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驅虎吞狼 繼續殺胡人(2 / 2)

其餘鮮卑人應著,衝上泥土高牆肆意砍殺。

這裡是一個小小地驛站,為遠道而來的士卒提供一些熱湯或者草藥什麼的,囤積的糧草極其的稀少,整個中轉站隻有不到百人,壓根沒有想過會有數千胡人繞過防線進攻這個毫無價值的地方。

當一日之後文虎帶著騎兵趕到,隻看見餘燼未熄,遍地鮮血,以及被掉在了樹上的幾十具漢人的骷髏。

他冷冷地看著那被吃光了血肉的漢人骷髏:“好!好!好!”

一個手下靠近道:“將軍,要不要提醒各軍注意?”這數千段氏鮮卑的騎兵忽然脫離段氏鮮卑撤退的大部隊,利用高機動性殺入了漢人大軍的腹地,立刻讓文鴦文虎等人感到措手不及,廣大的無人區中尋找一支騎兵實在是太過艱難了。

文虎忽然笑了:“不。”他看著南方的道路,道:“還有最後兩個驛站,撤銷它。”大量的幽州百姓已經進入了平州,這兩個驛站的作用已經從為百姓準備草藥熱水成了通訊,那麼乾脆就撤銷好了。

“一路向南都是無人區,我倒要看看這些鮮卑人能怎麼活下去!”

……

數千段氏鮮卑的士卒一路南下,打定了主意要摧毀漢人的糧道。

一個鮮卑將領厲聲道:“漢人打仗需要運輸大量的糧食,我們隻要摧毀了他們的糧食基地,我們就能打贏了漢人!”

數千鮮卑士卒用力點頭,眼中閃著勝利的光芒,隻要摧毀了漢人的補給線,他們就是拯救段氏鮮卑的英雄。

“我們有數千人,步卒騎兵都有,足以掃蕩任何一個漢人的糧倉!”眾人信心滿滿地,漢人一定想不到他們竟然直撲漢人的腹地。

有鮮卑斥候回報:“前麵十裡外有一個漢人城池!”

數千鮮卑士卒大喜,有人大聲地叫道:“屠城!殺光所有漢人!吃光所有漢人!”

數千鮮卑士卒飛快地趕到那城池前,隻見城門開著,城牆上不見漢人士卒,眾人來不及多想,風一樣衝進了城池,千餘騎兵更是玩命地衝進了城內,在主道上玩命的衝鋒。

可偌大的城池內靜悄悄地,一點點人聲都沒有。

疾奔的鮮卑士卒們漸漸收住了腳步,驚恐地看著四周,難道中了埋伏?

千餘騎兵在城內轉了一圈,臉色慘白:“不是埋伏,這是一座廢棄的空城!”

鮮卑將領臉色鐵青,平生第一次打下了漢人的城池卻手足無措。他沉吟了許久,咬牙道:“不管它,我們休息一下,繼續向南!”

數千鮮卑士卒用力點頭,然後期盼地看著鮮卑將領:“我等沒有糧食,吃什麼?”

鮮卑將領臉色微變,他們為了追求突入漢人後方的速度,隻隨身帶了三日的糧食,到此刻早已吃光了,原本並不怎麼在意,抓了漢人兩腳羊吃了就是了,可如今竟然一個漢人都遇不到,哪裡吃兩腳羊去?

那鮮卑將領看著空蕩蕩的城池,不用看也知道城裡不太會留下糧食。他隻能厲聲道:“今日且忍耐一下,明日向南,一定會有漢人的城池的,到時候吃個痛快。”

數千鮮卑人點頭,身為鮮卑人又不是沒有餓過肚子,一日不吃不會死的。

三日後,數千鮮卑人茫然的看著四周,附近方圓數百裡已經找遍了,竟然沒有找到一個漢人,也沒有找到一點點的糧食,這可怎麼辦?

