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問靜又要考慮如何鞏固大楚朝的根基, 又要考慮蒸汽機青黴素注射器,隻覺頭大如鬥,好像開始掉頭發了, 驚恐之下決定四處走走散散心,每天坐在案幾後很容易脊椎出現問題的。
“問竹,姐姐帶你去逛街。”胡問靜招呼著小問竹, 江陵城內還是有些商鋪的, 雖然她看不上眼,但是小孩子因為喜歡熱鬨,每天待在家裡影響小孩子心身健康。
小問竹歡喜地點頭, 又眼巴巴地看著胡問靜:“姐姐, 我能不能帶小夥伴們一起去?”與她踢蹴鞠的孩子中很多是農莊學堂的孩子。
胡問靜笑了:“當然可以。”小問竹歡喜地對著踢蹴鞠的小夥伴們喊:“我姐姐帶大家去逛街!”一群小孩子轟然叫好, 也懶得換衣衫, 就穿著學堂的粗布衣衫歡呼跳躍。
早夏每次看到小孩子們歡呼,總是覺得不太對勁, 明明那些小孩子踢個蹴鞠,玩個泥巴都開心無比, 為什麼她就是提不起精神?她隻能認為自己比較孤僻, 反正也沒想有一大群朋友, 倒也不是很在乎。
司馬女彥扯著小問竹的衣角,對著早夏招手:“早夏, 快點!”早夏笑了,跟了上去。
璽蘇看看一群孩子,立馬汗水就下來了, 瞅胡問靜:“陛下,要不要多找幾個人跟上?”一群孩子要是亂跑,沒有幾百個人絕對找不回來。
胡問靜大驚失色, 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璽蘇:“幾個人?你何來如此自信?先找三百個人跟著,再準備一千個人守住四處要道。”一看就知道璽蘇沒有帶熊孩子的經驗,完全不知道熊孩子失蹤的速度超出人的想象,這裡十幾個孩子帶了出去分分鐘就會逼瘋無數的人。
璽蘇悲傷極了:“老大你既然知道還要一條道走到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不是有些蠢了?”
胡問靜的眼神更加悲傷一萬倍:“難道要我拒絕問竹的請求,在問竹的心中留下一道深不見底的陰影?要是這些與問竹玩耍的孩子因此不理問竹了,問竹從此悲傷絕望,有個不幸的童年,早早學會了抽煙喝酒打麻將,今天紅發,明天綠發,後天藍發?”想想多少美漫英雄就是因為有個不幸的童年,住在五六百平的房子裡,依然覺得人生極其不幸福,想著毀滅世界,她怎麼可以讓自己的妹妹有一絲的黑化的可能?
璽蘇顫抖著看著胡問靜:“老大,你又抽風了?”
胡問靜堅決不承認,身為皇帝帶著長公主微服私訪,必須有幾千人保護,要是被銅鑼灣的小混混打破了頭,皇帝的麵子在哪裡?
胡問靜認真叮囑:“今日是讓問竹開開心心地玩,不要跟得太近,但是也不要跟得太遠。”
璽蘇眼睛都直了,不太近又不太遠,到底到底到底是多遠?
祂迷開心極了:“我長得這麼高大,太醒目,不適合暗地裡保護。”
璽蘇怒視祂迷,絕交。然後轉頭對一群高手道:“來十個年紀小的人跟在陛下十步之內,五十個人跟在陛下三十步之內,一百五十人在前後五十步內盯著孩子們,調一千禦林軍便裝守在陛下身邊三百丈外,不要放過一處巷子!”
一群高手傷心極了,沒想到胡問靜當了皇帝之後膽子越來越小,以後一定要勸胡問靜千萬不要出門。
胡問靜怒視眾人:“本座在荊州帶了好幾年,所有荊州人都認識我,不嚴加提防,鬨出刺殺皇帝的醜聞怎麼辦?”
