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賓笑道:“將軍今日將一戰成名矣。”
石勒笑著點頭,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對漢人鄙夷無比。他從小被教育著漢人很厲害,胡人要靠漢人的施舍過日子,胡人要忍忍忍,要心甘情願地當韭菜,彆看漢人老爺總是剝削他們,其實有錢人才是弱者,彆看漢人老爺將他們的收成都搶走了,其實隻要努力的種地,努力的為漢人老爺打工,以後一定會成為老爺過上幸福的生活的。石勒對漢人又是不忿,又是心懷畏懼,漢人抓他做奴隸,他不敢反抗,反而為漢人老爺出主意,隻要假裝施舍野菜粥就會引來更多的胡人,抓奴隸更加的容易。看著漢人老爺的笑容,石勒是又畏懼又得意的,以後是不是就不會被漢人老爺欺負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可以輕易地殺了漢人,哪怕是他投靠劉淵後攻打冀州的時候依然心中很是惶恐,強大的漢人老爺一旦拿起刀子反殺,他一定是打不過漢人老爺的。
直到一個個冀州的城池在石勒的眼前毫無抵抗的投降,一個個漢人老爺被拉出來砍殺,至死都不敢反抗。
石勒這才明白漢人老爺其實都是紙老虎,隻要他拿起了刀子,漢人老爺就會洗乾淨脖子任由他斬殺,就會有無數漢人主動為他效力,就會有無數漢人女子主動獻身,那還有什麼好怕漢人的?
石勒看著身邊數百漢人門閥子弟,大聲地道:“進攻,殺光漢人!”那數百漢人門閥子弟興奮地大叫:“進攻,殺光漢人!”
石勒放聲大笑,再也沒有比看到一群漢人大喊殺光漢人更加令他滿足的事情了。
“殺光漢人!”
數萬羯人一齊大叫,也沒有什麼陣型,一窩蜂地衝向胡問靜的大軍。
不少羯人奮力奔跑,越跑越快,眼看超過了一個個羯人就充滿了自己了不起的興奮,然後很快又被其他跑得更快的羯人超過。
萬餘中央軍士卒嚴陣以待,好些人臉色慘白,第一次麵對人數數倍於己的羯人軍隊的進攻,怎麼都無法鎮定。
賈南風透過人群望著遠處越來越近的羯人,忽然發現與有營寨相比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她有些驚懼,不會打輸了吧。
小問竹擠在盾牌兵的麵前,透過盾牌的縫隙對著遠處大喊:“姐姐加油!”其餘小孩子也跟著喊:“問靜姐姐加油!”
隻是萬餘大軍擺開陣型,中間門的間門隔至少有數裡地,胡問靜距離中軍帳至少有數裡,根本聽不見小問竹的喊聲。
跑得最快的羯人很快到了中央軍陣列前,有羯人奮力衝上去:“殺漢人!”
“噗!”那羯人被中央軍士卒的長矛刺穿身體,鮮血從嘴巴裡冒了出來,那羯人驚愕地看著中央軍士卒,很是不解這些漢人怎麼就不逃,怎麼就敢殺了他?
更多的羯人趕到,卻被中央軍士卒一片片的格殺,瞬息之間門中央軍士卒的陣列前就倒下了數百人。
胡問靜厲聲叫道:“必勝!必勝!必勝!”萬餘中央軍士卒齊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原本有些畏懼的中央軍士卒心中大定,這群羯人根本不懂打仗,就是一群暴民而已,來多少都輕易殺了。
無數的羯人怒吼:“殺漢人!”奮力衝上去與中央軍士卒廝殺在一起。
石勒在後方看著戰局,其實他完全看不懂什麼陣法陣型,打仗就是衝上去一刀砍死敵人,誰勇敢誰力氣大誰就贏,陣法陣型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有個P用,那個諸葛亮號稱有八卦陣無敵天下,結果還不是打不過彆人,所以這陣法陣型都是吹牛逼的東西,打仗靠的就是力氣力氣力氣!他握緊了拳頭,感受著全身的力量,隻覺天下無敵。
但石勒是謙虛的,他恭恭敬敬地問張賓道:“軍師,該如何調兵遣將?”
張賓捋須微笑:“胡問靜不懂兵法,中了老夫偃月陣的埋伏,此刻隻需要兩翼殺出,胡問靜的大軍立刻受到了包圍,必然大亂。”
石勒用力點頭,張賓一直表現不錯,值得他信任。他立刻按照張賓的計劃下令:“來人,你帶萬餘人從左翼進攻胡問靜!”“你帶萬餘人從右翼進攻胡問靜!”
石勒下令之後轉頭看張賓,張賓用力點頭,就是如此。石勒這才放心,道:“聽懂了沒有?去進攻,去殺光漢人!”
