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知道結局,你還會上告嗎?(1 / 2)

荀勖家門口車水馬龍, 凍死人的寒風都被熱烈的氣息吹散了,無數人擠在門口熱情地高呼:“荀光祿大夫,下官請你吃飯!”“荀光祿大夫, 下官有一壺好酒。”

路過之人深深地歎息:“這就是官老爺啊。”還沒過年就有無數人送禮拍馬屁,當官真是太幸福了。

荀勖堅決閉門謝客, 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的意思嗎?一群混賬王八蛋。

荀勖的族人很是驚訝,荀勖作為奸臣向來長袖善舞, 為何今日堅決不肯會客?這可不是做官之道。

荀勖看一群族人, 幸好賈充不在這裡, 否則他日常如何鄙夷賈充有個白癡女兒,賈充就會加倍的鄙夷他有一群白癡族人。

一群族人見了荀勖意味深長的眼神, 瞬間懂了:“難道是因為回家後就不談公事?”聽說那個誰誰誰回家後絕口不談公務, 保密製度做到了極點, 朝廷有什麼決議就算對親兒子都不提, 難道荀勖也要走這條道路了?

荀勖耐心有限,嗬斥道:“蠢貨!你們知道他們為什麼要來拜訪老夫嗎?”

一群族人當然知道, 荀家好些人就是朝廷小官,同樣參與了今日的“三堂會審”,結果毛“會審”都沒看到, 隻看到胡問靜發神經, 然後一頭的霧水。

一個族人老實道:“我完全沒有聽懂胡問靜說了些什麼。”隻聽見胡問靜滿嘴社會主義、資本主義,到底那是什麼東西?看胡問靜的模樣那些聽不懂的詞語不是她隨口瞎說的,而是她也沒有搞明白的含義深刻的詞語, 隻是那族人聰明有餘, 看書不多,完全不記得這幾個詞語出自哪一本經史。

其餘族人用力點頭,荀勖宅院外的無數官員肯定也是沒聽懂, 想要找荀勖問個明白的,荀勖與胡問靜是一夥的,又是大縉朝出門的博覽群書的飽學之士,不問荀勖還能問誰?

荀勖冷冷地看著一群族人,沒有把這些蠢貨全部趕回家真是錯到了極點。他慢慢地道:“胡問靜在朝會中說了許久的言語,眾人一個字沒聽懂,然後所有人都來找老夫,在老夫的解釋下開開心心地回去了,你若是胡問靜,你會如何想?你若是洛陽百姓,你又會如何想?”

一群族人愕然地看著荀勖,忽然大汗淋漓。有族人一邊擦汗,一邊道:“胡問靜應該不會在乎。”胡問靜好歹是朝廷巨頭了,還隱約有想要篡位之心,這點容人之量肯定是有的,荀勖又不與她爭奪天下。

荀勖冷笑:“若是在乎呢?若是現在不在乎,以後在乎呢?若是現在假裝不在乎,其實心裡很在乎呢?為官者不想著滴水不漏,隻想著‘應該’,‘可能’‘也許’,你絕對活不到退休。”

……

賈南風同樣沒聽懂胡問靜的言語,她問遍了宮中博學之人,就沒人知道“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這兩個詞語是什麼東西,她對胡問靜口中的“公平”更是不理解了,公平就是大家都一樣,那是表示皇帝和普通人一樣?那普通人吃野菜粥,皇帝也吃野菜粥,普通人住茅屋,皇帝也住茅屋?賈南風打死不信世上有絕對公平的世界。她不想去找胡問靜問,那顯得她太蠢,於是去找賈充,父親隻會讚賞她不懂就問,絕不會嘲笑她。

但賈充這次令賈南風失望了。

賈充搖頭:“為父也不懂。”胡問靜一向滿口胡說八道,他也不知道那些詞語究竟是哪個地方的俚語或者是哪本小黃文中的典故。

賈南風點頭,胡問靜的言語一向縹緲,很像那些算命的騙子,普通人完全聽不懂。她隻覺胡問靜真是愚蠢,明明是為了讓朝廷官員知道她的心思、底線、做事原則而召開的朝議,結果卻一個官員都沒懂,這算什麼?想要讓朝廷百官知道自己的心思就該簡簡單單明明白白,哪有故弄玄虛的道理,除了讓文武百官認為她是瘋子,胡問靜又得到了什麼?真是個笨蛋。

