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偉大的計劃需要機靈的對手 司馬越想不……(2 / 2)

去泰臉上的輕鬆微笑陡然凝固,怎麼都想不到沈芊檸會如此回複,這不是“回複”,這是急切的警告。

去泰怔怔地看著信件,為什麼沈芊檸看到了胡問靜的“重道輕佛”,而他卻沒有看到,哪裡出了問題?

他細細地回想昨日到今日的一切,忽然想起了在他說“文將軍果然是軍中虎將”的時候,胡問靜似乎掃了他一眼,他當時沒有注意,完全記不得胡問靜的眼神是什麼,但此刻想來胡問靜為什麼要掃他一眼?是他看錯了文鴦?是他不該看錯文鴦?是他失去了分寸?是他失去了冷靜?

去泰確定他確實漏看了什麼,但是到底是什麼呢?他盯著沈芊檸隻有短短兩句話的飛鴿傳書,恨死沈芊檸了,你就不能寫得仔細明白點?

去泰歎了口氣,其實知道沈芊檸不可能再寫得仔細了,飛鴿傳書太過容易落到彆人的手中,能夠寫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承擔了風險了,寫得太明白簡直就是拿整個道門開玩笑。

“會是誰來看我,讓我這頭蠢驢開竅?”去泰苦笑著,沈芊檸在荊州抽不開身,多半是洛陽的某個道門子弟急急忙忙趕來見他,會是誰呢?

……

聊城內的某個酒樓三百丈內的所有百姓不論男女老幼,不論是住戶還是客家,儘數驅除得乾乾淨淨。數千官兵守住了每一條道路,每一盞茶時分就有巡邏的士卒檢查各個空蕩蕩的房屋和街道,確保沒有任何一個人潛伏。

酒樓中,司馬越坐在主座,主方的次席是司馬柬,再次席是王衍,這個排位其實有些小問題,在大縉朝這個排位自然是毫無問題的,司馬柬是王侯,坐在王衍的上首那是理所當然的,但此刻大縉朝已經滅亡,排位自然要按照實力排位,司馬柬的實力未必就比琅琊王氏強了。

但此刻王衍對這個無禮的排位絲毫沒有心情介意,他冷冷地盯著宴會的客席,客席上空蕩蕩的,客人還沒有到。

王衍淡淡地道:“東海王殿下真是勞心勞力啊,這天下若是太平,定然有殿下一分功勞。”

司馬越笑而不語,琅琊王氏都到了這個程度了,竟然還坐著天下頂級豪門,“王與馬,共天下”的夢?

司馬柬看司馬越的眼神中包含著深深地崇敬:“皇叔,我們都是司馬家的子弟,為何要互相殘殺?本王早有罷鬥之意,皇叔若是也有此意,不如從彭城撤兵,讓皇侄有一個安身之處。”司馬越若是會從彭城撤兵就是白癡了,司馬柬就是要惡心一下司馬越而已。

司馬越依然淡淡地笑著,這個皇侄真是個有趣的人,很是精通陰陽怪氣指桑罵槐,他心中微微苦澀,司馬家的人好像都這麼有趣,所以沒了天下。

酒樓中傳來腳步聲,賓客終於姍姍來遲。司馬越等人坐在案幾後,或微笑,或冷冷地看著賓客。

一個年輕的女子進了大堂,看著三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微微躬身:“在下是定陶縣令佘戊戌。”

司馬柬冷冷地看著才十幾歲的女子,沒了?你丫的一個定陶縣令與兩個王爺一個頂級豪門閥主見麵也就算了,身為特使無所謂官職高低,但是你好歹說一句“見過諸位殿下”,或者“今日能與諸位會晤,三生有幸”等等的客套話啊。

王衍淡淡地道:“佘戊戌?是那得了紙甲碎片的佘家的佘戊戌?王某來之前不知道特使是佘家子弟,不然定然傳佘家的閥主共同前來,也好方便說話。”王衍一點點都不含蓄,直接就打臉,佘家不過是投靠琅琊王氏的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門閥,隨便一句話,閥主就會像一條狗一樣跑過來,你這佘家的棄子在老夫麵前老實一些。

佘戊戌不理會王衍,左右看看,皺眉道:“為何沒有仆役?算了,小事情而已,我自己動手。”

佘戊戌大步走到了客座的案幾前,使勁的挪動案幾,她也不用力抬起來,隻是扯著一邊拖拽,案幾在大堂中發出難聽的摩擦聲,慢慢地挪到了大堂的中央,與司馬越相對。

佘戊戌又調整了位置,確定正對司馬越,角度完美,這才吹了一下案幾上不存在的灰塵,滿意地拍拍手:“這才是我佘戊戌的位置。”大搖大擺地坐下。

司馬柬和王衍臉色鐵青,深深地感覺到了被蔑視的羞辱。

司馬越微笑著,輕輕地擊掌,道:“來人,上酒菜。”一群仆役端著酒菜緩緩進入了大堂,將酒菜安置在案幾之上。

佘戊戌舉起酒杯,笑道:“諸位,在下趕時間,性格又有些粗魯,若有疏漏之處,還請諸位海涵。”

