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沒有照片的年代抓不住大魚啊 石勒脫逃……(2 / 2)

王敦在遠處看著那琅琊王氏子弟,認識那人叫做王遊。他心中微微發寒,王遊有什麼事情需要與胡問靜談?他仔細地回想,可惜並沒有注意到王遊是不是發現了他。王敦額頭的汗水涔涔地下來,真是該死!

王遊進了中軍帳,遠遠地看到胡問靜的身影就立刻跪在了地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膝行而前。

胡問靜斜眼瞅他:“說,有什麼事情,若是浪費朕的時間,朕立刻就砍了你。”

王遊肚子裡無數想好了的“恭喜陛下”,“陛下仙福永享”等等詞語被堵了回去,意識到胡問靜不喜歡浪費時間,急忙道:“陛下,草民願意為陛下效力。”

胡問靜笑了:“就這件事?你的腦袋馬上就要掉了。”

王遊看到有士卒向他走去,心中大急,叫道:“陛下,我知道王敦在哪裡!琅琊王氏的王敦!琅琊王氏大軍的統帥王敦!我知道他在哪裡!”

胡問靜皺眉:“王敦被我抓住了,混在俘虜當中?朕倒是沒想到,朕還以為他跑了。”

王遊大驚,他沒說王敦被抓住了,為什麼胡問靜知道了?

坐在一邊的賈南風鄙夷地看著王遊,蠢貨!

胡問靜冷冷地看著王遊,道:“你指認王敦,朕就放你一條生路。”

王遊顧不得深思為什麼胡問靜能夠知道王敦被俘,急忙道:“陛下,草民願意為陛下效力。”

胡問靜皺眉:“來人,打他二十個耳光。”

一個士卒上前一步,揪住王遊劈裡啪啦一陣抽耳光。王遊咬牙忍住慘叫,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挨打。

胡問靜看著腫成豬頭的王遊,冷冷地道:“朕說什麼就是什麼,再敢討價還價就砍下你的腦袋。”

王遊心中憤怒,若是沒有他,胡問靜怎麼找出王敦?他負手而立,大聲地嘲笑胡問靜:“陛下若是能夠找出王敦,其實不用給在下生路的。”若是隻為了活命,他需要指證王敦嗎?隻要老老實實地築京觀,他有八成把握能夠活下去。

胡問靜笑了:“你投胎技術好,竟然成了王家的子弟,可是你的腦子其實比豬還不如。來人,將他拉出去砍了。”賈南風哈哈大笑:“這就是琅琊王氏的子弟?廢物!”

王遊絲毫都不信胡問靜敢殺他,這一定是胡問靜忽悠他,胡問靜若是砍了他怎麼找出王敦?胡問靜隻是不想付出代價,想要用他的性命訛詐他而已。王遊心中冷笑著,市井之人不懂得進退和談生意,明明溫文儒雅的根據大義各取所需的過程偏要搞成一驚一乍的菜市場討價還價。

幾個士卒押著王遊到了數百王氏俘虜麵前,數百俘虜驚恐地看著王遊,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大秘密。王敦渾身發抖,一定是揭發他!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麼大秘密!

王遊傲然微笑,想要我嚇得求饒,不可能!若是不能給我高官厚祿,我憑什麼要指認王敦?用我原本就擁有的東西與我交易,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

“噗!”一柄長刀從王遊的背後直透前胸。

王遊呆呆地看著胸前的刀尖,清楚地看到了雪亮的刀鋒上滴落鮮紅的血液。他不敢置信地道:“你們竟然真的敢殺我?不需要我指認王敦了?”

“噗!”長刀又從他的身體裡抽(出),王遊淒厲地大叫,鮮血狂湧,然後撲地而死。至死,他眼神中依然茫然無比,不清楚為什麼胡問靜二話不說就殺了他,難道胡問靜不需要找出王敦了。

數百琅琊王氏的子弟死死地盯著王遊的屍體,人人都聽清了王遊最後的兩句言語,不少人臉色大變,王遊竟然出賣了王敦?不,這不重要,他們也在考慮萬一要被處死就出賣王敦,王遊隻是比他們早了一步而已。重要的是為什麼出賣王敦的人會被胡問靜殺了!

有人死死地盯著那幾個中央軍士卒,難道這幾個中央軍士卒其實是琅琊王氏的臥底?

