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社會主義追求的是公平(1 / 2)

兗州, 定陶。

幾個門閥貴公子在街上遊玩,腰間都懸掛著寶劍,或五彩斑斕, 或古樸大氣, 或大巧若拙。時不時有仆役在貴公子們的身後大聲地向四周的百姓介紹:“看見沒有?我家公子腰間掛的那把寶劍就是大名鼎鼎的倚天劍!有此劍者,天下持劍者皆奉為其主!”“我家公子的寶劍叫做‘相見恨晚劍’,是鬼穀子親自鑄造的絕世名劍, 隻要持著這把相見恨晚劍, 天下英雄豪傑就會自動投靠。”

一群百姓用力地點頭, 大聲地誇獎:“好劍!”

有百姓淚流滿麵:“天啊,我看到那拔劍的劍光了, 不愧是王者之劍!若是我以後再也看不到如此絕世神劍該怎麼辦?”

有百姓抹著眼淚:“公子有此劍定然可以斬殺逆賊胡問靜, 我等終於可以放心了。”

等幾個門閥貴公子帶著仆役離開,一群百姓立馬變臉:“呸!就憑你們這些廢物也敢假冒天命之子!”

有百姓衝著幾個門閥貴公子離開的方向吐口水:“垃圾, 廢物, 無恥!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無恥之人!”

有百姓大聲地道:“回去後趕緊用茶葉末洗澡, 洗掉今天的晦氣,不然會倒黴三年的。”

有店鋪急急忙忙地擦拭櫃台, 凡是被那幾個無恥之人摸過的東西必須立刻清洗乾淨,若是留下了一絲的痕跡,被天地知道了說不定要倒黴。

一個婦人悲憤地道:“昨日有貴公子經過我家門口, 我忘記了清水淨街,結果我家的母雞不下蛋了!”周圍的人又是同情又是鄙夷, 如此重大的事情怎麼可以忘記呢?

祖逖穿著一件灰布的衣衫,站在一角很是不明所以,他今日是奉了司馬越的命令到定陶悄悄聯係幾家門閥的,不想在街上看到了如此詭異的一幕。這定陶的百姓為何對門閥中人避之如蛇蠍?

祖逖客客氣氣地問道:“請問諸位為何對那些門閥老爺如此的厭惡?”

一群百姓看祖逖的服裝簡陋, 又是外地口音,笑道:“因為那些門閥老爺無恥啊!”祖逖皺眉,這句話基本等於沒說。

幾個百姓見祖逖不解,很是高興可以向愚笨的外地人解釋,七嘴八舌地道:“你聽說胡刺史有赤霄神劍了吧?”

祖逖點頭,這個謠言一定是胡問靜想出來的,他也知道那些門閥公子們為了應對胡問靜的謠言才想著用無數把神劍淹沒胡問靜的赤霄劍。

幾個百姓嘲笑道:“胡刺史一定擁有赤霄神劍,但是那些門閥老爺們肯定沒有!”

祖逖一怔,道:“為何?”

一群百姓笑了:“胡刺史有了赤霄劍之後可以當街殺數人,可以南征北戰,這都是赤霄劍帶來的強大神力,那些王侯老爺有嗎?”百姓都是機靈的人,胡問靜真的橫行天下,那就是她真的擁有赤霄劍的證據。

祖逖沉默,心中慚愧極了,他一直覺得自己文武雙全,一定可以打敗所有敵人,可是帶著一群中央軍士卒愣是沒能打敗琅琊王氏的仆役軍,想到當年聽說胡問靜率領百姓殺儘西涼造反的胡人的時候他還心存鄙夷,何須發動百姓打仗,一群沒有經過訓練的胡人都是烏合之眾,他隻要有三百士卒就能大敗數萬胡人。此刻想起來都有點臉紅,他有三千精銳中央軍士卒,愣是沒能擊潰門閥聯軍,這打仗好像與想象之中有很大的差異。

一個百姓鄙夷地道:“什麼十大名劍,什麼百大名劍,這麼多寶劍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就在胡刺史擁有赤霄神劍後才冒出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一群百姓點頭,奎元館的鱔爆麵好吃,結果到處冒出了奎元館和鱔爆麵,麵條難吃的要死,一看就知道是假冒的。這出了赤霄神劍後冒出來的神劍一定也是假冒貨。

祖逖聽著這麼樸實的邏輯,竟然無言以對。

有百姓對門閥中人的智慧鄙夷極了,老百姓一眼就看穿的東西竟然以為可以騙過所有百姓。

有百姓大罵著:“老子最恨假冒的無恥之徒了,什麼都敢假冒,就沒有一點點廉恥嗎?”一群百姓點頭,世風日下,那些門閥貴公子好像不以假冒為恥,隻想著不被揭穿就是贏了,人格低下至此,哪裡還有資格當人。

又是一個百姓冷笑道:“那些蠢貨真是沒腦子,什麼不好假冒,這天命之子是可以假冒的嗎,這些假冒的人就不怕獲罪於天地,被雷劈死嗎?”

