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浩的神情比厲鬼還要猙獰一萬倍,惡狠狠地道:“你們跳下了車,殷某自然會記得你們的好處,你們的家人都會有美好的未來,你們的父母會有華麗的房子住,你們的妻子會有華麗的衣衫穿,你們的子女會有最好的夫子教書,會有最好的工作,若是你們不跳車,你們的父母妻兒統統都會被殷某砍成碎片!”
幾個手下悲憤地看著殷浩,這是人說得出來的言語嗎?卻相信殷浩一定會這麼做。一個手下長歎一聲,主動跳出來馬車。馬車微微一震,速度立刻就快了不少。
剩下的幾人慘然道:“大師,沒想到我們之間竟然會落到如此田地。”
殷浩怒了:“少廢話,跳是不跳?”
剩下幾人咬牙,一齊跳出了車廂。
馬車再次提速,將胡問靜甩出老大一截。殷浩大喜,看著幾個手下被亂馬踩成肉醬,隻覺幸福極了,胡問靜的戰馬跑得太遠了,已經沒力氣了。
“快進城!”殷浩大聲地催促著,完全不知道他的聲音尖銳得不像是人。
四輪馬車堪堪擠入了關閉了一半的城門,信都城門立刻在百餘士卒的推動下重重的合上,任由城外還有數萬士卒被關在了城外。
有士卒隻慢了一步,撲在城門上用力拍門:“開門!開門!快開門!放我進去!”
城內的信都豪門大閥中人站在城頭之上看著城外的無數潰兵以及肆意砍殺潰兵的胡問靜,一個門閥閥主淡淡地問道:“可還有門閥中人沒有進城?”一個門閥子弟恭敬地道:“冀州門閥中人已經儘數進城。”冀州門閥中人率先逃走,眾人不是有馬就是有馬車,自然是早早地進了信都城。
那門閥閥主微笑道:“這些士卒為了大義而死,顧全大局,真是壯士啊。”
其餘門閥中人一齊微笑附和:“為了大局而死,何其悲壯哉。”仆役、士卒、流民就該為了門閥中人而死,這有什麼錯的?
有門閥中人轉頭看四輪馬車之上的殷浩,滿眼的鄙夷,道:“何苦救這個廢物。”殷浩坑了信都門閥數萬手下,救他乾什麼。
一個門閥閥主搖頭:“我們知道殷浩是廢物,其他人不知道,若是殷浩死在了這裡,我們的名聲會受牽連。”殷浩為了冀州門閥而出山討伐胡問靜和胡人,結果在信都與胡問靜決戰的時候戰死了,其餘一齊出戰的冀州門閥中人卻毫發無傷,白癡都會認為其中有巨大的貓膩,甚至認為這是信都的門閥中人聯合胡問靜坑死殷浩,信都的門閥賠了數萬手下為什麼還要背這個黑鍋?讓廢物殷浩活著是無可奈何的事。
殷浩癱坐在馬車之上,聽著無數士卒在城門外哭喊,心中又是幸福又是震恐,胡問靜!胡問靜!
胡問靜終於追到了信都城門下,信都城頭有數百士卒匆匆拿著長矛防守,倉皇之中既沒有弓箭,也沒有什麼大軍,數萬士卒都丟在城外了,城內隻有數千士卒且散在各處,一時之間來不及征調到此。
城頭上,一群門閥中人神情嚴肅,按理胡問靜的騎兵是不可能衝上城頭的,但是謠傳中胡問靜的騎兵個個都是天神下凡,騎馬攻下了定陶城殺了王澄。
信都城門下,數千信都潰兵緊貼著城牆,驚恐地看著胡問靜等人,隻盼胡問靜看不見在自己。
而落在後頭的信都潰兵傻乎乎地繼續逃到了城下,然後仿佛第一次看見了胡問靜,呆呆地站在原地。
城上城下數萬人一齊看著胡問靜,四周卻靜悄悄的,沒人敢說話。
胡問靜歪著腦袋看著四周的數萬潰兵,大聲地道:“不想死的,立刻進攻信都城,朕要打破了信都城,殺光裡麵所有人!”
四周數萬潰兵驚恐地看著胡問靜,不知所措。城頭上的一個門閥閥主冷哼一聲:“虛張聲勢。”
且不說那數萬潰兵是不是搖身一變成了胡問靜忠心耿耿的士卒,隻說那數萬潰兵真的攻城了,沒有攻城梯,沒有衝車,這群人用腦袋攻城啊。
信都城外數萬潰兵果然磨磨蹭蹭一動不動。
胡問靜舉起手,冷冷地道:“殺了!”
祂迷飛馬而出,手中的樸刀揮舞,立刻有十幾個潰兵被她斬殺。
其餘潰兵驚恐極了,有潰兵大聲地叫:“莫要殺了,我們攻城!我們攻城!”奮力開始攀爬光滑的城牆。附近的士卒驚呆了:“你腦子有病啊!”大家都是信都的士卒,信都城內上有老下有小的,打破了信都城對自己有個P的好處?