王敦心中冰涼,他很清楚琅琊王氏在哪裡安插了眼線,這幾個士卒絕不是琅琊王氏的臥底,琅琊王氏就算要在中央軍中安插臥底至少也要安插一個將領,小卒子做臥底又能有什麼用?王敦回想著王遊臨死前的言語,幾乎立刻就明白了王遊想要通過檢舉他索要好處,卻反而被胡問靜殺了。他憤怒地看著地上的屍體,恨不得打爛了屍體的腦袋。“蠢貨!王家怎麼有你這種蠢貨!”

胡問靜根本不需要王遊指認王敦,她隻要確定王敦就在這幾百個俘虜之中,隨便抓幾十個人審問,或者砍幾人立威,立刻就能問出哪個是王敦,何必接受王遊提出的條件。

王敦想清楚了這點,深深地呼吸,道:“我就是王敦,我要見聖上。”

周圍好些琅琊王氏的子弟幾乎在同時想通了王遊被殺的理由,後悔極了,應該搶在王敦自首的前頭指認王敦的。

幾個士卒押著王敦離開,一個王氏子弟忽然渾身發抖:“王遊到底開了什麼條件被殺了?”這句話其實隻是一個引子,隨便想想王遊能夠索要的條件無非是當官或者免死。不論胡問靜拒絕的是哪一個條件都證明了目前築造京觀的琅琊王氏子弟前途悲觀到了極點。

王敦見了胡問靜,恭恭敬敬地跪下,道:“琅琊王氏王敦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他抬頭看著胡問靜,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胡問靜了,在定陶的城頭,他的心情是恐懼和憤怒的,為什麼區區數百騎可以攻陷二十萬大軍的城池?在譙縣的城外,他從認為可以殺了胡問靜到隻想著逃命的時間不過間隔了半個時辰。

王敦這一次見到胡問靜,心中沒有恐懼,沒有憤怒,沒有鄙夷,唯有深深的自信。

“陛下親來魏郡,王某實在是有些出乎意外。”王敦恭敬地說著“陛下”,但自稱卻是相對平等的“王某”,這不是他疏忽了,也不是他不願意放低尊嚴自稱“草民”,而是他的計劃,他需要用平等的態度贏得世界。

胡問靜冷冷地道:“哦。”

王敦淡淡地道:“陛下武功鼎盛,東征西討未曾一敗,這大好的江山已經有一半落在了陛下的手中,陛下隻要起十萬大軍征討冀州兗州青州徐州,這天下立刻就能一統,為何陛下卻遲遲不肯進攻?”

賈南風眼神微微一變,沒想到王敦竟然有幾分眼光。

王敦冷笑著:“陛下國土雖大,百姓雖眾,但有幾人識字,有幾人看過四書五經,有幾人懂得治理天下?陛下此刻看似威風凜凜,其實根本無力一統天下。非是陛下武力不夠,而是陛下若是強行統一了天下,陛下的新朝隻怕與秦朝一樣,看似一統,其實二世而亡。”

王敦的眼神誠懇極了:“陛下未能統一天下,這冀州兗州青州徐州的人對陛下不滿,陛下殺了也就殺了,若是天下一統,陛下如何對待天下子民?陛下難道還能讓冀州兗州青州徐州的百姓自己管自己嗎?可以馬上得天下,不可馬上治天下。陛下若是倉促一統天下卻又乏人管理天下,這天下依然烽煙四起,陛下依然要四處征戰,隻不過以前是‘一統天下’,‘討伐諸侯’,以後卻是‘討伐亂民’、‘圍剿賊匪’。天下不靖,生靈塗炭,陛下得之何益?”

王敦對這番言語很有信心,他這幾日築造京觀,心中一直在反複的對戰局複盤,立刻就發現了無數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去年回涼一直在清河看熱鬨,司馬越奪取了清河是沒錯,但是冀州不是隻有清河一個郡縣啊,胡問靜為什麼不命令回涼趁著司馬越與琅琊王氏對峙廝殺的機會奪取了冀州其餘地盤呢?換成他早已橫掃了冀州全境了。王敦認為唯一的合理的理由就是胡問靜不想要冀州。

但這個古怪的念頭冒了出來,王敦立刻發現胡問靜的地盤處處都是漏洞,各地完全靠集體農莊製度維持,幾乎不存在完整的官府機構。

這若是再不明白胡問靜缺乏文官,那麼王敦不如去吃狗屎了。

王敦平靜地看著胡問靜:“陛下擁有了超出能力範圍的地盤和權利,這未必是福氣。”