一群百姓點頭支持,就沒這麼蠢的人。

一個百姓道:“胡刺史老人家有赤霄神劍在手,有天意庇護,百戰百勝,一統天下就在眼前,這些假冒的人就不怕胡刺史老人家追究今日的事情殺了他們嗎?”

一群百姓重重地點頭,胡刺史老人家肯定是會追究的,這就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那些敢假冒持有神劍的無恥之徒一定會被胡刺史老人家殺了的。

祖逖聽著“胡刺史老人家”,聽著“一定會有報應”,終於知道為什麼店鋪要擦拭被門閥中人觸碰過的地方了,那不是信了會倒黴,而是要表明與門閥中人無關,堅決支持胡問靜啊。

祖逖臉上堆著笑,緩緩地回了客棧,聯絡門閥的事情可以放一放,門閥到底還有多少力量必須重新考慮。他想著司馬越計劃在開春之後立刻進攻洛陽,隻覺凶多吉少,民心向背,若是司馬越再輸一次隻怕就萬劫不複了。

祖逖深深的思索著:“必須嚴格封鎖軍中消息的流傳,所有士卒不得出營,每日嚴格的操練,直到這次的謠言過去。謠言的效果隻有百日而已,百日後百姓自然就會忘記了赤霄神劍,那時才能進攻胡問靜。”

他想到街上百姓對胡問靜的“赤霄劍”的認可,對其餘門閥中人的否定,竟然有種學了一手的感覺,原來合適的謠言勝過千軍萬馬。

祖逖想到到處都是賣寶劍賣劍鞘的,一陣恍惚,他真是看不透胡問靜啊,能夠率領百姓擊殺數萬反叛胡人的名將竟然會為了幾個小錢做出坑蒙拐騙的事情。難道不該是有才華的人就有道德,有道德的人才有才華嗎?

祖逖有些茫然,他尚在家族中的時候參與過十數次“才性同,才性合”的論道,有發表過精彩的言論,有聽過彆人的精彩言論,那什麼“羔羊跪乳”,“烏鴉反哺”等等詞句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這琅琊王氏的前輩王祥“臥冰求鯉”更是祖逖最喜歡用來證明“才性合”的例子。可如今祖逖有些不信“才性合”了,胡問靜哪裡“才性合”了?

祖逖心中有些驚恐,九品中正製的根本就是“才性合”,若是“才性合”是錯的,這門閥血統的高貴又在何處?門閥執掌朝廷的合理處又在何處?

祖逖握緊了拳頭,“才性合”絕不會錯,錯的是他曲解了什麼是才。胡問靜能打仗算什麼才?老卒而已。不讀經史,不學孔孟,就不能治理天下,就是無才!

祖逖大聲地冷笑著:“胡問靜不過是貪圖錢財的小人而已!這賣假劍假劍鞘賺的不少吧,哈哈哈。”他的聲音很大,不僅僅幾個隨從隔著窗戶望了過來,就是客棧中的其餘房客也有人轉頭看來,但是祖逖毫不在意,胡問靜坑蒙拐騙賺的越多,越是證明她無才無德。

……

十大名劍和赤霄劍鞘的生意並沒有為胡問靜賺來大錢,胡問靜已經不是胡霸天了,普通百姓一百輩子都賺不到的銀子在胡問靜的大局中僅僅是九牛一毛,買一個城市的百姓吃一個月的糧食都未必夠。

賈南風安慰胡問靜:“至少拉攏了一批民心。”說“拉攏”其實是不是對的,應該是“蠱惑”才對,賈南風對胡問靜懂得利用神神怪怪的東西蠱惑人心很是滿意,隻會砍砍砍的莽夫也會動腦子了,真是可喜的變化。

