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胡人見了大批的縉人趕到,微微一怔,有人瘋狂地叫著:“殺了縉人!”數百胡人瘋狂怪叫,猛然衝向了歐陽建等人。
歐陽建站住了腳步,長劍舞動,手指捏著劍指,心中無喜無悲。他身為名門之後,這琴棋書畫射箭禦馬劍法是必學之術,多了不敢說,斬殺幾十個小卒那是輕而易舉之事。
數百胡人眨眼間就到了歐陽建等人的麵前,一個胡人對著站在最前麵的歐陽建一刀砍下。歐陽建刹那間就看出了那胡人從來沒有學過武術,他心中冷笑一聲,微微一晃,就等避過了那胡人的長刀,然後一劍刺殺了那胡人。不想那胡人的身邊又搶出了第一個胡人,同樣一刀砍向了歐陽建的腦袋。
歐陽建此刻已經一腳跨出,無法改變位置,硬生生地撞向那把長刀,嚇得他魂飛魄散,拚命舉起長劍格擋。
刺耳的金鐵相交聲中,歐陽建隻覺手腕巨疼,長劍脫手飛出,下一秒,兩個胡人亂刀砍向歐陽建。歐陽建大駭,立馬滾倒地上,終於躲過了砍殺,他不停地打滾,終於翻滾出老遠,偷眼見那兩個胡人正在與其他人廝殺,這才站了起來,卻見身邊到處都是慘叫聲和廝殺聲。
歐陽建茫然的看著四周,他心中的戰鬥從來不是這樣的。
他心中的戰鬥是穿著最華麗的衣衫,坐在帳篷裡指著地圖,“派五萬人占領了這裡,敵人就無處可逃”;是穿著閃亮的鎧甲,騎在白馬之上,中軍統帥的旗幟在他的身後迎風飄動,數萬將士在他的麵前廝殺;是在十幾萬大軍麵前優雅的與對方的統帥把酒言歡,“天下英雄唯閣下與某爾。”
他心中的戰爭從來不是自己站在亂軍之中,被一群不講一對一的規矩醜陋低賤胡人拿著刀子亂砍,從來不是在地上打滾,從來不是……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中,一個縉人男子被胡人砍死,無數胡人衝進了人群之中亂刀砍殺,一條手臂帶著鮮血飛了起來,落在了歐陽建的懷裡,歐陽建看著帶血的手臂,驚恐地扔到了地上,臉上身上卻已經濺滿了鮮血。
“啊!救我!”一個縉人百姓拚命地向歐陽建跑,忽然之間人頭飛起,身體撲地,露出身後猙獰的胡人。
這一刻,歐陽建徹底崩潰了。
“啊!”歐陽建淒厲地叫著,連滾帶爬地轉身就逃。
一群馮翊郡太守府邸的官吏震驚地看著歐陽建逃之夭夭,隻覺一股憤怒和憎恨湧上了心頭,逃了!歐陽建竟然逃了!歐陽建竟然拋下無數跟隨他的百姓逃了!風度翩翩才華橫溢迷倒萬千美少女的一十四友之一的馮翊郡太守歐陽建在兩軍對陣的時刻當眾逃了!
有官吏眼睛通紅,厲聲道:“歐陽建,吾必殺汝!”
四周無數縉人見到歐陽建逃得無影無蹤,淒厲地叫:“歐陽太守逃了!歐陽太守逃了!”原本與胡人打得難分難解的隊伍開始崩潰,無數人轉身就逃。
胡人們獰笑著,肆意地砍殺縉人百姓。
有胡人大聲地叫著:“這大好的土地為什麼要給軟弱的縉人?強大的草原人為什麼要聽縉人的指揮?殺光縉人,這是我們的土地!”四周的胡人大聲地歡呼:“郝度元!郝度元!郝度元!”