那爬牆的潰兵低聲道:“白癡!我們爬上了城牆,誰說一定要打破城門的,不能回家嗎?”其餘潰兵瞬間醒悟,低低的聲音之中數萬潰兵奮力攀爬城牆,胡問靜腦子有病忘記他們努力了許久就是想要逃進信都城,此刻任由他們爬牆不是正合心意?必須在胡問靜反應過來之前逃回信都城。
有潰兵士卒厲聲大叫:“都排好隊,大家疊人牆,不然誰都上不去!”數萬潰兵三五成群,精神百倍的搭人梯攀爬城牆,有人大聲地喊著口號:“加油!加油!打下信都城!”無數人響應:“打下信都城!”喊得這麼整齊了,胡問靜總信了吧?
信都城頭的門閥中人聽著整齊嘹亮的口號,看著一刻鐘前還是自己家的忠誠仆役的潰兵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奮力攀爬城牆,隻覺惶恐到了極點。
一個門閥中人看著這不敢置信的畫麵,兩個詞語陡然進了他的心靈,又從嗓子裡冒了出來:“妖術!汙妖王!”
城頭的所有門閥中人臉色慘白,汙妖王是有妖術的!怪不得所向披靡!馬蛋啊!這是要完蛋了!數百拿著長矛想要守衛城頭的士卒立馬退後幾十步,堅決不靠近城牆,若是被妖術奪了心魂你賠我啊?
有門閥中人淚流滿麵:“原來詛咒鎧甲是真的!”城下那些潰兵不就被詛咒鎧甲迷惑了心神嗎?也就隻有他們這些血統高貴、有家族名望護持的門閥中人才沒有被妖術迷惑。
有門閥中人怪叫一聲轉頭就逃,卻被門閥閥主扯住,一個耳光打翻在地。
“混賬,老實待著!”那門閥閥主厲聲嗬斥,然後走到了城牆邊,無視下方努力搭人梯攀爬城牆的潰兵士卒,平靜地對胡問靜道:“陛下,我冀州信都與陛下無冤無仇,素無往來,陛下何以要殺我全城百姓?不知道可否打個商量,以和為貴。”
一群門閥中人佩服地看著那門閥閥主,竟然在胡問靜穩贏的時刻想要與胡問靜談判,老糊塗到了腦殘的地步還能坐穩門閥閥主,這門閥中的子弟是要多麼廢物啊。
胡問靜仰天長歎:“因為朕的敵人逃進了信都城!因為信都城護著朕的敵人!”
一群門閥中人震驚地看著胡問靜,真的談判了!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
無數門閥中人瞬間衝到了城牆邊,態度堅決無比:“陛下且寬心,陛下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敵人,陛下的質疑就是我們的命令!”
某個門閥中人轉身對仆役嗬斥道:“還不快點將殷浩抓過來!”
一大群門閥中人猛然將他推開,攀爬城牆的潰兵還差了幾尺就要到了,誰有空擺架子!數百門閥中人一窩蜂地衝到了殷浩的馬車邊,在殷浩的茫然之中將他拽出馬車,扭送到了城頭之上,對著下方的胡問靜燦爛地道:“陛下,你的仇人在此!”有人捏住殷浩的下巴將他的臉轉向胡問靜,殷勤無比地問:“可以退兵了嗎?可以退兵了嗎?可以退兵了嗎?”
殷浩心中一動,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王八蛋,信都的門閥中人背叛了他!
但此刻不是追究這點的時候。
殷浩的目光陡然深邃無比,平靜地看著胡問靜,道:“胡問靜,你終於通過了我的考核,從現在起,我們是隊友了。”他溫和又帶著驕傲地笑著,聲音帶著欣喜,宛如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時候見到了綠洲:“我一直在等一個人,他要有堅定的信念,哪怕所有人都憎恨他,仇視他,鄙夷他,他依然不會改變目標;他要有無比的勇氣,哪怕敵人有千軍萬馬,而他隻有一個人,他依然不會退縮一步;他要有超出常人一萬倍的智慧,可以在複雜的陰謀中找到那揭開真相的光芒;他要有與眾不同的能力,能夠抽刀斷水,能夠一笑傾城,能夠一指定乾坤。”
“神州板蕩,全魔亂舞,華夏到了最危急的時刻,華夏可能會亡國滅種,華夏文明會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華夏將會麵對最黑暗的三百年。”
殷浩的神情嚴肅又認真:“我想要阻止如此的亂世,我想要振興天下,我想要讓百姓過上幸福的生活,我想要讓孔子的仁德照耀四方,我想要讓華夏永遠站在文明的最頂端,萬世不易。”
“可是我一個人的力量不夠。”
“想要拯救華夏,讓華夏站到世界的最頂端需要集合金木水火土五顆將星,因為這金木水火土五顆將星對應著德智勇美勞五種美德。”
殷浩的臉上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光芒:“而我,就是那代表著德的金星。”
他看著胡問靜,緩緩地一字一句地道:“而你,可能是代表著勇的火星。”
“你被人刺殺,你千裡迢迢趕來報複我,你麵對我的數萬大軍,你追殺我,你說動門閥中人抓住我,以及我從深山中出來,千裡迢迢的到了信都。這一切,其實都是我對你的考驗。”
殷浩燦爛地笑了:“恭喜你,胡問靜。你完美的通過了考驗,證明你就是代表著勇的火星。”
他大聲地道:“胡問靜,我終於等到你了!胡問靜!就是你!你就是那顆燦爛的火星!”