賈南風有些猶豫,眼看百姓相信了“胡赤霄”“胡天命”了,要不乾脆發動大軍衝向司馬越和琅琊王氏,在過年前直接把他們全部乾掉。

“很有可能你拿出赤霄劍高舉過頭,大聲地叫,‘我是天命之子!’然後司馬越的手下就全部跪下投降了。”賈南風越想越有可能,打鐵趁熱,一口氣乾掉司馬越和琅琊王氏,肯定更多的人信天命之子,這江山社稷傳檄可定。

胡問靜搖頭:“要是可以,還用你說,我早就打過去了。可惜,天意最不可靠了,老百姓信不信天意是個玄學問題。搞出赤霄劍,其實也就惡心一下司馬越等人而已。”

賈南風斜眼看胡問靜,極儘鄙夷,天意不可靠?老百姓不信天意?你是不是腦子進赤霄劍了?

胡問靜反鄙夷:“文盲!菜鳥!去看看三國啊,整個三國曆史有一個人被刺殺前得到了好幾次天意示警,另有一個人的名字和預言相符,然後呢,這兩個人都嗝屁了,就這樣你還敢說天意可靠?”

賈南風對名字和預言相符的那個人倒是知道,袁術袁公路嘛,但是誰這麼牛逼被刺殺前好幾次天意示警。

胡問靜道:“董卓。”

“天意三次對董卓示警,什麼長安小孩子唱歌謠‘千裡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什麼道士舉著兩麵布旗,各寫一個口字,暗示“呂布”;什麼董卓進皇宮前駿馬停步不前。天意對董卓厚待如此,董卓還是掛了。這天意看來不怎麼頂用。”

賈南風張口結舌麵紅耳赤,孰為汝文盲乎?

胡問靜斜著眼睛看賈南風:“老百姓的心就像薛定諤的貓,有時候看到打雷閃電就跪下了,以為這是天意,有時候又完全不信天意,不然哪會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有時候又很會演戲,假裝信了天意,其實心裡完全不信。”

賈南風鄙夷胡問靜:“汝何時是老百姓肚裡的蛔蟲了?”

胡問靜淡淡地道:“若是老百姓真的相信胡某是天命之子,那麼,為什麼不投降胡某?”

賈南風再次張口結舌麵紅耳赤,若是老百姓真的信天命之子,那麼為什麼不按照天命做事呢,為什麼要等著天命之子率軍打到眼前呢,難道不知道主動投降更虔誠嗎?她沉默半晌,道:“薛定諤是誰?”

胡問靜認真回答:“虐貓天尊。”

賈南風斜眼瞥胡問靜,再忽悠我,我就去捏小問竹的臉。

胡問靜留下仔細琢磨老百姓到底信不信天意的賈南風,繼續讀向德寶和王莎莎的報告。她看看報告中的賣劍收入,深感失誤。

“胡某老了!”她悲憤地握拳,怎麼可以公開出售十大名劍呢,粗製濫造根本是砸自己的招牌。

“我的目標顧客是豪門大閥,我應該作為奢侈品隻服務門閥有錢人,而不是作為快速消費品麵向大眾!”

胡問靜悲傷無比,扯過亂跑的小問竹抱著痛哭:“姐姐變成笨蛋了。”一顆心思都放在能不能忽悠百姓上,對賺錢太不用心了,造成了如今巨大的失誤,原本可以分分鐘富可敵國的,如今卻隻賺了一點點小錢,簡直得不償失。“錢啊,我的錢啊!”

小問竹抱著姐姐也哭:“嚶嚶嚶,姐姐,你要是變成了笨蛋……”她睜大眼睛興奮地看著胡問靜:“那我也是笨蛋了!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做功課了?反正我是笨蛋了,笨蛋不用做功課的。”

胡問靜板起臉,推開小問竹:“來人,今天問竹不做完功課就不許吃糕點,不許玩,不許睡覺。”小問竹扁嘴看著胡問靜,姐姐最壞了。司馬女彥扯著小問竹的手:“問竹姐姐,你快去做功課,做完陪我玩。”小問竹不服氣,指著司馬女彥道:“為什麼她不用做功課!”司馬女彥快活地叫:“因為我是小孩子,小孩子不用做功課!”

