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戰爭與我無關?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2 / 2)

無數胡人齊聲大叫:“殺了縉人!殺了縉人!”

喊殺聲是如此的響亮,縱然是陳倉城內躲藏的百姓也聽見了。

某個院子的地窖中,一個男子破口大罵:“廢物!怎麼就被胡人打破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朝廷花了這麼多糧餉都給了一群廢物!”

某個裡坊中,一個男子趴在門後使勁地張望,低聲道:“還沒看到胡人。”家人催促著:“快擋住房門!快搬桌子來!把水缸也搬過來!”有人一邊搬東西,一邊後悔不已:“早知道我就去守城了,有我在這城池絕不會破。”其餘人嗬斥著:“做夢!陳倉城內數萬餘人,大家都不去,憑什麼你去?刀劍無眼,若是你死了怎麼辦?”

某個花園中,一個貴公子推琴而起,長歎道:“可惜,隻怕兩三年內再也沒有這麼悠閒了。”另一個貴公子催促著仆役:“快把饢餅放在門口,還有酒水,全部拿過來。”

府衙內,司馬荂長歎一聲,整理衣冠,待會隻怕要跪拜低賤的胡人了,這回真忒麼的被司馬暢害死了,以後有機會必須砍了司馬暢報仇。

陳倉城的城門被打開了,胡人潮水般的湧入陳倉城中,大聲地歡呼著,貪婪地看著陳倉城中的一切。

有胡人振臂高呼:“殺光了所有縉人!”

無數胡人呼應:“殺光了所有縉人!”歡呼聲中,無數胡人衝向了陳倉城的每一個角落。

某個院子的門被砸開,十幾個胡人衝進院子,院子裡的人尖聲驚呼,那十幾個胡人亂刀砍下,隻是彈指間院子裡鮮血橫流。

某個裡坊靜悄悄地,然後胡人的喧嘩叫囂如洪水般瞬間淹沒了平靜的裡坊,砸門聲,慘叫聲,獰笑聲,不絕於耳。有人奮力地頂住門板,卻有十幾個胡人翻牆而入,隨手就將院子裡的人砍成肉醬。

百十個胡人衝進了一幢豪宅,豪宅的大門敞開著,幾個管家仆役模樣的人在堆滿饢餅的案幾後努力地微笑著:“這是我們的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諸位請向吃飽了肚子。”

一個胡人走到了那管家麵前,一刀砍下了管家的腦袋,看著四周的仆役驚恐地尖叫,他卻放聲大笑。

幾個貴公子躲在房間中,透過門縫看著管家和仆役們被胡人一一斬殺,又是憤怒又是驚恐,這些胡人太不懂規矩了!然後又是期盼,怎麼就沒有一個胡人頭領出來與他們見麵呢?按理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有個胡人頭領出來喝住殺戮無辜的手下,然後恭恭敬敬的對他們行禮,“請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百十個胡人衝進豪宅之內,踢開了各處的房門,很快到處是淒厲地慘叫聲。十幾個胡人踢開了貴公子們的房間,那藍衣公子負手而立,鎮定地道:“我是陳閥的人,我要見你們的首領,我有要是與他麵談。”

十幾個胡人獰笑著走近,那藍衣公子一點都不怕,這些一看就是低級無比的胡人一定會帶他們去見胡人頭領,然後他們就會成為胡人頭領的貴賓、軍師、心腹、國師。那藍衣公子淡淡地笑著,心中想著,以後我就是陳國師了。

那十幾個胡人猛然亂刀砍下,那藍衣公子痛苦的慘叫:“我要見你們頭領!我是你們的國師!不要殺我!”

房間內瞬間亂成一團,數個貴公子想要逃跑,但小小的房間內哪裡有逃跑的餘地,鮮血飛快地濺落在昂貴的窗戶紙上,優雅的桌椅上,華麗的絲綢上。

另一條街道上,一個胡人撞不開堅固的房門,懶得再撞,直接將火把扔在了房門之上,房間內的人淒厲地慘叫,而房門外的胡人瘋狂地大笑。

陳倉府邸中,百十個士卒臉色蒼白與圍著房間的胡人對峙,那些胡人貪婪又憎恨的看著那百十個士卒身上的鐵甲,沒敢與士卒硬拚。

司馬荂大聲地道:“我是趙王司馬荂,叫你們的首領來見本王。”

“趙王世子”遠遠不如“趙王”的稱呼威武和簡單,那些胡人又不可能搞得清楚朝廷的冊封,司馬荂毫不猶豫地自稱趙王。

過了片刻,有個魁梧的胡人走了進來,大聲地道:“誰是趙王?”