他們喊的名字是這次造反的胡人頭領匈奴人郝度元,郝度元聯合了聯合關中馮翊郡、北地郡的馬蘭羌人、盧水胡人一起反叛,郝度元率領一支胡人進攻北地郡,而這馮翊郡不過是一群胡人自發的起來造反,響應郝度元的造反而已。
一群胡人興奮地呼喊著,肆意地殺戮,臨晉城處處都是絕望又慘烈的叫聲。
城中的一角,一個女子茫然地看著身上的衣衫,喃喃地道:“這是哪裡?我是誰?”她冷冷地看著身上的衣衫,揮動著長袖,一點點沒有熟悉感,這衣衫仿佛是第一次看到,穿在身上的感覺也是新鮮無比。
長街上處處都是亂跑的人以及火光和慘叫。那個女子隨意地看著,心中有一種感覺,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她隻要管好自己就行,彆人生也好,死也好,都與她沒有關係。她淡淡地想著,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隻覺得他們吵鬨。
忽然,她皺了皺眉,有些想起來了:“我叫寧白自言。”
寧白自言笑了笑,這個名字很不錯。她看了看四周,微微有些感到緊張,四周好像在打仗?她不是很明白,但是此刻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立刻逃走。
寧白自言不知道該往哪裡逃,隻能跟著其餘百姓往一個方向跑。她好幾次差點被自己長長的寬大袖子絆倒,隻能學著彆人拽著衣袖奔跑,心中古怪極了,這衣服真的是她的?
一群胡人陡然從一條街上殺了出來,堵住了去路,有胡人獰笑著:“哈哈哈!你們往哪裡逃!”
寧白自言隻覺心頭意外的冰涼,難道就要死了?她飛快地看四周,必須逃出去。
可是不僅僅是身前,身後也有胡人趕了過來,獰笑著:“殺光了他們!”“留下那幾個女的!”
一群縉人渾身發抖,有人拿著棍子卻一步步地後退,有人拿著菜刀卻手軟腳軟,有人隻會抱著腦袋尖叫。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古怪的巨大聲響,所有人情不自禁地轉頭望去。
有胡人皺眉道:“似乎是有人在喊叫。”另一個胡人大笑:“一定是又有一大群縉人被包圍殺了。”其餘人大聲笑著,馮翊郡原本就是胡人多,縉人少,如今胡人突然反叛,縉人根本無力反抗。
有胡人大聲叫著:“殺了這些縉人,女人都留下。”胡人們大聲歡笑著,把縉人看作了待宰的羔羊。
遠處,又是一陣古怪的聲響,卻近了些,更響亮了些,終於聽得明白了,那是無數人淒厲地叫著:“奉荊州刺史胡問靜令,臨晉城中所有百姓拿起刀劍,跟隨我殺敵,保衛家園,保衛妻兒,違抗者殺無赦!”
那喊叫聲中有的淒厲,有的尖銳,有的嘶啞,有的聲嘶力竭,有的委屈,有的無奈,有的懦弱,有的瘋狂。明明是悲壯的號令,混合在一起卻令人感覺到了無法言說的古怪。
有胡人一怔,道:“荊州刺史?這裡是關中,是不是說錯了?”
有胡人皺眉,總覺得哪裡聽到過胡問靜這個名字。
一群縉人中有人忽然發抖,顫抖地叫道:“胡問靜來了!胡問靜來了!”有人開始唱歌:“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乾涉的嗓音加上無言不全,完全不知道他在唱歌還是在說話大喘氣。但一群縉人忽然好像變了模樣,不少人握緊了手裡的棍棒菜刀擀麵杖,大聲地跟著唱道:“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
一群胡人一怔,隻覺這些人瘋了。
遠處,忽然有無數人跟著唱歌:“我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正得意~”整齊的聲音仿佛是數百人的合唱。
一群胡人驚慌地轉頭,卻看見遠處有不少胡人倉皇地向這裡奔跑,而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拿著各種武器,大步向這裡靠近。
有胡人厲聲道:“殺了縉人!”周圍的胡人繞過寧白自言等人,衝向了那隊縉人。縉人中領頭的女子厲聲大叫:“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數百人一齊大叫:“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胡人們眨眼間就衝到了那數百人的跟前,兩隻隊伍瘋狂的撞擊在一起,人頭、殘肢和鮮血瘋狂地拋灑。
寧白自言身邊的縉人百姓大聲地叫著:“殺!”衝向了胡人的背後。寧白自言被一群人裹挾著,情不自禁地衝了過去,她手中沒有任何的武器,隨手撿了一塊破碎的磚頭,跟著一群人對著胡人亂打。
片刻之後,那群胡人儘數被殺。
那數百人中領頭的女子厲聲道:“我是荊州胡刺史麾下大將覃文靜,你們從現在開始都歸我指揮,撿起地上的刀劍,站在最前麵,與我一起殺敵,違抗者殺無赦!”
