
有茶客歎氣道：“我怎麼就想不通，怎麼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就能這麼厲害呢？”這句話完全與性彆歧視無關，就是簡單地不可思議。自古當兵的都是男子，沙場之中倒下的都是男子，名流千古的猛將都是男子，那是因為男子先天上比女子身體強壯力氣大啊，他怎麼都想不通怎麼就蹦出一個女將了呢。
其餘茶客也很是不解，這胡問靜若是憑借琴棋書畫首飾文章當了大官，那大家隻會一笑置之，有才華的女子多了去了，胡問靜不過是其中一個，感歎一下女子當官打破了老祖宗的規矩。但這女子為將，且打得英明神武的司馬越像條狗一樣，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有茶客沉思道：“難道東海王殿下其實……”有些話不能說透，大家理解就好。
其餘茶客心領神會，這是懷疑東海王殿下的武力值了，假如東海王殿下的武力值隻有1，打敗他的胡問靜隻要有2就夠了。
一個茶客搖頭否定：“我從濟陽而來，親眼看到東海王殿下的大軍與琅琊王氏的大軍決戰，那真是殺氣騰騰，刀光血影，走近百裡之內就能感覺到血殺之氣，東海王殿下絕對是人間龍鳳，兵法天才。”
一眾茶客理解，大庭廣眾之下必須大大地誇獎東海王殿下，但是通過琅琊王氏打不過東海王殿下可以側麵說明東海王殿下還是很強大的，不然東海王殿下怎麼可能用區區三萬人抵擋琅琊王氏的十數萬人，想想琅琊王氏的大名就知道琅琊王氏絕不是菜鳥。
一個茶客慢慢地道：“既然東海王殿下是軍中猛將，那麼打敗他的胡問靜隻怕更加得厲害，她怎麼會這麼厲害？”
話題又回到了胡問靜為什麼這麼能打之上，一時之間茶館內氣氛熱烈，眾說紛紜。
有茶客拍案道：“胡問靜是個女子又如何，就沒有長的高大力大無窮的女子了嗎？”一群茶客紛紛點頭，誰都聽說過或者見過長得高大而且力氣很大的女子，好些健婦比公子哥兒的力氣大了好幾倍呢。有茶客認真道：“其實胡問靜雖然是個女子，但是身高九尺九，拳頭比砂鍋還大。”好些茶客認真地點頭，毫無調笑之意，能打的男人個個八尺以上的升高，膀大腰圓，胳膊上跑馬，那麼能打的女人多半也是身體高大魁梧，青麵獠牙。
一個茶客哈哈大笑：“胡說八道，你們沒有見過胡問靜嗎？”
一群茶客立刻來了精神了，紛紛問那見過胡問靜的茶客。
那見過胡問靜的茶客笑道：“在下姓向，生意人，在譙縣見過胡問靜半麵。”
一群茶客笑了：“見過就是見過，何來半麵？”
那見過胡問靜的茶客笑而不語，有反應快的茶客立刻招呼店小二：“給那個客人上最好的糕點，錢算我的。”
那見過胡問靜的向姓茶客吃了幾塊糕點，這才道：“那刺客刺殺任愷任尚書的時候，我就在十步之外。”
一群茶客點頭，人人都知道那是胡問靜走上官場的重要一刻。
那向姓茶客繼續道：“……我其實沒有看見任愷，也沒有看見刺客，我湊巧看到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帶著一個更小的女童在買物什，我隻看到那瘦弱女子的側麵。”
一群茶客笑了，所以，這就是“見過半麵”？有茶客真要詢問胡問靜的容貌，那向姓茶客繼續道：“……然後，我就看見那瘦弱女子忽然拔出了腰中的長劍，頭都沒回，一劍斬殺了一個男子……”
一群茶客知道，這是胡問靜殺了刺殺任愷的刺客。
那向姓茶客道：“……可是，我看得很清楚，那個女子臉上依然是看見喜歡的物品的欣喜，從她的角度絕對看不到那個刺客，而且她出手的姿勢也古怪極了。”
那向姓茶客臉色慘白，極力模仿著那個刺殺的動作，隻見他頭部身體完全不動，手臂慢慢地向身後揮砍。
“……那一刻，我隻覺得那個女子的手臂好像不是她自己的……”
一群茶客怔怔地看著那向姓茶客，好像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那向姓茶客繼續道：“……然後我就看到那女子，不，那長劍帶著那女子的手臂在空中肆意的揮舞，將那些刺客一一斬殺，好幾次我都看到那長劍帶著那女子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差點就要摔倒在地，怎麼都不像是那女子在出劍，反而像是那長劍自動在動。”
