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冏緩緩點頭,若是能夠用布帛、錢糧吸引了蠻夷,彆的不說,這李秀在寧州的地位和影響力就會下降,他的實力就會增加。
夏霖繼續道:“在最好的情況之下,益州率先做出了玻璃,而後高價售賣給涼州、關中、荊州、廣州、交州之商人和官員。”夏霖微笑著:“若是一麵等身高、纖毫畢現,比銅鏡清楚一百倍的鏡子奉獻給胡問靜皇帝陛下,是不是可以為商人換來官職,為官員換來晉升?胡問靜知道這玻璃製作之法出自江陵,但那些商人和官員不知道,我等又不是為了結好那些官員和商人,我等隻是為了那些官員和商人手中的銀錢,何必在意他們花重金購買的‘祥瑞’或者‘奇物’其實不能在胡問靜的手中換來榮華富貴。”
司馬冏點頭,荊州官員或者多少知道玻璃的存在,畢竟一個集體農莊的孩子都知道了,可是涼州、關中、廣州、交州的官員和商人多半不知道,賺的就是信息差。
夏霖繼續道:“若是我等真的賺了大錢,能夠把布帛,米糧運回來嗎?”
夏霖笑道:“一開始定然可以運回來的,隻要殿下放開關隘,允許通商,定然有商人進出蜀地,胡問靜哪裡知道哪些人是正常的商人,哪些人是殿下派出去收購糧食的探子?”
“時日一久,周渝定然會發覺進入蜀地的糧食布帛商船太多,封鎖關隘。”
司馬冏用力點頭,就是如此!
夏霖淡淡地道:“可是,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將布帛和錢糧帶回來?我們要的是天下缺糧缺衣而已。”
夏霖平靜無比:“若是運不回來,那就一把火燒了所有的布帛和糧食。”
司馬冏眼中發光,仿佛看到了無數胡問靜的百姓看著布帛和糧食被燒成了灰燼,嚎啕大哭。他心中一股無法描述的喜悅湧上了心頭,叫你們這些賤人背叛大縉!
司馬冏定了定神,緩緩地卻又堅決地道:“很好,若是你能夠研究出玻璃,本王不吝重賞。若是能夠取儘天下錢財,天下百姓無糧無衣,本王願意給你封王。”
夏霖大喜,道:“是!微臣定然為殿下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
成都的工部官員被集中到了府衙之中,恭敬地等待夏霖的訓話。
幾個消息靈通的人士道:“聽說夏霖向殿下獻了一件寶物,價值千金。”
其餘人搖頭感慨,夏霖有錢買官,他們沒有。有人暗暗歎息:“這就是命啊。”以後夏霖肯定越來越有錢,官位越來越高,而他們什麼都沒有。
夏霖走了進來,道:“來人,關閉房門,落下窗戶,本官要宣布殿下的機密旨意。”
一群人急忙關閉了門窗,有人微微緊張,不會是倒黴的事情吧?
夏霖看著惶恐的眾人,笑道:“不用慌,本官是來帶諸位一齊榮華富貴的!”
一群工部官員驚愕地看著夏霖,全身心都被“榮華富貴”四個字填滿了。
夏霖緩緩地公布了製作絕世奇物玻璃的秘密,一群工部官員怔怔地看著夏霖,好些人心中拔涼。
有官員問道:“這就是秘方的全部了?”
夏霖傲然點頭,秘方詳細寫了取河中之沙,入高溫之爐,融化而成玻璃的步驟,簡單又明確。
那官員悲傷地看著夏霖,這叫明確?他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這河中之沙是哪條河中的沙?是細沙還是粗沙?”
夏霖一怔:“河中的沙還有區彆?”
那官員更加悲傷了:“有的土地是上好田地,可以種稻種麥,有的土地卻是鹽堿地,種什麼死什麼,有的土地需要種三年豆子才能肥田種地,有的土地隨便種什麼都能茁壯成長,這土地尚且有不同,這河中之沙當然有不同。”身為工部官員經曆了太多的製作上的莫名其妙的失敗,他不懂得失敗的理由,也不懂得眼睛看上去一模一樣的泥土沙子木頭為什麼有區彆,但是一次次的失敗就是證明了泥土沙子木頭是有區彆的。
另一個官員冷冷地道:“這高溫之爐又是多高溫?爐多大?入爐多久?”為什麼同樣是做陶瓷,有的人成功有的人失敗?這爐火的溫度、爐子的大小、燒製的時間關係大著呢。
夏霖心中如翻江倒海,她早已知道這製作玻璃的方式不簡單,不然江陵會沒有玻璃出現?但她沒想到在她看來簡單明確的秘方在一群工匠眼中竟然是一張廢紙嗎?