賈南風罵了幾句,又想起明明是大縉朝的朝議,皇帝司馬遹卻沒有參加,心中微微有些古怪。司馬遹這幾日與小問竹賈謐等人玩得開心極了,完全不知道他這個皇帝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被“廢”了。她暗暗歎氣,也不知道司馬遹的未來會是如何。

賈充一眼就看出了賈南風對司馬遹的牽掛,有些高興賈南風的胸襟略微博大了一些,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賈南風,權臣篡位之後,這“禪讓”的皇帝能有好下場嗎?他精力有限,沒去想過思索胡問靜將來會怎麼處理司馬遹,隻能假裝不知道,笑道:“南風終究沒有當過官。這朝廷之中上司說什麼是完全不用聽的,隻看上司做了什麼。”冠冕堂皇的詞語下究竟是什麼意思隻需要看上司做了什麼就可以了,何必去苦苦地研究上司說的詞語。

滿朝文武同樣這麼想,誰知道胡問靜是不是滿口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隻需要看那“父撬女家案”是如何處理的就行。

胡問靜對“父撬女家案”的處理結果很快公之於眾。

“……父是父,女是女,既已分住,即是分家,女兒的財物與父親無關……董陳入室盜竊罪杖五十,徒三個月;搶奪房產罪,杖一百,徒十年,流放三千裡……”

這一段判決,文武百官早有所料。胡問靜嘴中的“公平”在此案中大概就是誰的財產就是誰的,父母無權憑借父母的身份搶奪子女的財產,所以董陳這入室盜竊罪基本是人人都猜到了,而這“搶奪房產罪”在本案中其實有些冤枉,董陳從頭到尾沒有說過要搶奪房產,他隻是想要霸占了居住而已,但這“霸占居住”究竟是“居住權”還是“奪產”,其實兩種判決都說得通,在現實中也有很多人一開始隻是“霸占居住權”,慢慢就變成了霸占產業,而當父母無權處置子女的產業之後,這判決為“霸占產業”也無可指責了,看結果隻是“流放三千裡”,已經算是比較仁慈了,畢竟“搶劫罪”最高判罰是死刑。

但下一段判決就超出了一群官員的預料了。

“……董陳之子得父產業,受父恩澤,棄父不養,乃為忤逆大罪,斬立決……”

“……衙役敷衍了事,縱容董陳奪產,是為與董陳同罪,仗一百,流放三千裡……”

文武百官看著這兩段判決,沒能體會到什麼是公平,卻體會到了胡問靜的瘋狂,好些官員目瞪口呆,心中唯有一個念頭:“瘋子!瘋子!胡問靜是瘋子!”

豫州潁川郡許昌城。

一群官員看著朝廷的公文,渾身汗毛倒豎,怎麼都沒想到胡問靜出手這麼狠辣。

有官員顫聲道:“這是要執行秦法嗎?”其實他對秦法一無所知,但是秦法早已是苛政和殘暴的代名詞,說出來人人都懂。

一群官員臉色慘白地點頭附和,洛陽朝廷是要執行嚴刑峻法了,不然沒道理這麼小的案子判決得如此的重,涉案者不是殺頭就是流放,差點以為是謀反案了。

有官員沉吟道:“對董陳父子執行嚴刑峻法也就罷了,再怎麼殘暴也是因為這兩父子做人不厚道,一個沒把女兒當人,一個沒把父親當人,可是那幾個衙役簡直倒了大黴了,不就是無法處理,敷衍了事嘛,哪個官吏沒有敷衍了事過,哪個官員沒有推卸責任過?對幾個衙役如此重判究竟為何?”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其餘官員心中都跳出了一個詞語“殺雞駭猴”。豫州剛剛歸附洛陽朝廷,洛陽朝廷肯定要立威,這點大家都知道,但這立威隻怕真的是重了些。

一群官員轉頭看許昌縣縣令,真是好運啊,不然流放的就是你了。

許昌縣縣令想要笑一下,可惜完全笑不出來,真是隻差了一點點啊,他要是腦子稍微轉慢了一些,此刻被流放的一定有他的份。

潁川太守反複地看公文,對“公平”二字有了一點點理解,公平就是不給惡人占便宜。以為是父親就能占女兒的財產的便宜的,以為是寶貴的兒子就能占父母的財產的便宜的,以為是百姓的事情與己無關,縱容他人占彆人便宜,助紂為虐的,個個都要受到朝廷律法的打擊。

潁川太守搖頭歎息:“以後隻怕日子難過了。”假如他是小官,立馬就辭職了。他苦笑著,這個案例之下,隻怕無數小官小吏都會辭官不做,當個小官吏沒什麼好處,一旦失誤就要流放,這誰有膽子做?