王衍冷笑,碰都不碰酒杯。

佘戊戌完全不在意,道:“今日在聊城與諸位會談,隻有一件事要商量。”

司馬越等三人都看著佘戊戌,胡問靜左手殺入冀州,右手安排特使邀請三人在聊城會麵,怎麼看都是宴無好宴。

佘戊戌笑道:“吾皇陛下已經通傳天下,‘凡我漢人子弟拿起刀劍殺向胡人,不從者殺無赦’,陛下言出必踐,從不虛言,諸位是打算拿起刀劍殺向胡人,還是殺無赦?”

王衍哈哈大笑:“你就是想要與我等談這件事?”他望向司馬越和司馬柬,道:“我等雖然近在咫尺卻刀兵相見,久不曾坐下飲酒作樂,沒想到反而是無知小兒促成了我等三人相見,不如飲美酒,看歌舞,何如?”

司馬柬大笑,斜眼看佘戊戌,佘戊戌當然有什麼底牌,激怒佘戊戌對談判更加有利。

佘戊戌笑眯眯地看著三人,道:“諸位心中隻怕在想,我有什麼底牌,究竟想要諸位做什麼?諸位彆擔心,我佘戊戌沒有耐心,從來不會言語中夾刀夾槍,我佘戊戌隻會將我所有的籌碼都攤開,諸位若是有更好的牌,隻管吃了我的牌。”

王衍微笑,菜鳥,如此談判肯定輸掉底褲。

佘戊戌的目光掠過司馬越等三人,完全不在意三人眼神中的認真或者嘲笑,道:“就在此刻,回涼將軍已經集結大軍與館陶,煒千將軍陳兵於清淵,隻要一聲令下立刻出兵清河。”

司馬越微笑,一點點慌張的意思都沒有。

佘戊戌盯著王衍,冷笑道:“蘇雯雯與陸易斯將軍在濮陽囤積重兵,三日內就能取下濟北郡。”

王衍冷笑道:“濟北郡有我琅琊王氏在,定將殺得來敵雞犬不留。”他一點不奇怪蘇雯雯與陸易斯準備進攻琅琊王氏,占有優勢的胡問靜多路進攻毫無壓力。

司馬柬笑道:“又是誰進攻徐州?本王的地盤太小了,隻怕一日內就會被大軍攻克,哈哈哈。”佘戊戌這種低級的威脅一點點力度都沒有,還是早點談正事吧。

佘戊戌並不生氣,笑著道:“諸位有天時地利人和,有威望有道德要才華,有門閥支持,有將士效命,隻怕我軍狂妄了些,清河這麼好打,回涼將軍煒千將軍早就打下來了,琅琊王氏若是一盤豆芽菜,蘇雯雯和陸易斯將軍已經在琅琊吃雞了。”

她淡淡地道:“諸位很有可能憑借地利和堅城死死地守住的。”

佘戊戌忽然燦爛地笑了:“你們猜對了,我軍沒有那麼多(弩)矢,做不到所有大軍人手一把(弩)矢,我軍更沒有那麼多發石車,不能將清河濟北徐州轟成平地。”

司馬柬和王衍臉色同時大變,知道佘戊戌要說什麼了。

佘戊戌果然道:“可是,吾皇陛下有(弩)矢萬具,有半日內就能打碎塢堡的發石車……”她在“打碎”兩字上重音。

司馬柬和王衍聽出了威脅之意,臉色更加差了,但是毫無辦法。能夠半日“打碎”塢堡的發石車需要多久打碎一座城池的城牆?隻怕也是半日而已!

佘戊戌淡淡地道:“吾皇陛下已經出兵中山郡,接下來是高陽郡、河間郡、章武郡……”

司馬柬和王衍臉色慘白,根本不用看地圖就知道胡問靜正以向東旋轉的方式橫掃冀州各地,然後完成對清河、濟北、青州、徐州的戰略包圍,而後從北向南,一路用弓(弩)開路,用發石車砸碎所有堅守的城池,直到將三人的腦袋放在京觀之上。

司馬柬轉頭看司馬越,意外地發現司馬越的臉色一點都沒有變,他真心得佩服,這是習慣了壞消息,早已放棄了?