胡問靜歎氣,轉頭看賈南風:“瞧,全天下事後諸葛亮的人真是太多了。”賈南風用力點頭,努力鄙夷王敦,若是王敦早點看出這點就不會傻乎乎地跳進坑裡了。

王敦依然跪在那裡,嘴裡認認真真地道:“其實王家可以與陛下合作的。”

王敦的神情嚴肅極了:“王家其實與陛下沒有什麼生死大仇……”其實是有的,胡問靜在洛陽屠殺官員和豪門大閥的時候當然有琅琊王氏的子弟遇難,但是此刻王敦說沒有就沒有。

“……琅琊王氏與陛下敵對其實是為了天下百姓,不忍心生靈塗炭。”

王敦的神情中透著悲壯,仿佛琅琊王氏是天下最仁慈的君子,他長長地歎息,道:“隻是琅琊王氏不識天數,不懂大勢,有眼無珠,原來陛下才是這天下大勢,陛下得天下才是天意,我琅琊王氏又怎麼敢與陛下為敵呢?自譙縣看破天意之後,我琅琊王氏再沒有敢與陛下為敵。”王敦看著胡問靜,胡問靜的態度很輕鬆很悠閒,似乎不想殺了他,不知道這些半真半假的言語有沒有打動胡問靜。

王敦繼續道:“如今阻礙陛下一統天下的不是陛下兵刃不夠鋒利,甲胄不夠堅固,也不是陛下沒有良將,論兵法天下誰能抵得上陛下?陛下無法一統天下是陛下缺少內政人才,缺少可以讓百姓過上幸福的生活,讓朝廷運轉的文臣。”

“我琅琊王氏沒有猛將,陛下一隻手就將我琅琊王氏打得無法翻身。我琅琊王氏卻有無數德才兼備的士子。”

王敦傲然道:“天下誰不知道我琅琊王氏的族長王衍精通玄學,天下無雙,每日有無數士子不遠千裡到王氏聆聽王衍的講學?我琅琊王氏才華出眾者車載鬥量,門人子弟故交更是不知凡幾,可謂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這天下雖大,誰能否認我琅琊王氏乃天下士林領袖?若是我琅琊王氏支持陛下,陛下還會缺乏名士投靠,缺乏治理天下的人才嗎?”

王敦看著不動聲色,似笑非笑的胡問靜,完全不懂為什麼這段言語沒能打動胡問靜,他隻能繼續道:“隻要陛下願意,我琅琊王氏可以公開支持陛下,也可以暗地裡支持陛下。”

“若是陛下令我琅琊王氏公開支持,我琅琊王氏子弟可入朝廷為官,充實陛下的每一處江山。”

“若陛下有所顧慮,唯恐影響了荊州臣子的忠心,我琅琊王氏也可以悄悄支持,派子弟改名換姓進入朝廷,我琅琊王氏為了陛下的天下,為了百姓的福祉毫不在意成為陛下身後隱藏的力量,一切虛名哪有陛下的天下重要。”

賈南風重重地點頭,這王敦考慮得還是很周到的,很有誠意。

胡問靜瞅她,白癡,笨蛋,傻瓜。

王敦將胡問靜不動聲色,心中越來越是冰涼,臉上繼續溫和的微笑著:“陛下不需要擔心我琅琊王氏昨日討伐陛下,今日卻支持陛下,朝秦暮楚,天下鄙夷。我王氏族長王衍精通玄學,這五行輪回,大縉是‘金’,陛下可以選擇‘水’而金生水,也可以選擇‘火’而火克金。”

“這五行輪回的要旨在我兄長王衍的嘴中隻是最容易的基礎,絕不會有一絲的破綻。”

“隻要我兄長王衍通告天下陛下取代大縉是天意,是五行輪回,天下誰敢不服?以為陛下是天意所屬,進而投靠陛下之人當如過江之鯽,陛下何愁缺乏猛士鎮守四方,缺乏文臣治理州郡?”

王敦笑道:“陛下也不需要擔心冀州兗州青州徐州幽州益州的豪門大閥的反對,隻要有了我琅琊王氏的支持,天下門閥中人誰敢放肆?”