夏霖定了定神,看著一群工部官員笑了:“實話與你們說,若是真的找個工匠看一眼就能做成,本官還要找你們乾什麼?本官就是要發動諸位的力量研究如何製作出玻璃。”
一群工部的官員一齊長歎,這回跳到坑裡了。
……
數日後,一份情報到了周渝的案幾上。
周渝皺眉道:“玻璃?”她抬頭看一群道門的官員,道:“我們有在研究玻璃嗎?”巴蜀投誠的官員一直有各種消息傳遞到荊州,有某個巴蜀的探子從江陵得到了絕密奇物資料,周渝一直沒搞清楚是什麼東西,唯恐是某件絕世神兵外泄,可現在看來不是她擔心的那幾件物品。她微微鬆了口氣,道門研究的東西太多了,這玻璃也是道門研究的物品之一吧,看情報上介紹似乎除了“望遠鏡”一詞可能與軍事有關,其餘都是名將奇巧之物而已。
幾個道門中人怔了一怔,一齊開始翻看手中的名單。
有道門中人道:“不是農業方麵的。”
又是一個道人道:“不是遠程武器方麵的。”
又是一個道人道:“不是交通運輸方麵的……”
一個個道人翻看了各自手中的目錄許久,沒有看到“玻璃”二字,又唯恐這“玻璃”之名是蜀地新取的,並非原名,又仔細的查看目錄中諸多物品的功能,許久之後再一次搖頭。
“這絕不是我們道門在研究的物品。”一個道人斬釘截鐵地道,江陵的道門集中全力在研究胡問靜交代他們的某件神奇事物,誰有空研究一個隻有透光作用的玻璃?
周渝一怔:“那這玻璃又從何處傳出去的?”
一群道門中人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搞不清楚。
沈芊檸皺眉道:“難道這是假消息?”
巴蜀的牆頭草官員傳出來的消息未必是真的,可能是司馬冏的圈套,為了查出誰勾結了大楚;那叫夏霖的女子說從江陵得到製作玻璃秘方的消息可能是假的,為的隻是抬高身價……
一群道門中人臉都黑了,被一個假消息折騰了!
有道門中人顫抖著道:“我為了查誰泄露了機密,已經有一個月不曾好好的睡覺了,人都輕了十幾斤。”
另一個道門中人鄙夷道:“這算什麼?我把所有同僚懷疑了一圈,得罪了所有人。”
一群道門中人悲憤極了,必須重新構建保密製度,若是被這種狗屎的泄密事件多折騰幾次,搞不好道門會內訌。
周渝皺眉許久,總歸不是江陵泄密了。她道:“無論如何,小心提防。”
一個道門中人皺眉許久,忽然道:“望遠鏡的意思,是玻璃可以製作成望到遠處的鏡子嗎?若是有此物……”
幾個道門中人臉色微變,厲聲道:“若是真有此物,我大楚一定要得到它!”
……
青州某地。
幾個衙役從隆閥的豪宅之中出來,邊走還邊勸著:“你們真的不走?若是不走,隻怕前途叵測。”
隆閥的一個子弟苦笑著:“我家閥主年紀大了,隻想留在故土,哪怕死了也算是葉落歸根了。”他從衣袖中取出一錠銀子,塞到了一個衙役的手中,拱手回轉了宅院。
幾個衙役離去,那隆閥子弟一路進了內宅,越走臉上越是憤怒。
隆閥在青州是豪門大閥,縱然是青州刺史見了隆閥中人也要客客氣氣的,如今隆閥子弟竟然要向幾個小衙役送銀子了?這隆閥落魄至此!
那隆閥子弟深深地歎氣,司馬家徹底敗落了,司馬家的不肖子弟竟然要拋棄根基北上征討胡人,這北上就是出塞啊,那是人去的地方嗎?若是塞外好,胡人至於拚命擠入中原嗎?這塞外有良田萬頃嗎?有小河流水嗎?肯定都沒有!跟隨司馬越去北方絕對是死路一條。
留在原地呢?集體農莊對毫無準備的人自然是可怕極了,但是各地門閥有了準備後就不同了,通過官方修改了戶籍和姓名,將門閥中人變成了商人、小地主、農莊普通人,而大量認識他們的百姓都被驅趕著北上了,這沒了物證沒人人證,胡問靜還能查出什麼?門閥子弟留在原地有很大的概率能夠蒙混過關,並且因為識字而成為農莊的管事、縣衙的衙役、府衙額小吏。身份雖然低了幾百級,比去塞外送死那是好了無數倍了。
但司馬越司馬柬都下了命令,催促所有門閥跟隨他們離開,不願意遵照司馬越司馬柬的命令北上的隆閥就擔了風險,若是司馬越司馬柬認為不願意遵從命令的人都是勾結胡問靜的叛逆,一律殺了,如何是好?與隆閥交好的官員將領已經儘數跟隨司馬家的兩個不肖子孫北上,隆閥斷了司馬越司馬柬的內(部)消息,想要平平安安隻能討好消息靈通的衙役了。
若是司馬越司馬柬要對各地不願意離開的門閥下狠手,隆閥必須立刻表態願意北上。
那隆閥子弟苦笑著,各地不願意北上的門閥應該不是少數,這各地的衙役估計都發了大財了。
一個人從那隆閥子弟的背後衝進了內宅,嘴裡叫著:“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那隆閥子弟愕然,出了什麼大事?難道司馬越司馬柬開始殺不願意北上的門閥了?