祂迷堅決看地麵,江陵怎麼都有十幾萬人,遠遠看到過胡問靜的人至少有九成,可是在三百丈內看到過胡問靜的人就隻有萬餘人了,能夠在三十丈內看到過胡問靜的也就禦林軍和農莊中極少一部分人而已,胡問靜不穿龍袍走在街上十有(八)九不會被認出來。
……
十來個小孩子在江陵城中到處亂走,這商鋪依舊是那麼幾個,其實產品也沒有什麼大變化,但是小孩子們就是興奮無比,到處亂瞅。
小問竹大叫:“姐姐,我要買風車!”胡問靜反對:“冬天買什麼風車?”怒視攤販,冬天還賣風車,你腦子有病啊。
攤販淡定極了,一年四季總有小孩子被花花綠綠的風車迷住的。小問竹抱著胡問靜的手使勁地搖晃:“就要!就要!”
胡問靜沒辦法,老實掏錢,給所有小孩子買了一個大大的風車。街上很快就是一群小孩子穿著厚厚的衣衫,拿著風車亂跑:“我的風車好看!”“我跑得最快了!”
璽蘇瞅胡問靜,眼神明白極了,那個攤販沒有認出前荊州刺史、現大楚皇帝陛下。
胡問靜放心了,你以為我希望被人認出來?沒人認識才是好事。
小問竹拿著風車跑到了胡問靜的麵前,得意地笑:“姐姐,我的風車最好看了。”
胡問靜扯住小問竹,感受著她因為玩風車而凍得冰涼的手和小臉蛋,道:“不要玩了,你的手都冰涼了。”小問竹才不在乎呢,掙脫胡問靜,舉著風車亂跑亂叫,歡喜極了。
胡問靜感受著寒風,對一群小孩子佩服到了極點,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風,又是蹴鞠又是亂跑,怎麼就不肯做個安安靜靜的好孩子。
一角,有爭吵聲傳了過來,胡問靜轉頭看去,卻見一個中年婦人與菜販子爭執著。
中年婦人憤怒無比:“……你的菜是爛的!”
菜販子憨厚地搖頭:“胡說八道,菜是你自己挑的。”
中年婦女大罵:“你假裝熱情,給我裝菜,結果把爛菜混進去了!”
菜販子堅決不承認,但四周的人越來越多,那中年婦女的嗓門又大,隻能唉聲歎氣,一臉的委屈:“算了,算了,算我倒黴,菜拿來,我給你換。”
周圍的菜販子勸著:“既然給你換了,就不要吵了,和氣生財。”那中年婦女見眾人勸,又覺得自己沒有吃虧,便拿了新鮮的蔬菜轉身走了。四周的人見沒了熱鬨看,也就散了。
那菜販子這才與周圍的菜販子罵罵咧咧地道:“倒黴,竟然回來找老子的麻煩。”其餘菜販子哈哈大笑,爛菜混在好菜裡麵塞出去是所有菜販子的通用招數,有時候靈,有時候不靈,如此而已。
那賣爛菜的菜販子將爛菜藏在了手邊方便處,冷笑著:“老子就不信賣不出去。”
胡問靜看著菜販子們無所謂的模樣,瞅身邊跟隨的護衛們,眾人會意,立刻有人去找衙役。
胡問靜繼續帶著一群小孩子瞎逛,走了不久,見前麵似乎有不少小吃,熱氣四溢。她對小孩子們道:“吃點東西暖暖身體。”璽蘇用力點頭,順便坐下來歇歇腳,帶一個孩子逛街已經夠累了,帶一群孩子逛街簡直是累上加累。
一群小孩子用力點頭,歡呼著跑到了一個餛飩店前,胡亂地叫著:“老板,快來一碗餛飩!”“不要放雞絲,多放榨菜丁。”
餛飩店老板笑眯眯地應著,飛快地端出了十幾碗餛飩,胡問靜剛要吃,忽然聞到了一股怪味,厲聲道:“不要吃!”夾手抓住了小問竹的手。璽蘇等人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幾個已經將餛飩吃進嘴裡的孩子的下巴捏住:“快吐出來!”
餛飩店老板看到忽然冒出來幾十個人,個個看上去不好惹,心裡立刻慌了,急忙道:“諸位老爺,發生了什麼事?”
璽蘇臉色鐵青,沒想到竟然有人真的想要刺殺大楚皇帝!她用力揮手,護衛中有人占住了四周有利地形,有人卻進了餛飩店後廚,仔細查看有沒有藏了砒(霜)之類的(毒)藥,有人亮出了刀劍,時刻準備殺出重圍。
胡問靜伸手止住了護衛吹響召集大軍的號角,慢慢地將一個餛飩夾開,細細地嗅,抬頭看著餛飩店老板,冷笑道:“這肉是臭的!”