許昌城內,戴著枷鎖的董陳淒厲地叫著:“蒼天無眼啊!我不服!我不服!當爹的住進女兒家算是什麼錯?當爹的住在女兒家若是大罪,這世上還有幾個人活著?我不服!我不服!”

幾個衙役推搡著董陳,任由他大聲地嘶吼,潁川太守越過了十七八級,親自交代了,一定要讓董陳遊街示眾,而且不用堵住他的嘴巴,他說什麼都不用管。幾個衙役嚴肅地點頭,對董陳恨之入骨,就因為這個王八蛋,好幾個同僚搭進去了。

一個衙役一鞭子抽打在董陳的身上,厲色嗬斥:“走快點!”

菜市口,董陳的兒子軟軟地倒在地上,被幾個衙役拖著,前方劊子手已經等在那裡了。董陳的兒子雙目充血,大聲地叫:“我冤枉啊!我冤枉啊!”他馬上要被斬首了,可是他完全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殺了他?

一群圍觀眾用力點頭支持:“真是太冤枉了!”好些圍觀眾或眼角帶淚,或臉上帶著同情,或對朝廷的不公充滿了憤怒。

有百姓大聲地道:“房子是董陳給他的,住到董大妞家是董陳自己決定的,撬鎖是董陳做的,關董陳的兒子什麼事情?太不公平了!”所謂誰做的就抓誰,董陳的兒子明明什麼都沒做,憑什麼罪名最大,直接斬立決了。

又是一個百姓叫著:“兒子才能傳宗接代,兒子當然最重要,把房子給兒子沒錯啊,難道還給賠錢貨嗎?女兒遲早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房子給女兒不就是給了外人嗎?”一群百姓點頭,董陳把房子都給兒子一點沒錯。

一個百姓憤怒地道:“兒子成親了,沒錢養家,當爹的把房子租出去補貼兒子哪裡錯了?這叫做父慈子孝!兒子的房子小,住不下,當爹的住到女兒家又有什麼錯了?養了這麼大,住幾天女兒的房子都不行嗎?”一群百姓同樣感到不可思議,難道在朝廷的眼中爹娘住子女的家裡竟然是犯法的嗎?

又是一個百姓大罵:“子女孝順爹娘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縱然爹娘把女兒趕出去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女兒就不記得爹娘的養育之恩嗎,這女兒還是不是人?”一群人感同身受,養子女就是指望子女養育爹娘,難道要女兒養有錯嗎?

有百姓惡狠狠地說出了所有百姓的心聲:“兒子要傳宗接代的,女兒遲早是彆人家的,錢留給兒子就是留給子孫後代,子孫後代會祭拜老子,會給老子燒香,留給女兒有什麼用,女兒會記得老子嗎,會給老子上香嗎?當然要在女兒還沒嫁人前儘量多花女兒的錢!”無數百姓點頭,就是這麼一筆簡單的賬,女兒的錢財就是便宜外人的,兒子的錢財就是家裡的,當然要多花女兒的,不花兒子的。

有百姓流淚滿麵:“董陳父子二人何錯之有,為什麼要殺了一個,流放一個?”無數百姓對董陳父子二人同情極了。

附近的某間酒樓中,胡問靜憑欄而望,眼前是無數為董陳的兒子哭喊叫冤枉的百姓。

胡問靜輕輕地道:“人類真是有趣啊。”

豫州謝州牧和幾十個太守縣令恭恭敬敬地站著,沒人敢接一句“敢問有趣在什麼地方”,或者反問一句“閣下就不是人類?”

胡問靜望著激動地百姓,道:“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最被百姓同情的死刑犯了。”

一群官員瞪謝州牧,這裡你官最大,必須你出麵,謝州牧硬著頭皮,道:“敢問刺史何出此言?難道被紂王炮烙的大臣不被人同情嗎?難道被紂王挖去眼睛的比乾不被人同情嗎?”