一炷香之後,隆閥的祠堂內,數百隆閥中人按照庠序落座,祠堂內密密麻麻地都是人,男女老幼都有。
眾人深情肅穆,在嚴格講規矩,女子不能上桌吃飯,不能出席宴會的隆閥中不分男女,召集所有隆閥子弟聚會定然是出了超級大事。
隆閥的閥主坐在首座,麵沉如水。
他望著滿堂的隆閥子弟,悲涼地道:“胡問靜……”
祠堂內響起了整齊的籲氣聲,隆閥違背規矩召集所有人聚會,無數人都想到了司馬越司馬柬要殺光所有不願意北上的門閥,此刻聽說與胡問靜有關,自然是鬆了口氣。好些隆閥子弟偷眼瞧隆閥閥主,老家夥為了胡問靜的事情大驚小怪,至於嗎?
隆閥閥主繼續道:“……胡問靜發布大楚律法,男女平等,凡是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都可以做……”
一群隆閥子弟急忙看案幾,對隆閥閥主鄙夷到了骨頭裡,大楚的男女平等製早已傳遍了天下,真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這個時候老頭子才反應過來?有隆閥子弟輕輕搖頭,老頭子真是愚蠢極了,男女平等對權貴而言有個P的影響?大縉朝難道就明確的說了門閥子弟是人,平民是兩腳羊?肯定沒有對不對?隻是現實中就是門閥子弟打死了平民不過是屁大點事情。老頭子難道以為“男女平等”之後,這天下的女人真的可以在大堂中與男人一齊吃飯了?或者以為天下的女人可以不看男人的臉色了?還是家裡生了兒子不慶祝,生了女兒恨不得溺死了?老頭子真是幼稚啊。
隆閥閥主繼續道:“……有女子欲娶三個丈夫!”
大堂中數百人一齊不敢置信的大叫:“什麼!”
隆閥閥主悲涼地道:“有女子說,男女平等,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男人可以一妻數妾通房無數,女人也可以娶一夫數男妾通房無數。”
大堂中數百人驚呆了,好些人麵孔猙獰,如見鬼魅。
一個隆閥的男子顫抖著道:“以後是不是人人都戴綠帽子了?”
一個隆閥女子猛然跳了起來,眼睛赤紅,厲聲道:“女人怎麼可以娶三個男子!男人娶妻納妾是為了傳宗接代,女人娶了三個男子,怎麼傳宗接代,肚子裡的孩子算誰的?”
又是一個隆閥女子憤怒地大吼:“一個女人若是與丈夫之外的其餘男子有肌膚之親就是不貞,必須浸豬籠!胡問靜這是要將天下女子都變成蕩(婦)嗎?”
一個隆閥女子淚水四溢,叫道:“男女授受不親!嫂溺,叔援之以手,權也!胡問靜這是要違反聖人之言,違反人倫綱常嗎?”
又是一個隆閥女子厲聲怒吼:“胡問靜是妖孽!她自己不守婦道,不守(貞)潔,勾三搭四,竟然想要讓所有的女人一起不守婦道!”
一個隆閥女子聲嘶力竭地吼叫:“胡問靜下賤!下賤!下賤!”
一個隆閥女子眼中堅定無比,走出座位,在隆閥閥主的麵前恭恭敬敬地行禮,道:“閥主若是留在青州,隆閥成為淫(婦)蕩(娃)之所,藏汙納垢之地,我唯有一死以明誌!”
無數隆閥女子大聲地叫:“對!我等唯有一死以明誌!”
隆閥閥主站起身來,負手而立,沉聲道:“胡問靜亂我華夏綱常,我等絕不能留在了青州,當跟隨東海王、南陽王北上出塞!我華夏的文明不能因為胡問靜而斷絕!”
隆閥之內一股悲壯的氣息蔓延,所有人淚水長流。
青州、徐州、兗州、冀州、幽州各地留在原地不願意北上的門閥紛紛得知了大楚朝“一女娶三男”的消息,悲憤之餘,為了華夏的文明的延續,不顧塞外的可怕,堅定地跟隨大隊人馬北上出塞。
司馬越在軍中看了各地的消息,冷笑一聲:“一群賤人,若不是本王不想殺光了識字的人,哪裡需要費這許多心思。”一群手下微笑點頭,用刀劍威逼跟隨的門閥士子的忠心度哪有主動跟隨的門閥士子高。
祖逖看著消息,苦笑:“為什麼最激動的竟然是門閥的貴女,真是奇了。”
司馬越也苦笑:“這年頭奇怪的事情還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