璽蘇死死地看著胡問靜,搞了半天就是吃到了一塊臭肉?其他護衛同樣鬆了一口大氣,好幾人將刀劍收回鞘內,給皇帝吃臭肉當然也是萬萬不可以的,但是這與投(毒)刺殺完全是兩回事,至少用不著擔心有幾百個刺客衝出來。
小問竹眨眼睛,也學著胡問靜努力聞碗裡的餛飩,沒聞出什麼,又擠到了胡問靜的身前用力聞,歡喜地叫:“臭的!臭的!”司馬女彥和一個個小孩子都興奮了,擠過去聞:“果然是臭的!”“吃了會肚子疼的!”“奸商!”
餛飩店老板大汗淋漓,他看出來了,這群穿著灰布衣衫,看著像是普通人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不然哪裡會冒出幾十個護衛?他來不及考慮對方究竟是誰,急忙放低了姿態,恭恭敬敬地道:“小人管理不善,導致昨日的餛飩混了進來,是小人的錯,小人不收餛飩錢,再給諸位重新下一碗?”
胡問靜冷冷地道:“重新下一碗,我們敢吃嗎?”
餛飩店老板神情悲傷極了:“那小人賠一碗餛飩的錢,可好?”
胡問靜看著驚慌的老板,抬頭看餛飩店的名字,“胖哥兩”。能夠有個店鋪而不是一個小小的遊動餛飩攤,怎麼看這店鋪已經有些名頭了。
她深深地歎氣:“走,我們回家吃餛飩。”
一群小孩子歡喜大叫:“回家吃餛飩!”鬨哄哄地跟著胡問靜走了。
餛飩店老板看著眾人離開,鬆了口氣,隻要沒有當場砸了他的攤子,他其實不怎麼在意的。等眾人走遠了,他大聲地罵著:“一群刁民!想要白吃我的餛飩,應該讓官府打你們板子!”他將十幾個碗中的餛飩瀝乾了水,又放回了餛飩之中。
餛飩店老板罵罵咧咧的:“一碗餛飩才幾文錢?值得這麼計較嗎?一群窮鬼!生兒子沒P眼……”他渾然不覺得使用過期的食材有什麼錯。
……
一個時辰之後,江陵城中鑼鼓喧天,衙役大聲地叫著:“縣令老爺有重大案子要審理咯,大家快來看!”
無數百姓大驚失色:“難道又有人洗女了?這是不要全家的命了?”有百姓搖頭,生了女兒直接賣給衙門就好,何必洗女?“應該是有人不肯繳兒子稅!”
江陵城內無數百姓急急忙忙地聚攏到了縣衙前,官老爺的重大案子與每個人都有切身關係,說什麼都要搞清楚是什麼,不然很容易被抓進去的。
縣衙前的高台上果然又捆了兩個人。
無數百姓驚慌不已,這回是什麼大案子?
沈芊檸站了起來,大聲地對某個犯人道:“說,你是什麼人,犯了什麼事。”
那個犯人膽戰心驚,道:“小人叫做趙黑土,是個賣菜的,不是小人頑抗不招,小人實在是不知道小人犯了什麼事,懇請縣令老爺指點,小人感激不儘。”
沈芊檸道:“你賣了爛菜給顧客,是也不是?”
那菜販子趙黑土恍然大悟,一臉的震驚,卻又輕鬆無比,小心翼翼地道:“是,小人以次充好,賣了一顆爛菜給他人,小人錯了,小人認打認罰,小人願意賠一顆好菜給那人。”趙黑土心裡叫苦不迭,一炷香之前剛把那退回來的爛菜又賣給了彆人,怎麼那人二話不說就找來了官老爺,鬨出這麼大的陣仗?為了一文錢的菜至於這麼斤斤計較嗎?真是個不懂事的混賬王八蛋!但此刻趙黑土唯有自認倒黴,惹到了一個惹不起的人。但區區一文錢的爛菜隻要他賠償了,這事情也就了了,民間規矩,爛菜換新鮮菜而已,但人家背景大,有縣令老爺撐腰,他願意出十文錢賠償,一賠十呢,夠講道理了吧!趙黑土又是輕鬆,又是後悔,誰叫他不長眼呢,還以為那買菜的少女是個好欺負的,沒想到是個狠人啊。
台下無數江陵百姓也是這麼想,奸商坑人,結果踢到了鐵板!