“我已經聚集了其餘三顆星,我們五顆星終於聚集在了一起,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事物可以阻止我們聯合起來拯救世界!這個世界將會因為我們而燦爛!”
他狂熱地看著胡問靜:“我們將會成為天下的救世主,我們的名字將會與華夏文明融合在一起,我們將會成為千古傳唱的絕世英雄!”
城下城下數萬人看著殷浩,有人的心怦怦地跳,是不是得知了不得了的大秘密?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殷浩一敗塗地,原來這隻是一次考驗啊。有人羨慕妒忌恨地看著胡問靜,原來胡問靜這麼了不起。有人期盼著看著胡問靜,雖然打死我也不信殷浩的胡說八道,但是你快點信了啊,你信了我們就安全了。
一大群門閥中人深深地記住了殷浩的言語,對他天下第一大師的名譽深信不疑,能夠在轉瞬之間想出如此狗血的自救辦法真是了不起。有門閥中人取筆記錄,以後自己說不定用得上。
城下城下一片安靜,爬牆的人都不動了,人人看著胡問靜。
胡問靜眼中精光四射,盯著殷浩道:“原來你就是代表著德的金星。”
殷浩與無數人大喜過望,胡問靜是白癡!
胡問靜招手:“將他放下來。”
城頭眾人急忙取出繩索係在殷浩的身上,將他放到了城牆之下。
胡問靜跳下馬,盯著殷浩的眼睛,殷浩的眼睛之中充滿了找到同伴的驚喜以及拯救世界的偉大責任。
胡問靜認真地道:“有件事你搞錯了。”
殷浩微笑道:“什麼?”若是小事情不妨順著胡問靜。
“金木水火土五顆星拯救華夏是沒錯的,可是……”
胡問靜笑了:“我不是火星啊。”
她一劍砍下了殷浩的左手,鮮血四濺,殷浩一點沒有感覺到疼痛,但手臂被砍下的絕望讓他爆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胡問靜大聲地道:“我是金木水火土五顆星聯合起來對抗的汙妖王啊!”
“我就是毀滅世界的汙妖王啊!哈哈哈哈!”
四周雅雀無聲,唯有胡問靜劍光閃爍,殷浩手腳全斷,竟然沒有昏過去,死死地盯著胡問靜,嘶吼道:“為什麼?為什麼!”
胡問靜認真地看著殷浩,道:“其實,這是胡某對你的考驗,隻要躲過了胡某的三劍,你就會成為胡某的京觀上最閃亮的人頭。可惜,你竟然沒有通過。唉,可惜,可惜!你錯過了成為人世間最美麗的人頭而名流千古的機會。”
殷浩淒厲地吼叫:“你!你!你!”
胡問靜縱聲大笑,道:“信都城內的人聽著!”
“將這個金星吊在信都城頭,朕倒要看看以後還有誰敢暗算朕!”
“將那輛四輪馬車交出來,裡麵必須堆滿了金銀珠寶,少一個銅錢朕就殺光了這個城市的所有人。”
“準備五十萬斤糧食,五百輛馬車,朕遠道而來,你們必須報銷朕的來回路費!”
“動作快點,朕此刻心情好放過了你們,若是朕心情不好了,必須殺幾千人開心一下。”
信都城頭的門閥中人看著胡問靜,陡然爆發出歡呼聲:“陛下仁義!”“我們立刻照辦!”“信都與陛下永為兄弟之邦!”
才這麼點代價就能躲過破城之劫,打發汙妖王胡問靜,這汙妖王果然是平民百姓,這點要求隨便一個小門閥就搞定了,能夠與一個信都城的重要相比?久聞汙妖王貪財果然名不虛傳。
姚青鋒低頭看地麵,老大連蚊子肉都不放過。
胡問靜怒視姚青鋒,拿得多了怎麼一路殺回去?人不能太貪心,五十萬斤糧食夠一萬人吃兩個月了,若是加些野菜搞不好夠吃四個月呢,司州的糧食危機好歹緩解一些。
現在的問題是司馬越或者石勒等人會不會看著她有糧車拖累,乘機伏擊她。
胡問靜皺眉苦思,司馬越應該不會這麼愚蠢的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停戰,胡人就不怎麼好說了。
“大不了胡某玩一手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