一群官員深深地看著謝州牧,能做到州牧的人果然沒有一個不是人精,謝州牧完全抓住了拍領導馬屁的精髓,要引出領導的高談闊論就要有足夠分量的卻又可以輕易反駁的反例。好些官員若有所悟,隻覺一股靈光從天靈蓋直入胸膛,隻要好好的消化今日的所得,以後定然會成為一代諂媚之臣。

胡問靜搖頭道:“同情被炮烙的大臣,同情比乾,同情冤死的大臣,同情被處死的義士,與今日的情況完全不能比。”她俯視著下方激動呼喊的百姓,道:“因為那些大臣,那些義士與百姓到底有多大的關係?被處死的是忠臣,有恩惠於百姓?百姓哪裡知道忠臣做了什麼,縣令老爺的名諱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萬裡之外的忠臣是誰?就算有消息靈通的人說了那大臣做了什麼,難道那些惠及天下的仁政不是大臣應該做的嗎?又不是惠及我一個人,憑什麼要我記住他?”

“這大縉朝千萬百姓,誰知道下令休耕輪種的官員是誰?誰知道下令降低賦稅的百姓是誰?”

“春雨貴如油,但是因為彙集了所有人,所以不用謝,不用記住。”

“冰雹砸了自己的屋頂,那就必須記住,因為隻有自己倒黴了。”

謝州牧恭敬地道:“所以,刺史認為忠臣距離百姓太遠,百姓不記得不同情,而這董陳的案子與自己有關,所以感同生受?”

胡問靜點頭:“是。”

“世人都有父母,都想著儘量將父母的財產變成自己的財產,都想著把注定要出嫁的姐妹的財產也變成自己的財產,都想著拿了父母的財產,但不需要養父母。”

“世人都有子女,都想著寶貝兒子輕賤女兒,都想著壓榨女兒奉養自己,都想著將女兒趕出家門卻依然能夠憑借父母的身份得到女兒的全部財產。”

“這被流放三千裡的董陳不是彆人,就是他們自己。”

“這被斬立決的董陳的兒子不是彆人,也是他們自己。”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他們同情的不是董陳父子,而是自己。他們憤怒的不是董陳父子受了重判,而是畏懼自己也會受到重判。”

謝州牧和一群官員緩緩點頭,這點道理要是真不懂,他們做個P的官員,隻是裝傻給胡問靜一個裝逼的機會而已。

董陳被驅趕著到了菜市口,遠遠地看到兒子被拖上了刑場,眼中流下了鮮紅的血淚。

“蒼天沒眼啊!為什麼好人沒有好報,惡人卻做了官老爺!”董陳淒厲地喊著,怎麼都無法理解為什麼要殺他的寶貝兒子,這事情跟他兒子有什麼關係。

董陳的兒子看到了董陳,忽然拚命地掙紮,指著董陳激動地叫著:“官老爺!你們搞錯了!是他做的!都是他做的!我什麼都沒做!你們殺他啊,不要殺我!”

董陳愕然看著激動地兒子,胸中有股東西堵住了喉嚨,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董陳的兒子淒厲地叫:“殺他啊!殺他啊!不要殺我!”

四周的百姓目瞪口呆,馬蛋啊,真忒麼的是個好兒子。

胡問靜在酒樓上望著董陳的兒子被拖上了刑場,嘶聲裂肺的慘嚎,四周的百姓跟著憤怒地吼叫,淡淡地道:“可是,胡某不在乎百姓的想法。”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胡某不信!”

一群官員聽著這完全違反正義違反道德違反人心的殘暴言論,隻覺幸好好了,不然不知道胡問靜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瘋子。

胡問靜轉頭問謝州牧:“所以,你們準備好了嗎?”

謝州牧用力地點頭:“是,下官已經做好了準備。”其餘官員莫名其妙,悄悄地打量謝州牧。謝州牧微笑著,一群蠢貨。

刑場中,董陳的兒子淒厲地喊著:“我冤枉啊!”無數百姓怒吼:“刀下留人!冤枉啊!”“不能誤殺了無辜的好人!”“官老爺草菅人命,官逼民反啊!”

胡問靜微笑看著下方的百姓們,很是惋惜:“可惜,可惜,那些門閥世家竟然都跑了,要是有一群英俊的貴公子,美麗絕倫的善良貴女站出來阻止,甚至劫法場該有多好。”

其餘官員腦海中靈光一閃,終於知道胡問靜和謝州牧說的“準備”好了是什麼意思。一群官員不露聲色地看四周的房屋和街道,靜悄悄的房屋和街道中隱藏著多少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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