有百姓大聲地叫好:“那些奸商都該打板子!”一群百姓點頭,砍頭淩遲什麼的是看不到了,一文錢的案子頂多就是打板子而已,但是看到奸商挨板子也是無比愉快的事情。
有百姓叫道:“我也被菜販子坑過,今天算是稍微出了口氣。”好些人點頭,菜販子肉販子魚販子個個都是魔術師,前一秒挑出來的活魚一眨眼就變成了死魚,誰沒有聽說過遇到過?厲害的百姓殺回去大吵大鬨,終於換了新鮮的,老實的百姓隻能自認倒黴。
有百姓大為支持,大聲叫好:“官府早該管管了!”不是沒想過找衙役找官老爺,但是這類事情牽涉的金額實在是太小了,通常也就是一兩文錢而已,為了一兩文錢折騰了許久,結果還不是換了新鮮的?實在是不值得報官打官司。
無數百姓叫著:“打板子!打板子!打板子!”眾人心中雪亮,按照民間規矩,那賣爛菜死魚臭肉的人隻要換了新鮮的就沒事了,但是為了一文錢能夠出動縣令老爺召集無數人的人背後一定超級硬,脾氣超級差,絕不肯善罷甘休,這次打板子一定是不會少了。
有人期盼著:“最好打十板子!”有人搖頭:“三十板!”為了一文錢打了三十板,已經很誇張了,絕不可能再多了。
沈芊檸笑了,對著趙黑土道:“你以次充好賣了一文錢的爛菜,現在罰一萬倍,也就是一萬文錢。”
台上的趙黑土,台下的無數百姓齊聲大叫:“一萬文!”這個數字比打板子還要令人覺得誇張!
有百姓叫道:“是不是搞錯了,這也太重了!”一文錢而已,罰百倍已經很重很重了,直接罰一萬倍,這菜販子趙黑土賠得起嗎?
有人飛快地計算自己的收入,然後咋舌道:“我一個月才兩百多文,一年不到三千文,就算不吃不喝,一萬文也要三四年啊。”
有百姓眼神立刻變了,這被奸商坑了的人一定是沈芊檸的家人!
有百姓驚疑不定,江陵城時不時冒出一些意外的事情,這是又要冒出令人掉下巴的法令了?
沈芊檸認真道:“大楚法令,任何短斤缺兩、販賣劣質產品的,一律以案情價格的一萬倍罰款。”
無數百姓大聲地喊叫,江陵城果然又出了不講理的法令。
趙黑土悲憤極了,有心破口大罵,但是知道與江陵的官老爺對抗隻有死路一條,他隻能放低了姿態哀求道:“官老爺!官老爺啊!小人實在是交不出一萬文!小人隻是一個賣菜的,每日辛辛苦苦賺了幾十文錢,一個月也就是三五百文錢,家中要吃要用,實在是沒有一萬文,還請官老爺高抬貴手。”
沈芊檸道:“官府的律法是與你兒戲的?若是交不出罰銀,那就去挖礦苦役,什麼時候銀錢夠了,什麼時候離開礦區,若是你死在了礦區,罰銀未清,那就你的兒子、孫子去礦區,一代複一代,總有還清了欠款出來的時候。若是敢抗法……”
沈芊檸笑了:“……那就淩遲處死,全家終生挖礦。”
江陵城中所有百姓對此毫不意外,荊州自從出了胡霸天,所有刁民全家都在礦區挖礦一輩子。
趙黑土眼睛中幾乎要滴下血淚了,隻覺天下最冤枉的人就是自己了,為了一文錢的菜竟然就要一輩子挖礦了。他想要怒吼謾罵,想到淩遲處死,心中立刻怯了,悲哀的嗚咽:“是,小人認罰,小人認罰……”一萬文而已,他還是湊的出來的,隻是從此以後家裡就赤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