有鮮卑人看著身邊的枯樹,道:“我聽漢人說樹皮可以吃。”

數千鮮卑人看著灰褐色甚至黑色的樹木,怎麼都不覺得這些樹皮是可以吃的。

有人顫抖著問鮮卑將領:“是繼續南下,還是回去?”那鮮卑將領臉色鐵青:“回去肯定是不行的,不說回去的路上沒有吃的,隻說漢人的追兵一定在後麵,我們怎麼能回去?”

其餘鮮卑人問道:“那麼,繼續南下?”

那鮮卑將領眼睛都紅了:“南下?”他抬頭看天,天空倒是晴朗,不用擔心下雪,可是沒有草料,戰馬立馬就餓死了。

遠處,淒厲的戰馬嘶鳴聲傳了過來。

眾人急忙趕去,卻見一匹戰馬倒在血泊之中,兩群士卒拿著刀劍對峙,有人怒吼著:“殺你一頭馬怎麼樣?若是不吃馬,吃人嗎?”有人怒懟:“敢殺老子的馬,老子就殺了你!”

那鮮卑將領喝道:“住手!”

眾人轉頭望去,一個步卒卻乘機撲在了死馬脖子上的大口的喝馬血。戰馬的主人憤怒極了,一刀就砍在了那步卒的脖子上。其餘步卒大怒:“王八蛋!”奮力砍殺那騎兵,其餘騎兵立刻加入戰團,片刻之間幾百人互相廝殺,鮮血四濺。

無論那鮮卑將領如何呼喊都沒有用,誰都不在意他。

更多的鮮卑士卒圍了過來,有人惡狠狠地看著那鮮卑將領,就是這個混賬瞎指揮,讓他們陷入了絕境,誰在聽他的命令誰就是狗。

有士卒盯著地上的鮮血和屍體,隻覺肚子更加饑餓了,有人乾脆地走了過去,大聲地道:“快拿柴火來!”其餘士卒看著地上同伴的屍體,可肚子裡的饑餓卻讓他們泯滅了最後的良知。漢人的肉可以吃,鮮卑人的肉也可以吃,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吃?

所有的鮮卑士卒都圍了過來,你添一把柴,我加一點火,寒冷的冬日之下暖暖的篝火上散發著誘人的肉香。

一群鮮卑士卒大聲地叫著:“好吃!好吃!”

有人一邊吃著,一邊淚流滿麵,今日吃了幾十個被殺的鮮卑同袍,明日是不是又要殺幾十個鮮卑同袍?冬日漫漫,是不是每日都要殺幾十個鮮卑同袍?那自己呢?什麼時候輪到自己被其餘人殺了吃了?

有人一邊大口的吃著,一邊惡狠狠地盯著四周的鮮卑同袍,這些人個個都想吃自己的肉,一個都信不過!

有人握緊了刀子,要麼立刻就逃回平州,要麼就殺光了這些同袍,幾千具屍體絕對夠吃一個冬天了。

一個士卒吃得不過癮,還想再吃,可肉已經沒了,他看到一個受了重傷未死的鮮卑人縮在角落,大笑著走過去一刀砍下,將他的屍體拖到了篝火邊,不在意地道:“他反正活不……”

“噗!”一柄長刀砍下了他的腦袋。

同一時間,四周的鮮卑士卒一齊抽刀亂砍,這裡幾千人誰都不可信任,隻有殺光了其餘人才是唯一的活路。

那鮮卑將領厲聲叫著:“不要動手!不要動手!我會帶你們活下去的,我會……”

“噗!噗!噗!”好幾把長刀一齊砍在了那鮮卑將領的身上。

“王八蛋,要不是你,我現在已經在草原吃烤全羊了!”

某個鮮卑士卒奮力殺了幾人,與另一個士卒背靠背,大聲地道:“查姆和,我們聯手可以殺光這裡所有的人!”