一群百姓大聲地應著:“殺胡人!殺胡人!”
那數百人有人離開隊伍砸開了附近的房舍,從房間中找出幸存者,厲聲道:“奉荊州刺史胡問靜令,臨晉城中所有百姓拿起刀劍,跟隨我殺敵,保衛家園,保衛妻兒,違抗者殺無赦!”
有幸存者大叫:“我是馬福報的人!我是馬福報的人!你們誰敢惹我,我就讓……”
“噗!”那人被覃文靜砍下了腦袋。
覃文靜厲聲道:“不要和他們逼逼,但有違抗者立即殺了!”
隊伍中的人看著覃文靜身上血紅的衣衫,大聲地叫著:“但有違抗者殺無赦!”
從四周房屋中被找出來的百姓或者乖乖地拿起簡陋的武器站在隊伍的最前麵,或者在罵罵咧咧拉拉扯扯中被毫不留情的砍殺。
覃文靜厲聲道:“向前!殺光胡人!”
數百人齊聲大叫:向前!殺光胡人!”聲音中有人興奮,有人堅決,有人帶著哭腔,有人帶著絕望。
寧白自言緊緊地握著新拿到的一把長刀,隻覺起碼有五六斤重,用雙手拿著依然有些吃力,她大聲地跟著叫嚷,不斷地看四周,依然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的陌生。
眾人前行不遠,數百胡人從火光中衝了出來。
覃文靜厲聲大叫:“前進!前進!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寧白自言與眾人一齊大聲地叫著:“前進!前進!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她看著前方衝過來的胡人,心中恐懼無比,但是她絕對相信若是她退縮一步,那她就會被身後的夥伴殺死。寧白自言心中憤怒地罵著,這是一支沒有人性的匪徒一般的隊伍!該死的覃文靜!該死的胡問靜!她若是能夠活下來一定要與這兩個人算賬!
前方的胡人瞬間就到了寧白自言的麵前,猙獰地舉起了手中的棍子打過來,寧白自言想躲,想逃,卻咬牙拿起刀子一個弓箭步捅了出去。
“噗!”寧白自言的長刀刺入了那胡人的肚子之中,而那胡人的棍子掃過了寧白自言的頭發,激起了發絲亂飛。寧白自言奮力拔刀,卻紋絲不動,那胡人伸手去抓刀刃,寧白自言反應極快,飛起一腳重重地踹在了那胡人的身上,刀刃終於借力拔了出來,她來不及看清楚飆射在臉上的是不是溫熱的鮮血,奮力一刀對著那胡人的脖子砍了過去,終於將那胡人砍倒在地上。
一道人影從後麵的隊伍中衝出來,一口氣斬殺了數個胡人,厲聲道:“第一排退下,第一排上!”
第一排的人越過了寧白自言,寧白自言依然奮力地砍著那沒有了聲息的胡人。周圍的人看了她一眼,誰第一次殺人都是如此的。
覃文靜在前麵厲聲大叫:“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數百人呼應:“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臨晉城的另一個角落中,向德寶帶著一群人厲聲大叫:“奉荊州刺史胡問靜令,臨晉城中所有百姓拿起刀劍,跟隨我殺敵,保衛家園,保衛妻兒,違抗者殺無赦!”
臨晉城的糧倉附近,李朗帶著數百士卒殺退了搶奪糧倉的胡人,破口大罵:“為什麼有這許多胡人?”
臨晉城中,火光衝天,喊殺聲衝破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