司馬荂看著那胡人頭領身上襤褸的衣衫,深深地感受到了投降低賤的胡人的屈辱,道:“本王就是大縉趙王,今日你俘虜了本王,朝廷當然願意用重金贖取本王。”這些胡人太過愚蠢,搞不好不懂贖金這一套,他必須親自解釋清楚,讓胡人明白他很值錢。

那胡人頭領看著四周的百十個鐵甲士卒,道:“你真的是趙王?朝廷真的肯出錢贖取你?”

司馬荂笑道:“自然。”他負手而立,渾身上下看不到一絲被俘的慌亂,唯有從容不迫的瀟灑。

那胡人頭領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你一條性命。”四周的胡人收起了刀劍。司馬荂毫不意外,皇室宗親被俘虜後當然不會被立刻殺死,蜀國吳國被俘投降的皇帝不是好好的在洛陽壽終正寢嗎?這胡人不論是講道理講規矩還是貪婪愛財,都不會傷害了他分毫。

一群胡人怪叫著:“有酒菜嗎?快拿酒菜來!”

司馬荂微笑著,胡人就是這副模樣。府邸中的仆役慌慌張張地去取酒菜,百十個甲士鬆了口氣,收起了刀劍,雖然投降有些屈辱,但是怎麼都比死了要好。

那胡人頭領貪婪地看著甲胄,道:“你既然投降了,這些甲胄全部是我的,快些哪來。”

司馬荂微微苦笑,這些胡人真是貪婪啊,一點點婉轉都不知道,轉頭道:“把甲胄都脫下來。”

士卒的頭目皺眉,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被俘後交出刀劍似乎也理所當然,難道他還想保留兵刃盔甲不成?

一群士卒老老實實地脫了甲胄,放下了刀劍。胡人們歡呼著衝上去搶奪甲胄,愛不釋手:“好盔甲!若是有這盔甲,砍上一刀隻怕印痕都沒有。”“有這甲胄在,我天下無敵了!”

司馬荂擠出微笑,拱手道:“還沒請教頭領如何稱呼?”那胡人頭領觸摸著魚鱗甲的每一片鐵片,隻覺這縉人的東西真是好啊,為什麼世上的好東西都是縉人的?他聽到司馬荂的問話,隨口道:“你知道這麼多乾什麼?死人何必知道的太多。”

司馬荂臉色大變,那胡人頭領一刀刺入了司馬荂的肚子中,同一時刻,四周的胡人一齊砍殺了司馬荂的士卒,手無寸鐵又措不及防的士卒們紛紛被殺。

司馬荂捂著肚子,滿是鮮血的手指指著那胡人頭領,道:“你為什麼要殺本王?你不知道本王值得一座城池嗎?你知道殺了本王你就再也無法與大縉朝議和嗎?”

那胡人頭領獰笑著:“贖金?老子要贖金乾什麼?議和?老子為什麼要與縉人議和?殺光了縉人,占有這花花江山不好嗎?”又是一刀砍下,司馬荂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倒在血泊中沒了呼吸。

四周的胡人毫不在意,放肆地笑著,殺了一個縉人而已。

幾個仆役端著酒菜出來,見滿地的屍體,手中的酒菜頓時落到了地上,立刻被幾個胡人搶上幾步砍殺了,看著地上的酒菜很是惋惜:“多好的吃食啊。”幾個胡人毫不在意的撿了起來吃著:“不錯,味道不錯。”其餘胡人圍過來撿起地上的吃食也不在意沾染的泥土汙漬,大口的咀嚼:“好,不愧是縉人的吃食,就是好吃。”秦州的胡人為什麼要殺入關中造反作亂,因為實在是窮困無比,縉人不把他們當人,老天爺也不把他們當人,地裡沒有莊稼,牛羊賤賣給縉人換不來幾鬥米糠,就靠吃野菜啃樹皮度日了,吃些沾染了泥土汙漬的白麵食物又有什麼關係?

有胡人一邊吃著,一邊憤怒地流淚:“縉人有世上最好的東西,我們卻一無所有!”另一個胡人叫道:“殺光縉人!搶光縉人的東西!”

整個府衙內數百胡人一齊大叫:“殺光縉人!搶光縉人的東西!”

府衙外的胡人們聽見了,跟著大喊:“殺光縉人!搶光縉人的東西!”

叫喊聲不斷地擴散,滿城十幾萬胡人聲嘶力竭又興奮無比地吼叫:“殺光縉人!搶光縉人的東西!”

城內幸存的百姓肝膽俱裂,躲在床底下地窖中水缸裡房梁上不敢作聲,隻盼胡人不要發現了自己,更有人涕淚交加,在心中用最狠毒的言語詛咒官府、官兵以及隔壁的鄰居,為什麼就打不過胡人,為什麼就守不住城池,為什麼就不去當兵守城,自己就是死了作鬼也絕不放過官府官兵隔壁的鄰居!