佘戊戌看著眾人的臉色,拿起酒杯,淺淺地眯了一口,她不喜歡飲酒,也就是做做樣子,然後拿起筷子吃菜。

司馬柬和王衍冷冷地看著佘戊戌,裝什麼逼啊!但佘戊戌此來肯定不是告訴他們死期快到,而是有要求有妥協的,不能過分得罪了她,隻能死死地看著佘戊戌吃菜,這麼喜歡吃,小心肚子疼!

佘戊戌吃了許久,這才道:“吾皇陛下心懷仁義,不願意多造殺孽,可以給諸位一條生路。”

她看著司馬越三人,有些無奈地道:“陛下說,隻要你們拿起刀劍殺向胡人,陛下可以網開一麵。”

司馬柬和王衍飛快地思索這句話的內涵,司馬越卻笑了,道:“胡問靜的意思,隻要我等放棄地盤,帶領所有兵馬向北與胡人廝殺,她可以任由我等離開大縉,在胡人的地盤另立一國?”

司馬柬和王衍瞬間懂了,同時冷笑。司馬柬淡淡地道:“好一個驅虎吞狼之計。”王衍大笑:“原來如此,胡問靜想要殺胡人,可是又不想死自己的手下,所以愛民如子,體貼下情,決定讓三個敵人動手與胡人廝殺,不論誰勝誰負,反正都是胡問靜賺了。”

王衍的眼淚都笑出來了,拍案大笑:“我還以為胡問靜忽然聖母,休戰種地,忽然暴力,屠城掠地,諸般變化是為了什麼,原來胡問靜是吃錯了藥,腦子不正常了。”王衍笑容一斂,平靜地看著佘戊戌,問道:“胡問靜為什麼認為我們會答應他的條件?胡問靜的萬(弩)俱發很了不起,半日打碎塢堡的發石車也了不起,可是我等就真的束手無策了?老夫若是舍棄了城池,發石車何用?老夫若是舍棄了糧草後勤,殺入豫州、司州、揚州、荊州,學流寇四處殺人放火,不求攻城略地,隻求讓人間變成地獄,胡問靜的萬具(弩)矢又如何?老夫不要天下,不要人口,學胡問靜逢人就殺,殺光天下人口,胡問靜人多又如何?老夫的行為有損天和,必遭天譴?胡問靜殺全家,屠城,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雞犬不留都不怕天譴,老夫怕什麼?我等左右是個死,能夠給胡問靜添點亂還能多活一些時日,為什麼要為了胡問靜做前驅,然後被胡問靜卞莊刺虎?”

司馬柬重重點頭,眼神如刀:“胡問靜可以毫無人性,我們也可以的。”他慢慢地開始獰笑,形同瘋狂:“其實,殺光了天下人,隻剩下胡問靜一個人也是很有趣的。”王衍大笑:“殺光天下人是做不到的,殺得天下隻有百十萬人卻很容易,哈哈哈,老夫倒要看看胡問靜在隻有百十萬人的天下做皇帝是不是很開心。”

佘戊戌怔怔地看著瘋狂的司馬柬和王衍,不動聲色的司馬越,猛然拍案大笑:“太好了!我就是要你們這句話!吾皇陛下真是腦子有病,憑什麼放你們一條生路?殺了你們又有何難?不就是多浪費一些(弩)矢嗎?吾皇陛下是不是年紀大了心慈手軟腦子不正常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她歡喜地看著司馬柬和王衍,兩眼放光:“你們回去就起兵殺向豫州揚州,不用擔心,周渝將軍在荊州,白絮將軍在司州,豫州揚州沒有大將,空虛無比,你們一定可以如入無人之地,四處縱橫,殺人放火,然後我就會率領大軍一邊假惺惺地痛哭,何以如此沒有人性?一邊歡喜地追殺你們。你們不打仗,我怎麼升官?你們不殺人,我怎麼升大官?你們不放火,我怎麼發大財?”

佘戊戌鼓勵地看著王衍,道:“佘家就在你的手中,你可以將佘家所有人淩遲處死的,我建議你按照族譜殺,一個都不要漏過,不用擔心我受不了,整個佘家我隻關心我姐姐,她現在在定陶過得舒舒服服的,其餘人你隻管殺了,對了,不要把佘家人的血肉送給我一起吃,我不會吃的,你直接喂狗好了。”

司馬柬和王衍呆呆地看著佘戊戌,一點不覺得佘戊戌的興奮是假裝的,胡問靜的手下個個都是神經病嗎?

佘戊戌退席離開,酒樓內隻剩下司馬越司馬柬王衍三人。

王衍一腳踢翻了案幾,厲聲道:“胡問靜究竟搞什麼鬼?”

司馬越笑了:“本王知道。”他看著愕然的司馬柬和王衍,重複道:“本王一開始就知道。”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