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小案件,大影響(一) 宏大敘事之下都……(1 / 2)

“上個月成親的。”

王梓晴已經處理過了不少和離, 依然有些震驚,她第一時間排除了婆媳不合,求子心切等等和離理由, 新婚的甜蜜可以排除一切需要時間的矛盾,那麼是什麼理由讓那個女子提出了和離呢?她問道:“和離的理由?”

那辦理和離的男女都不作聲。

王梓晴看了一眼那個女子,那女子的臉上似乎看不出什麼, 難道是在衣服遮蓋的地方?王梓晴認真地問道:“他打你?”家暴是地獄,這女子能夠儘快脫身也是好事。

那女子苦笑,搖頭,那男子卻憤怒地看王梓晴與那女子,理直氣壯的讓人驚訝。

王梓晴立刻想到了胡問靜的發家秘訣, 看看四周還有很多處理其他事情的人,她招手叫過那女子, 想要附耳提問。

那男子立刻大聲地道:“有什麼事情不能公開說的?難道你們要串供!”

王梓晴笑了,不合適的“串供”一詞說明那男子心中有些沒底, 多半和離的原因在那男子身上,她有些惱怒那男子的無禮, 索性大聲地問道:“難道他陽痿騙婚?”

這聲音實在是有些大, 四周辦事的人一齊轉頭看了過來,府衙大堂之內鴉雀無聲, 門外的聲音的車水馬龍聲傳了進來。那男子滿臉通紅,伸手指著王梓晴:“你……你……你!”握緊了拳頭。

王梓晴抖抖身上的官袍,冷冷地道:“想打人還是想要罵人?想清楚了, 江陵城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京觀。”她本來就是小門閥中人,有錢有勢,又做了一個月的官吏, 隨意幾句話就透出了高高在上的氣勢。

那男子立刻清醒了幾分,隻是重重地喘氣。

那女子羞紅了臉,拚命地搖頭:“不是,不是。”她幾乎不敢抬頭看四周。

四周終於恢複了正常,各種辦工的聲音傳了過來,但此刻八卦的心已經熊熊然燃燒,眾人絕不可能錯過熱鬨,所有人豎起了耳朵,恨不得腦袋後麵長眼睛,眼前的事務哪有吃瓜看戲重要。

王梓晴瞅瞅眼前的男女二人,有些後悔,最近公務接觸多了,脾氣見長,其實不該這麼大聲地說話的。她微微壓低了聲音,道:“你們究竟是因為什麼和離的?”

那男女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帶著憤怒,卻依然沒有吭聲。

這種情況王梓晴見得多了,和離對所有人都不是什麼好事,被追問理由更是揭開痛苦的傷疤,但是這和離的程序中就有寫清楚原因一項,據說是為了搞明白夫妻和離的理由,然後改進現行的法律。王梓晴隻是聽這理由就知道多半是胡問靜親自下令的,充滿了不懂人情世故的味道。遇到有人和離,要麼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勸和不勸離,要麼就乾乾脆脆地一句話都不問,誰想和離就立刻辦理了,這記下和離原因簡直是殘忍無比且毫無作用。

王梓晴看著默不作聲地兩個人,微微歎了口氣,柔聲道:“我知道你們心中不痛快,但是按照規定,我必須要問的。你們和離是因為盲婚啞嫁,其實心中另有所屬?”

雖然江陵采取了集體農莊製,但是那隻是對勞動的剝削,並不涉及其他,婚姻依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盲婚啞嫁後產生怨偶的情況並不罕見,尤其是集體農莊製打破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局限,女子和離的底氣大了許多,就算離開了婆家後回不了娘家,照樣在農莊過得舒舒服服的。

那男子冷笑道:“什麼盲婚啞嫁,我們認識許久了,我親自上門提親,是她親口答應的。”

那女子緩緩地點頭,道:“是,我們認識許久了,是我親口答應成親的。”

那男子名叫杜大牛,那女子叫做馮小燕,兩人都是農莊第二十七支隊的,杜大牛在田莊,馮小燕在兔舍,兩人因為工作的原因互相認識,一來二往,互生情愫,這成親屬於絕對的自由戀愛。