陳倉城內慘叫聲不絕,從天明到天黑,又從天黑到了天明,一日一夜後陳倉城中數萬百姓隻有一些年輕女子存活,其餘人儘數死在了屠殺之下,但對於那些年輕女子而言接下來的淩(辱)生不如死。

不少女子哭喊著:“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回答她們的唯有胡人瘋狂地(淫)笑。

……

司馬矩聽說了陳倉被屠的消息,又是震驚,又是慶幸。若是他傻乎乎地趕著去了陳倉,此刻陳倉的屍體中就有他了。

司馬矩厲聲下令:“回長安!”

……

扶風城外,喊殺聲震耳欲聾。

文鴦苦澀地看著戰局,戰局不算危急,他與胡人打了幾仗,幾乎都是他獲勝,但是胡人的數量真是太多了,他若是稍有不慎很容易全軍覆沒。

如今胡人躲在了扶風城內,他又怎麼攻破扶風城呢?

文鴦看著遠處的扶風城,百感交集。他在扶風城待了多年,扶風城幾乎是他半個故鄉了,從來沒有想過要帶領大軍攻陷扶風城。

一個將領道:“文將軍,這扶風城不太好打,城牆很是堅固,縱有發石車隻怕也要打上月餘。”

文鴦點頭,能夠月餘破城幾乎是非常簡單和順利了,但是他該死的沒有月餘時間啊,司馬暢一天一道公文催他回長安,他怎麼可能放下扶風城的胡人回長安?司馬暢就沒有考慮過若是不能收複扶風城,這長安以西就會儘數淪陷嗎?北地郡馮翊郡已經淪陷了,若是再沒了長安以西的始平郡,難道司馬暢以為隻靠一個京兆郡的力量能夠反擊胡人嗎?

文鴦認為他必須打下扶風城,如此才有機會奪回整個關中。

“報!緊急軍情!”喊聲中,一個斥候衝進了營帳。

“緊急軍情!陳倉城被胡人擊破,胡人屠城,陳倉城內數萬百姓儘數遇難,趙王世子司馬荂等人殉國。”

文鴦心中長歎,十幾萬胡人圍攻陳倉城,陷落是遲早的事情。他想到長安定然派人救援陳倉了,最近他專心扶風城的戰事,對長安的消息不太在意,問道:“長安派出的援兵到了哪裡?”

文鴦心中想著,若是那支援軍就在扶風城附近,不如乾脆暫且調到他這邊,集合兩支軍隊的力量拿下了扶風城,平定了扶風國再說。

斥候道:“十五日前,長安派汝南王世子司馬矩率兩千人援助陳倉,此刻援兵距離長安三十裡,尚且未出京兆郡。”

文鴦呆呆地看著斥候,兩千人也叫救援?十五日隻走了三十裡也叫救援?他喉嚨發甜,一股鮮血差點吐了出來:“完了!全完了!”

……

司馬暢看著緊急軍情,震驚無比:“陳倉數萬人都被胡人殺了,趙王世子也沒能逃出來?”他捂住了臉哭嚎:“悲哉,我陳倉百姓!我定要派大軍殺了胡人替趙王世子報仇!”若不是長袖掩麵,若是不是他死死地捏自己的大腿,此刻一定狂笑出聲,趙王一脈死絕了?死得好!死得呱呱叫!陳倉的百姓死光了?陳倉的數萬百姓哪裡抵得上趙王一個人重要。

司馬暢心情愉快地回到了內堂,猛然又不笑了,那些胡人今日可以屠殺了陳倉城,明日就可以屠殺長安城,今日可以殺了趙王世子,明日就可以殺了他!

司馬暢一腳踢翻了案幾:“文鴦呢?文鴦為什麼還不回來?”文鴦帶領萬人去了扶風國,為什麼還沒有平定胡人?就算沒有平定也要趕緊回長安啊,文鴦一把年紀了,難道孰輕孰重都分不清嗎?

司馬暢在房間中彷徨踱步,隻覺文鴦靠不住,若是文鴦有用,會隻是扶風王的一個家將?再說文鴦的手下本來就是他的手下,文鴦回來之後他得到的助力也不過是一個曾經很有名的將領而已。

司馬暢咬牙道:“必須找胡問靜和賈充要援兵!”隻要胡問靜和賈充派十幾二十萬大軍入關中,殺退了胡人,他可以隻繼承扶風王和征西大將軍,放棄子孫後代永鎮關中的。

司馬暢喝了一口參湯提神,最近沒有怎麼睡好,都怪那個該死的王敞,竟然擺架子不肯寫信聯係胡問靜了,這個王八蛋竟然一點不念及他們是表親。司馬暢惡狠狠地罵著:“無情無義的東西!”但他此刻必須好好地利用王敞,有什麼問題以後可以與王敞清算。

司馬暢擠出溫和可愛溫順柔和純正純良的笑容:“來人,本王要去見表哥。”就衝著是他去見王敞,而不是王敞來覲見他,他就要王敞付出巨大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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