一群茶客摸著手上的汗毛，明明是大白天，明明太陽高懸，為什麼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有茶客顫抖著道：“難道是……汙妖王……”胡問靜的外號中有個“妖”字，難道真的是妖怪？不，是真的有妖劍？
一群茶客用力點頭，妖劍啊，一聽就知道了不得了。
角落，有個女子弱弱地道：“……那不是妖劍，那是……”
眾人一齊轉頭看去，卻見一個瘦瘦弱弱的女子緊張地看著眾人，見眾人看她，急忙低下了頭看桌麵，一副恨不得鑽到桌子之下的柔弱模樣。
有茶客大聲地問道：“那麼你說，那是什麼？”
又是一個茶客叫道：“快說，快說！”
那女茶客好像嚇住了，臉色都白了，渾身都在發抖。
一群茶客憤怒了，膽子這麼小怎麼在世上混是你的事情，不要耽誤了大家了解真相。
那向姓茶客咳嗽一聲，環顧四周，柔聲道：“姑娘莫怕，我們沒有惡意，隻是想知道姑娘何出此言。”
一群茶客反應過來，急忙一齊擠出了最溫和的笑容和聲音，道：“是啊，我們毫無惡意。”有茶客主動道：“小二，給那姑娘上最好的茶水和糕點，算我的賬上。”
那膽小女茶客這才鼓氣勇氣抬起頭看四周，小聲地道：“我爹爹是鑄劍師，我在洛陽看到胡問靜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胡問靜腰中的長劍……”
所有茶客屏住了呼吸，就等那膽小女茶客揭穿真相。
那膽小女茶客又不說話了，死死地盯著桌麵。
一群茶客怒了，不是已經請你喝茶吃糕點了嗎？怎麼還不說，難道還想要一份？做人不能這麼貪心。
那膽小女茶客小聲地道：“我……我絕對不會看錯……那是斬蛇劍……”
一群茶客莫名其妙，什麼斬蛇劍，我還殺豬劍呢。
那向姓茶客忽然驚呼出聲：“斬蛇劍？你難道說的是漢高祖劉邦斬白蛇的斬蛇劍？”
一群茶客憤怒地看著那膽小女茶客，什麼斬蛇劍，劉邦拿把劍明明有個極其高大上的名字的，“赤霄”！那把劍叫做“赤霄”！
有茶客眼中精光一閃，道：“怪不得胡問靜武藝高強！當年有身如房梁般粗的白蛇攔路，無人敢靠近，漢高祖劉邦憑借一把赤霄劍一劍斬殺了白蛇，那是因為這把赤霄劍有劍靈，可自動斬殺身邊有威脅的活物。”
一群茶客感慨，就是如此！漢高祖劉邦乃天意之子，天賜神兵護體，一切敢威脅劉邦之活物儘數會被赤霄斬殺，不然就憑劉邦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斬殺房梁般粗的白蛇呢。
有人長歎：“我就說胡問靜一個乞丐女子竟然可以橫掃天下，如有神助，原來真的有神物相助啊。”一群茶客點頭，羨慕極了，若是他們有赤霄劍在手，是不是他們也能成為張霸天李霸天，身被十數創斬敵酋首級而還。
有人捶胸頓足：“為什麼這把赤霄劍就落在了胡問靜的手中啊。”
一眾茶客淚水滾滾，好東西儘數都被彆人撿走了。
那向姓茶客忽然拍案而起：“我知道了，我終於知道了！”
“為什麼天下起兵都是長矛畫戟，隻有胡問靜的騎兵手拿長劍卻天下無敵。”
一群茶客豎起耳朵，天下皆知胡問靜是個騎將，卻喜歡手拿長劍，這很是違反常識，一寸長一寸強，張飛有丈八長矛，呂布有方天畫戟，關羽有青龍偃月刀，哪一個不是長柄兵刃，就沒見過一個拿著長劍騎戰的將領的。
那向姓茶客厲聲道：“因為赤霄劍是帝王之劍，持劍者可憑此劍增強下屬的武勇！當年漢高祖劉邦就是憑赤霄劍的此項神奇功能才率精兵打敗了有萬夫不敵之勇的西楚霸王！”
一群茶客用力點頭，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終於解開了胡問靜為什麼違反常規的騎兵用長劍而且天下無敵了，原來拿著赤霄劍就有群體武功加成啊，這也太開掛了，怪不得東海王殿下打琅琊王氏的十萬大軍如打一狗，麵對胡問靜卻被打成了狗。