附近辦公的一個官吏皺眉,道:“杜大牛?我有點印象。”他翻開了一本公文,道:“對,就是第二十七支隊杜大牛,農莊已經上報,杜大牛將成為第二十七支隊的管事。”

杜大牛傲然看著四周,用力點頭:“對,我很快就要成為管事了!”言語中很是得意,管事在朝廷之內不算官,但是在荊州的百姓之中個個都把管事當做官老爺看,從荊州的體製內看,這個看法甚至不能說錯了,荊州極度缺乏人才,官位空缺極多,好些人才都是從農莊管事的位置不斷升遷,最後成了真正的官員,荊州府衙之內也把農莊管事當做了官員預備役。

王梓晴鄙夷地掃了一眼杜大牛,有種看到暴發戶醜惡嘴臉的感覺,她淡淡地問道:“所以,這是當了官老爺後嫌棄糟糠妻了?”

其餘圍觀者也是這麼想,斜眼看杜大牛,這管事還沒正式任命就嫌棄新婚一個月的妻子了,這比發達後嫌棄糟糠妻還要惡劣啊。

杜大牛怒了:“我是這樣的人嗎?我又不想和離!”他指著馮小燕,道:“是她一定要和離,這能怪我嗎?”

馮小燕點頭:“不錯,是我一心要和離。”

王梓晴與眾人驚愕地看著馮小燕,丈夫當了管事,新婚妻子反而要和離,這其中的邏輯在哪裡?

有圍觀眾恍然大悟地看著馮小燕,道:“小三暴露了!”一定是那杜大牛以為自己要當官了,開始拈花惹草,結果馮小燕忍無可忍。有圍觀群眾點頭,才一個月就開始找小三,這當妻子的當然不能忍。

有圍觀群眾搖頭:“可能是餘情未了。”以前杜大牛隻是個苦哈哈的癩(蛤)蟆,結果被天仙妹妹拋棄了,杜大牛這才娶了馮小燕,如今杜大牛搖身一變成了管事,天仙妹妹後悔不已,找杜大牛再續前緣,杜大牛心中終究愛的是天仙妹妹,毫不猶豫地就每天不回家了,這新婚的馮小燕自然無法忍受。一群圍觀群眾重重點頭,多半是婚宴當天天仙妹妹悔婚,杜大牛穿著喜服憤怒又絕望,對站在一邊的馮小燕道,“不如我們成親吧。”眾人看馮小燕,傻丫頭,做什麼都不能做備胎啊。

馮小燕苦笑搖頭:“不是。”她看著四周越來越靠近,毫無遮掩的圍觀八卦的眾人無奈極了,看來不把話說清楚都不成:“我要和離,是因為他騙了我的管事職務!”

杜大牛跳了起來,厲聲道:“胡說!”

一直文文靜靜的馮小燕忽然暴怒了:“就是你騙了我的管事職務!這管事本來是我的!”

馮小燕深呼吸,冷靜了一些,對王梓晴道:“在成親前,第二十七支隊的管事要晉升了,需要確定新的管事。”

王梓晴與四周的圍觀眾一齊點頭,很是清楚是怎麼回事。胡問靜剛吞並了豫州和揚州,荊州的人手調動非常的激烈,好多人被抽調去了豫州和揚州,因此有了一輪大規模的提拔。

馮小燕眼神憂傷極了,道:“原本管事說,他升遷之後就從我與杜大牛當中選一個做管事的。”老管事做事求穩當,很看好工作賣力的馮小燕和杜大牛,刻意提醒兩人最近注意一切言行,以免影響了晉升。

馮小燕憤怒地轉頭看杜大牛,道:“然後,他就找我提親了!”

杜大牛點頭承認:“對,是我提親的。”他一點都不掩飾,道:“我求親的時候對她說,反正不是我就是她當管事,隻要我們成親了,這肉就爛在鍋裡了。最後誰當了管事那就看衙門的意思。”

馮小燕道:“是,他就是這麼說的。我覺得他為人不錯,本來也有意與他,這成親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也算是雙喜臨門。”

王梓晴等人點頭,一直到此刻也沒搞明白兩人為什麼要和離,兩人原本就互生情愫,也沒有“前情往事”,兩人能夠被管事提醒二選一當新管事,這工作能力都是出類拔萃的,怎麼成親一個月就要和離了?