幾個羯人將領大聲地應著,帶人衝了出去,一個羯人將領轉頭問其餘人:“什麼叫做‘從左翼進攻’?”其餘羯人將領皺眉,道:“應該就是從左邊打過去吧?”按照字麵解釋就是如此。
那提問的羯人將領眨眼問出了第二個問題:“哪裡是左?”其餘羯人將領看著兩隻手,猶豫了許久,舉起右手道:“這個應該是左。”提問的羯人將領用力點頭,佩服地看著回答的羯人將領:“好,我就從左邊進攻,你從右邊。”一群羯人將領點頭,然後看著戰場上黑壓壓的打成了一團,又有些不明白了,從左邊進攻或者從右邊進攻是怎麼個具體打法呢?是打左邊的那些漢人士卒嗎?可是左邊的漢人已經跟羯人打在一起了,他們在過去有意義嗎?隻怕人擠人都碰不到漢人。
某個羯人將領嗬斥道:“你管這麼多乾嘛?石勒說打左邊就打左邊!”一群羯人將領點頭而去,反正就是打仗嘛,管它怎麼這個左翼進攻法,隻要打左邊的人就是了。
石勒看著一群將領各自衝向漢人,他依稀記得那些羯人將領沒按照他指派的方向,好像左右反了,但是看那些將領筆直而去,又心裡有些不太確定,難道是他記錯了?總而言之結果就是一群將領聽命令攻打漢人的左右翼,一點都沒錯。
隻是為什麼明明已經派人攻打左右兩翼了,這漢人的軍隊怎麼還沒有完蛋呢?
石勒轉頭問張賓:“軍師,已經攻打左右兩翼,為何胡問靜的軍隊還沒有戰敗?”
張賓和幾百個漢人門閥子弟盯著前方的戰場,同樣毛都看不懂。兵書上隻寫了怎麼怎麼調兵遣將,然後就是必勝,沒寫到底要怎麼打,也沒說到底要打到什麼程度才算勝利。
張賓自信地微笑著:“哪有這麼快,將軍稍等片刻,胡問靜的大軍一定崩潰。”他踮起腳望著遠處的混戰,隻看見兩路軍隊去了左右翼,也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胡問靜的軍隊落入了偃月陣之中就沒有崩潰呢?他飛快地轉念,兵書上寫的絕不會錯,他讀書無數才高八鬥,也絕不會不懂兵法,這不是隨便就擺出了一個陣法嗎?所以一定是那些羯人執行的時候出了問題,進攻左右翼的時候是不是該更往前一些?隻是這該死的戰場與書本中的局麵完全不同,他一時也搞不清到底進攻左右翼究竟是個怎麼具體進攻法,隻能一味的認定羯人的戰鬥力不行。
張賓微笑著道:“胡問靜大軍疲憊,眼看崩潰在即,將軍手中的精銳士卒是不是可以進攻了?”石勒手中有一支精銳士卒,每一個士卒都是石勒親手千挑萬選出來的,力量和格鬥技巧爆表就不說了,羯人軍中最好的東西統統給這一支精銳,比如攻占鄴城之後得到的少量鎧甲和鋒利的刀劍。
石勒微笑著:“且再等一等。”心中再也不信張賓等人的陣型兵法,打仗就是靠力氣力氣力氣,要是他再信兵法陣法就是白癡。
“殺!”
中央軍士卒奮力刺殺,長矛上的鮮血順著杆子流到了士卒的握手處,好些士卒的手掌上都染了血跡,長矛都不太拿的穩了。
一個士卒手上實在是太滑了,手中一鬆,長矛竟然被羯人搶了過去,不等他大驚失色,一個羯人猛然衝上幾步,一刀砍在了那中央軍士卒的肩膀上。那中央軍士卒隻覺心中一沉,這一刀足以將他半個肩膀砍下來。他心中刹那間門閃過了家人的模樣,隻覺悲傷無比。
“噗!”刀刃入肉的聲音中,那個士卒閉上了眼睛僵立著,等待死亡的到來。
“還愣著乾嘛?”有人在他的耳邊怒吼。那個士卒睜開眼睛,見一個士卒拿著長刀奮力擋住了他遺漏的缺口,而那個拿著刀子砍他的羯人卻倒在了血泊中。
那個士卒心中一陣高興,殺了自己的人先死了,大仇得報啊!
“拿起刀子殺敵啊!”又是一個士卒在他耳邊怒吼,“有詛咒寶甲護體,你不會死的!”
那個士卒終於反應過來,隻覺肩膀上巨疼,他轉頭一看,隻見肩膀處的紙甲破碎了好幾張,但卻沒有看到鮮血,他忍痛撿起了羯人的刀子,順手又抹了一下肩膀,沒事,手沒掉,但是骨頭可能斷了。
那士卒欣喜若狂,渾身充滿了力量:“我沒死!我沒死!隻是斷了骨頭而已!”他單手拿著長刀奮力砍殺,這樣都不死,他怎麼會死?