賈南風點頭,王敦的言語很是實在啊。她熱切地看著胡問靜,打眼色,雖然琅琊王家有很多很多的廢物,但是影響極大,若是能夠好好利用,取天下定然會更加的順利。

賈南風嘴角露出了笑容,剛在擔憂沒有官員管理地方,根基不穩,立刻有了無數的門閥子弟投靠,簡直是瞌睡送枕頭啊。

胡問靜看了一眼賈南風,打眼色,賈南風莫名其妙,沒看懂。胡問靜再眨眼,賈南風依然沒看懂。

胡問靜怒了:“你就不能機靈點!”賈南風委屈極了,你的眼色高深莫測,我看不懂也怪我咯?

胡問靜拍案幾,道:“來人,將王敦拖下去殺了,記得人頭要放在京觀的最上麵。”

王敦和賈南風同時大驚失色。

賈南風搶先道:“慢!”怒視胡問靜:“陛下為何要殺了王敦?陛下缺少官員,琅琊王氏有無數的士子,合則兩利,為何就是不答應?”

胡問靜笑了:“琅琊王氏號召子弟進入我朝中為官?琅琊王氏有多少人?”

賈南風道:“嫡係支脈無數,數不勝數。”她與王梓晴匆匆見了一麵,知道王梓晴其實也是琅琊王家的分支子弟,隻是這一分支一直不得意,與主家越隔越遠,在琅琊王氏的眼中這一支是了無音訊了。王家的根基如此深厚,小小的譙縣都有分支存在,誰知道街上遇到一個姓王的人是不是琅琊王家的分支,或者某個不姓王的人其實娘親是琅琊王家的分支子弟?

王敦急忙道:“我琅琊王氏主支之內德行高潔,可為官的子弟當有千餘人。”他心中忽然一怔,被賈南風誤導了,以為胡問靜是擔憂琅琊王氏人手不夠,可會不會是另一個可能?王敦臉色陡然慘白無比。

胡問靜又問道:“琅琊王氏可號召多少門閥子弟加入我朝中為官?”

賈南風皺眉,這就有些不好說了,她知道胡問靜對豪門大閥的姻親和來曆不甚了解,耐心地道:“琅琊王氏雖然以琅琊為名,其實往上追溯,琅琊王氏的遠祖其實是秦朝名將王翦,王翦同時也是太原王氏,東海蘭陵王氏的開創者。”她想了想,道:“其實王愷王敞屬於東海蘭陵王氏,與這琅琊王氏多少有些淵源。”

“若是算上姻親,這影響的範圍就更大了。隻說太原王氏王渾,他的姻親就幾乎遍及朝廷,太原郡內所有門閥都是他的姻親。”

賈南風扳手指,大縉朝的豪門大閥之間互相聯姻的事情實在是普遍了,賈家和王愷不就和司馬家聯姻了?七拐八拐之下大縉朝的豪門大閥個個都是姻親。若是琅琊王氏登高一呼加入胡問靜的朝廷,這能夠呼籲多少門閥加入還真的是個無法估計的數字,總而言之很多很多就是了。

胡問靜笑了:“所以,琅琊王氏若是加入了朕的朝廷,琅琊王氏的觸手將會遍及朕的天下的每一個角落,搞不好一個州的所有官員都是琅琊王氏的子弟或者姻親。”

她的聲音依然溫和無比:“那麼,究竟是朕得了天下,還是琅琊王氏得了天下?”

“朕若是下令減稅,琅琊王氏不許,這天下州郡會不會悄悄加稅?”

“朕想要罷免一個官員,琅琊王氏不許,會不會有無數公卿反對?”

“朕想要收稅,琅琊王氏不許,會不會有無數官員嗬斥朕與民爭利?”

“朕的命令會不會不出紫禁城?”

“琅琊王氏的族長的命令會不會比朕有用?”

“司馬家有兩百多個王侯分封天下掌握各處要地,又取消了地方的兵權,大縉除邊塞外唯有司馬家王侯有私軍,司馬家對天下的掌控不可謂不嚴了,卻依然隻能‘王與馬,共天下’,朕隻有一個妹妹,與司馬家的兩百個王侯相比堪稱米粒與月亮的區彆,朕難道敢自信這天下是‘王與胡,共天下’,而不是‘胡家天下王家坐’?”

賈南風和王敦同時臉色大變。

胡問靜淡淡地道:“曹操膽子小,沒敢摧毀天下門閥,所以曹家天下被司馬家篡位了。”

“我胡問靜膽子很大,門閥想要掌控朝廷架空皇帝篡奪皇位?那就殺光門閥好了。”

“天下會不會大亂,朕不在乎。”

“朕隻要一個乾乾淨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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