馮小燕憤怒地道:“因為老管事通知我,這新管事已經確定是杜大牛了……”

圍觀眾中有男子“啊”了一聲,一臉的恍然大悟:“何必呢,夫妻是一體的,誰當管事有什麼區彆。”其餘人也懂了,這是因為忽然被丈夫壓了一頭,感覺無法接受了,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許多好友就因為同事升級而不是自己,然後就翻臉成仇了。

有人勸道:“心態要端正,隻是小事情。”有些話沒說出口,做人怎麼可以這麼小心眼。有人搖頭,隻覺這馮小燕實在是太不成熟了,怎麼因為這點小事就要鬨和離呢,這又不是那杜大牛的錯。

有人責怪地看著杜大牛,你就不該在上級公布誰當管事之前成親,晚點成親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好些人點頭,等杜大牛當了管事再迎娶馮小燕,那就是“官老爺”娶平民,馮小燕肯定覺得是真愛,幸福極了。

王梓晴冷冷地看眾人,隻覺這個世界真是狗屎。

馮小燕冷笑了,繼續道:“……老管事說,審核二選一已經提前結束了,根本沒有深入的調查考核……”

王梓晴和一群人皺眉,這不合規矩。

馮小燕繼續道:“……因為兩夫妻中選一個當管事,肯定是選丈夫,絕不會選妻子,所以在我與杜大牛成親後就一定是杜大牛當管事!”

眾人愕然,有這種事?

馮小燕厲聲道:“因為丈夫若是比妻子級彆低,抬不起頭來的!”

四周眾人恍然大悟,緩緩點頭,有人道:“說得有理。”有人誇獎道:“很貼心啊。”若是杜大牛和馮小燕成親後馮小燕是管事,杜大牛是社員,每日馮小燕對著杜大牛下令、嗬斥、責罵,這支隊的社員怎麼看杜大牛,杜大牛肯定無法忍受,最後搞不好就出了其他的問題,比如杜大牛回到家後關起門毆打妻子什麼的,或者杜大牛在後台遙控馮小燕做事什麼的,不論哪一種都對穩定農莊不利,所以這選擇丈夫做管事很是考慮周到。

王梓晴冷冷地看著眾人,考慮周到?她心中憤怒,卻又悲涼,想到了丁觀為什麼要選了彆人為妻,是不是也在想著娶了一個有錢有勢的妻子後抬不起頭來?她悄悄搖頭,不是的,丁觀是為了生兒子……

馮小燕紅了眼睛,厲聲道:“憑什麼!憑什麼我與杜大牛成親了,我就不能當管事了!憑什麼!”

四周一群男子終於知道為什麼馮小燕憤怒地要和離,而杜大牛一臉的我沒錯了,這真怪不得杜大牛,也怪不得審核的人,“男人就該比女人強”是整個社會這麼認為的,豪門貴女認為必須嫁給門第更高的貴公子,詩才便給的才女認為必須找個更有才華的詩仙公子,有幾千兩銀子的女商人一心找個有幾萬兩銀子的男商人,誰也沒有覺得這有什麼錯,女人自己寫的文章詩詞無不是想要找個比自己強大,能夠依靠的男人,什麼時候有想要嫁給不如自己有地位、有身份、有錢、有才華的男子了?這丈夫必須比妻子強,兩夫妻中選擇一個則選擇丈夫晉升等等是整個社會形成的,並不是單獨的男人這麼想。

馮小燕淚水滴落,哽咽著道:“憑什麼!若是杜大牛能力比我強,那選他做管事我心服口服,我技不如人,我沒什麼好抱怨的,可是憑什麼就因為他是我丈夫就要選擇他做管事?憑什麼!”

馮小燕的哭聲在大堂中回蕩,一些女子同情地看著她,感同身受,有女子道:“對,憑什麼!”有女子道:“就因為他是男人就要提拔他?這口氣怎麼都咽不下去!”