有幾個羯人互相打著眼色,死死地盯著一個中央軍士卒,卻並不主動進攻,隻是在一邊裝模作樣的前進後退呼喊叫嚷。那個中央軍士卒與另一個羯人奮力廝殺著,也不在意這些膽小懦弱的羯人。
忽然,有一個羯人厲聲道:“就是現在!”幾個羯人同時發力,瞬間門就衝到了那中央軍士卒的身前,趁著那中央軍士卒長刀格擋在外的機會同時出刀。
幾個羯人都感覺砍中了一個柔軟的身體,心中很是得意,打仗光靠蠻力有什麼用,想要殺敵就要靠腦子和團隊合作。一個羯人笑道:“隻要我們聯手,我們可以殺光所有漢……”
“噗!”那羯人中了一刀倒在了地上。
其餘羯人驚恐地看著那挨了數刀的中央軍士卒仿佛毫無所覺,繼續奮力廝殺。
一個羯人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砍中他了!”
但不管怎麼看都沒有看到那中央軍士卒身上有血跡。
一個羯人淒厲地叫著:“這就是傳說中的漢人鎧甲!”
無數羯人悲憤極了,傳說中漢人士卒個個都有堅固的鎧甲刀槍不入,他們還以為那是胡說八道,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一個羯人驚恐地看著那些漢人士卒,慢慢地開始後退,他根本不看身後,與另一個羯人撞在了一起,那被撞的羯人憤怒地揪住他的衣領,厲聲道:“你是不是想要逃走?膽小鬼,懦夫!”那後退的羯人呆呆地看著被撞的羯人,道:“殺不死,殺不死……我們殺不死那些漢人的,他們身上有鎧甲,我們殺不死他們的。”周圍好些猶豫不前的羯人一齊點頭:“對,砍不死!”“我砍了那個漢人好幾刀,他就是不死!”
那被撞的羯人怒吼:“膽小鬼!那些漢人根本沒有鎧甲,鎧甲是鐵做的!他們身上哪裡有鐵做的鎧甲了?”他傲然敲著自己的頭盔,道:“看清楚,這才是鎧甲!雖然隻是個頭盔,但是身上的鎧甲也是這樣的,是鐵做的,那些漢人哪裡有鐵甲了?”他鄙夷地看著那後退的羯人,厲聲道:“你們都看我的!”
那勇敢的羯人大步向前,瞅準一個漢人士卒猛然一刀砍下,不少羯人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羯人砍中了那漢人士卒的胸膛,那漢人士卒悶哼一聲,反手一刀,那勇敢的羯人靈活地倒躍避開,驚疑不定地看著那漢人士卒:“你已經被我砍了一刀了,馬上就要死了,快點躺下休息吧。”那漢人士卒繼續追砍那勇敢的羯人,那勇敢的羯人跳開一步,又是一刀斬在那漢人士卒的腰部,那漢人士卒又是悶哼一聲,繼續追殺那勇敢的羯人。那勇敢的羯人更加驚慌了,一邊避讓一邊道:“你的腰就要斷了,腸子馬上就要流出來了,還不趕緊躺下?回光返照很傷身體的。”
那漢人士卒繼續追殺,那勇敢的羯人又是一刀看在那漢人士卒的身上,同一時間門被那漢人士卒砍中,那勇敢的羯人痛苦地慘叫,鮮血四濺。那漢人士卒隻是悶哼一聲,又是一刀砍下,那勇敢的羯人連滾帶爬地躲開,捂著傷口看那漢人士卒的眼神恐懼到了極點:“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口氣砍了那漢人士卒刀,為什麼就沒能砍死他?那勇敢的羯人陡然被恐懼占據了整個心靈,怪叫一聲,捂著鮮血淋漓的傷口轉身就逃。
附近的其餘羯人同樣驚恐地逃跑,慌張地叫著:“快逃!快逃!”數萬羯人瞬間門崩潰,砍了十幾刀都砍不死漢人,被漢人一刀就嗝屁的超級懸殊的差距讓每一個羯人悲憤悲傷絕望到了極點,所有的鬥誌和士氣全部清零。
一個將領看著崩潰的羯人士卒,厲聲叫道:“追上去!殺!”他發號施令完畢才想起來胡問靜就在身邊,自己是不是僭越了?他急忙轉頭看胡問靜,沒看到生氣,心中這才鬆了口氣。
胡問靜看著數萬羯人崩潰,冷冷地想著,還不夠,可能還要等等。
石勒惡狠狠地看著逃竄的羯人,隻覺腦袋嗡嗡作響,五萬勇敢的羯人打一萬漢人竟然被擊潰了?他厲聲喝道:“混賬!”
張賓淒厲地叫著:“將軍!將軍!快出動精銳!”
石勒臉色冰涼,就要下令出動精銳,忽然心中一動,淡淡地道:“我軍輸了,撤退吧。”
張賓驚愕地看著石勒,沒想到你是如此廢物?
石勒的羯人大軍開始退卻,中央軍士卒在羯人身後奮力追殺,一個個羯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遠處,傳來了一聲匈奴人的號角聲。
石勒冷笑:“終於出來了。”
胡問靜搖頭,果然還要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