一個茶客長歎道：“看來這天下終究是胡問靜的啊。”一群茶客用力點頭，有赤霄劍在手，有各種開掛的加成，誰能打敗了胡問靜？
茶樓之中，有茶客散去，有茶客新來，這胡問靜身懷神兵赤霄劍的傳說在茶樓之中經久不息。
濮陽城的一角，那膽小女茶客飛快地行走著，時不時轉頭看身後，見兩個壯漢跟著，更加驚慌了，加快腳步向小巷子裡亂鑽，那兩個壯漢獰笑，最喜歡這種膽小又腦子不靈清的女子，遇到有賊人跟蹤竟然向沒人的小巷子亂鑽，也不想想四下沒人之後誰能救她。
那兩個壯漢跟著那膽小女茶客在小巷子裡七轉八轉，到了一個荒僻之處，兩個壯漢截住了那膽小女茶客，冷笑道：“老實聽話，不然有你苦頭吃。”他們在茶樓就盯上了這個膽小女茶客，這種孤身一人又膽小的女子隻要賣到了青樓就能賺一筆大錢，而且毫無風險。
那膽小女茶客不斷地後退，臉上滿是畏懼和恐慌，顫抖著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然我叫人了。”
兩個壯漢大笑，為什麼又膽小又蠢的女人都隻會這一句？兩人獰笑著：“叫啊，你叫啊，你就是叫破喉嚨都沒人會來救你。”
那膽小女茶客忽然不發抖了，淡淡地道：“都出來。”
四周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幾十個人圍住了那兩個壯漢。
那膽小女茶客的臉上哪裡還有畏懼恐慌，唯有看見傻逼跳進陷阱的嘲笑和冷血。
四周的人之中有人問道：“王管事，怎麼處理？”
那被稱呼王管事的女子淡淡道：“這還用問？”
那兩個壯漢背靠著背，陪笑道：“誤會，誤會，原來都是道上兄弟，大家有話好說。”其中一人反應極快，一邊伸手去抓那王管事，一邊叫道：“不要過來，不然我就……啊！”那壯漢慘叫著倒在地上，死死地捂住兩腿間的要害，滿地打滾。
那王管事淡定地收回腳：“以為我王莎莎是好欺負的？”她冷笑一聲，轉身離開，道：“乾得乾淨些。”
四周的人一擁而上，立刻將那兩個壯漢砍成了幾十段，那兩個壯漢的慘叫聲傳出老遠，隻是這偏僻的地方果然是叫破喉嚨都沒人理會。
巷子口，那姓向的茶客道：“接下來去白馬縣，動作要快。”
那王莎莎點頭，道：“絕不會誤了刺史的大事。”
向德寶點頭，抬頭看天空，這天氣越來越冷了。
……
徐州彭城。
幾個鄰居聚在一起曬太陽，其中一個婦人神神秘秘地道：“你們可聽說了大奸臣胡問靜的秘密？”
其餘幾個鄰居精神倍增，道：“當然聽說了。”
一個婦人道：“不就是大奸臣胡問靜手中有漢高祖的赤霄劍嗎？”其餘婦人道：“對，聽說那赤霄劍有護主的神效，任何心存殺意的人隻要走近了十尺範圍之內，赤霄劍會自動出鞘取人首級！”一群婦人點頭，有這把神劍在手，天下誰是胡問靜的敵手？
一個婦人低聲道：“我家那口子說，這天下多半就是那個大奸臣胡問靜的。”其餘婦人也點頭，劉邦拿了赤霄劍當了皇帝，胡問靜拿了赤霄劍自然也能當皇帝。
……
青州臨淄城。
一群少年興奮地說著：“聽說胡問靜拿了赤霄劍之後就不能控製自己，每天必須吃一個童男童女。”
一個少女捂著嘴，又是驚慌又是興奮：“哎呀，真的嗎？”
一個少年看著那個少女，恐嚇著：“赤霄劍是帝王之劍，胡問靜哪裡消受得起，肯定要靠吸人精血彌補虧損，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一旦被胡問靜抓住，肯定就被她吃了。”
那個少女扁著嘴：“為什麼吃我嗎，為什麼不吃你。”
另一個少年推開恐嚇人的少年，大聲的道：“你彆怕，若是胡問靜來了，我就說我的血你比你的血好喝，吃我好了。”那少女盯著那少年，眼睛睜得大大的：“真的？”
那恐嚇人的少年看著那少女和另一個少年脈脈含情的對視，氣得發抖，一把扯住另一個少年的衣領甩在地上，騎到他身上就打。
一群少年尖叫：“哎呀，怎麼打起來了。”
……
冀州清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