有男子急忙提醒:“不是因為他是男人,二選一的時候可沒人說是女子就不合適對不對?選擇杜大牛隻是因為他是一家之主,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和壓力。”另一個男子用力點頭,他們與杜大牛又不認識,何必維護他?這件事不是因為男女的差彆對待,而是丈夫和妻子的差彆對待。又是一個男子認真地道:“若是當時沒有成親,未必就是這個結果。”這真的與男女無關,不然何必二選一?

有女子跑過去摟住大哭的馮小燕,厲聲道:“必須和離!這比騙婚更惡劣,這是有預謀的故意挖坑!杜大牛知道隻要他們成親就一定是他當管事,實在是太卑鄙了!難道荊州要用這樣的卑鄙小人做管事嗎?”

四周的圍觀眾不論男女個個盯著杜大牛打量,若是杜大牛一開始就懷著成親之後肯定是丈夫晉升的主意,那麼這個人品實在是太低劣了,杜大牛成為農莊管事絕不是好事。

王梓晴冷冷地看著杜大牛,這種人決不能成為農莊管事,更不能成為荊州的官員。

杜大牛看看四周,堅決反對眾人的懷疑:“我事先知道會晉升丈夫?我為什麼會知道?誰告訴我?你們隻管去查,若是有人告訴我,我願意砍下腦袋做京觀!”

王梓晴冷冷地問道:“那麼,你為什麼要提前成親?”好些人點頭,自古以來雙喜臨門三喜臨門的事情多得是,大多都是以官場、生意場的“喜”為主,婚姻隻是輔,具體到杜大牛和馮小燕的事情,一般情況之下是兩人等管事的人選定了,然後決定成親,雙喜臨門。這提前成親實在是不符合世俗的觀念,杜大牛或許不知道夫妻二選一會選丈夫的潛規則,但是肯定有類似的猜疑,然後大膽行動,結果被他賭對了。

一群人看杜大牛,真是心機深沉啊。

杜大牛麵紅耳赤,怒道:“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要先成親是因為……”忽然沒了聲音。

眾人冷冷地看著杜大牛,編不出理由了?

杜大牛臉色更紅了,道:“是因為我怕馮小燕成了管事之後就甩了我!”既然說開了頭,杜大牛也不掩飾了,道:“第十一支隊,李二雅成了管事之後,青梅竹馬的趙小狗被甩了;第十六支隊,王小梅成了管事之後,再也沒有與錢狗蛋說過話;第四十六支隊,鄭小爽成了管事之後就嫁給了另一個管事,葛小剛眼睛都差點哭瞎了。”他一個個的舉例,反問眾人:“你們說,若是你們換成了我,敢賭馮小燕當了管事之後不會甩了我嗎?”

眾人沉默,這可真不敢說。李二雅,王小梅,鄭小爽等等當了管事之後與以前比較親密的男子分手有錯嗎?是嫌貧愛富嗎?完全沒有這麼嚴重,隻是李二雅等人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看到了新的風景,見識到了更優秀的男子,以前一個村子、一個支隊中怎麼看怎麼順眼的男子在更優秀的男子的麵前立刻變成了狗屎,人怎麼會選擇狗屎?選擇更好的是人的本性,難以用善惡來形容,更不能用嫌貧愛富來刻薄的比喻。同樣的情況在男子當中也存在,陳世美是比較極端了,比陳世美稍微有人性一些,拋棄了以前情投意合的女子,選擇了皇帝的女兒,宰相的女兒,刺史的女兒,大商人的女兒的情況就少了嗎?隻怕比女子甩了男子的更高出了幾百萬倍,畢竟這女子能夠出頭的世道不過今日才有。

那杜大牛厲聲道:“我是有私心,我是有小心機,我要先成親就是為了保證不會被甩了的念頭,也有不想輸得一乾二淨,好歹管事是我娘子的念頭,這些小心機是齷齪,可是哪裡有挖坑了?”

他大聲地道:“換成你們就不會這麼想這麼做嗎?”

王梓晴等人沉默,杜大牛的心思一點都不高尚,很齷齪,但是其他人沒有嗎?往深刻裡想,這馮小燕敢說自己就沒有杜大牛的想法嗎?這點小心思不過是人皆有私而已,鄙夷比必須的,但沒有必要上升到挖坑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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