胡問靜提筆給向德寶和王莎莎寫信:“……賺錢之道,在於……必須……一定要……”

賈謐伸長脖子看著胡問靜寫信,隻覺胡問靜好厲害,隨便寫個信就寫了好幾頁,換成他可不行。他悄悄地退開幾步,看胡問靜沒注意他,飛快地跑開,小問竹被抓住了,他才不要做功課呢。

“阿遹,我們去玩!”賈謐大聲地叫著,司馬遹用力點頭,跟在賈謐身後跑著。

……

豫州潁川郡許昌縣。

董大妞在繡坊辛苦了一日,終於到了收工的時候。她擦了一把汗,對幾個繡女道:“啊呀,終於收工了。”幾個繡女看也不看董大妞,徑直離開。

董大妞習慣了,一點點都沒覺得哪裡不對。雖然董大妞在繡坊工作,但她不是繡女,隻是粗使丫頭,每個月的工錢隻有一百八十文,而那些繡女卻是繡坊的高貴人,縱然是幾個管事輕易也不敢責罵了繡女,她一個粗鄙丫頭怎麼敢奢望繡女們對她和顏悅色呢?那些繡女每月的工錢有三百二十二文呢。董大妞對繡女們的工錢羨慕極了,真是希望能夠成為繡女啊,可是她從小沒有學過刺繡,又怎麼可能做繡女呢。

董大妞看著自己因為做粗活而凍裂的手指上的血口,就這手指也能繡花?她苦笑了。其實董大妞家不算貧窮,她家有個祖傳的大院子,有八間房呢,可是她被爹趕了出來。

“這房子臨街的四間房要給我兒子開店,另四間房子一間要給店鋪的夥計住,一間我兒子媳婦住,一間我住,一間給我未來的孫子住,沒你住的地方。”

董大妞的父親親口對董大妞說了這些話,然後就將董大妞趕出了家門,一個賠錢貨,趕出家門之後還省了一筆嫁妝。董大妞總算運氣好,有一間外公留給她的破爛房子可以住,又在城裡尋了份秀坊的粗使丫頭活計,每日也能粗茶淡飯。

董大妞做完了活計,急忙回家。雖然沒有下雪,但是依然冷得厲害,她家縱然簡陋了些,但是牆壁意外的厚,雖然沒有碳盆也能熬下去。

董大妞心中充滿了希望:“等熬過了今年,明年就好了。”聽說縣城已經是洛陽的一個胡大官的地盤了,所有人要執行農莊製,大家都去農莊乾活,農莊包吃包住,但是工錢很少,每個月也就十幾二十文錢。

繡坊中的人都唉聲歎氣,隻覺胡大官是個萬惡的奸臣,老天爺遲早收了胡大官,但是董大妞反而很是期盼。包吃包住啊,她一個月其實剩不下幾文錢的,每個月有十幾文錢的純收入對她而言沒有太大的差距,反而可能因為包吃包住過得更舒服些。

董大妞帶著期望,小步跑著回到了家,遠遠地就看到房門開著,她心中一驚,有賊!可她家有什麼好偷的?她急急忙忙的跑過去,果然看到簡陋的房間內有一個男人的身影,似乎正在搬弄著什麼東西。

董大妞大驚,尖聲驚叫:“來人啊,有賊!”

四周人聲紛亂,好些人跑了過來抓賊,大家都是窮人,最恨的就是賊了,逮住了一定往死裡打。

房間內的男子轉身對著董大妞嗬斥道:“死丫頭,閉嘴!”

董大妞一怔,這才看清楚那個男子竟然是她的父親董陳。

一群鄰居趕到,厲聲道:“賊人在哪裡?”

董大妞急忙解釋:“搞錯了,是我爹,不是賊人。”一群鄰居看著被砸壞的門鎖,很是狐疑:“真是你爹?”

董陳大聲道:“我就是這死丫頭的爹!”

董大妞看著董陳,小聲地問道:“爹,你為什麼來我家?”她看著房間內,到處都堆滿了董陳的物品,衣服被褥,鍋碗瓢盆,櫃子箱子,零零碎碎地堆滿了房間。

董陳厲聲道:“怎麼,你是我女兒,你家就是我家,我就不能來了?”

原來,董陳的兒子做生意不賺錢還虧了些,乾脆賣了店鋪,拿錢在城裡重新買了個大房子,隻是當過小掌櫃的人做不到替人打工受氣,隻尋了個清閒但沒錢的工作,又改不了小掌櫃的氣派,進的錢遠遠不如花出去的,這小兩口子的日子就很是艱難了,董陳心疼兒子沒錢,索性照著兒子的意思,把另外四間屋子儘數出租了,拿租金補貼兒子的收入,但這麼一來董陳就沒地方住了,兒子又不肯董陳跟著一起住,董陳一想,這董大妞不就有一間房子嗎,便撬鎖搬了進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