“噗!”他的人頭飛起。

查姆和冷冷地道:“然後,你就殺了我,對不對?”此時此刻,他誰都不信。

數千人怒吼著廝殺在一起,看也不看身邊的人是誰,除我之外全員惡人。

小半個時辰之後,城內漸漸沒了聲息,數千人倒在血泊之中,有的已經死了,有的身負重傷,再也站不起來。

天空中無數烏鴉落在了四周的屋頂上,紅色的眼睛盯著地上的一具具屍體。

某個鮮卑人躲在不遠處的一間屋子裡,心裡又是驚恐又是興奮,所有人都死了,隻有他一個人了,他絕對可以吃到明年春天的。

“哈哈哈哈!我贏了,我活下來了!”那個鮮卑士卒翻身大笑,走出了藏身處,隻覺天下間唯有他一個人是聰明人。他看著依然在燃燒的篝火,就想砍下一塊血肉燒烤,忽然背後風聲呼嘯,他急忙側身倒地,背上已經挨了一刀。

一個鮮卑士卒冷笑著:“這個世上一個聰明人就夠了。”

那中了一刀的鮮卑人捂著傷口,猛然撲了上去奮力廝殺。

北風之中,刀劍相交之聲從急促到稀疏,然後是一聲淒厲地喊叫戛然而止。

數日後,文虎帶著千餘騎終於追到了城中,隻見城內數千屍體上停滿了烏鴉,整個城池都是鮮血和屍體的惡臭味。

文虎看著篝火邊一具鮮卑人屍體捂著肚子,至死手裡拿著一塊烤熟的人肉,心中充滿了複仇的痛快和對人性的悲涼。他大聲地下令:“搜查全城,然後放火燒了這些屍體。”

……

太原昨夜下了一日的大雪,衛嶽看著花園中的雪白地麵,很有踩上幾腳的衝動,又唯恐破壞了完美的柔和的雪地。他捏了幾個雪球遠遠地扔了出去,這才心滿意足地進了衛瓘的書房。書房內的溫暖立刻讓他打了一個顫,渾身好像都暖和起來。

衛瓘將衛嶽進來,從地圖上抬起頭,道:“一個時辰之後,你與衛裔帶領三千人立刻向西去河套。”

衛嶽一怔,道:“現在?去河套?”他倒是理解衛瓘想要去河套,河套平原是一塊寶地,可放牧,可耕種,隻是落在了胡人的手中成為了牧場,這就有些可惜了。但在大雪之下翻山越嶺去河套,信不信半路上就摔死了一半人?

衛瓘讚許地點頭,道:“吾兒終於懂得天時地利了,不錯,不錯。”

“隻是,哪怕道路再危險,你也必須此刻動身。”

衛嶽小心翼翼地問道:“為何?”

衛瓘斬釘截鐵地道:“因為平陽終於下雪了!因為馬上就是春天了!”

衛嶽每次看到父親衛瓘都有些畏懼,因為父親的言語實在是太高深了,他完全聽不懂父親在說些什麼。

衛瓘看了一眼兒子,心裡還是滿意的,能夠知道下雪翻山越嶺就是找死已經是巨大的進步,飯要一口一口地吃,彆想指望蠢貨兒子忽然成了天才。

他耐心地解釋道:“大縉天下,除了並州與蜀地之外,此刻已經儘數落在了胡問靜的手中,胡問靜若是想要討伐並州,論途徑,她可以從平陽郡從南向北殺入太原,可以從上黨郡武鄉殺入太原,可以從巨鹿由東向西殺入太原;論名將,此刻就有白絮和林夕與我軍對峙,等劉弘文鴦從平州脫出了手,兩人之中至少有一人可以帶領大軍殺入並州。”

衛嶽點頭,這些他也知道,這些時日並州諸將閒來無事就分析局勢,他聽也聽得多了,文鴦此刻多半在監視司馬越等人北上,一旦劉弘擊敗了鮮卑人,或者司馬越等人出塞,文鴦多半就殺向並州了。

衛瓘道:“論人口,論糧食,論地理位置,論兵力,論將領,胡問靜其實都早早數倍優於我方,為何就一直就堅守不出呢?”

衛嶽點頭,老實說他也有此疑問,若是白絮和林夕進攻太原,太原怎麼都要費一些手腳的。但這兩個人都是烏龜流,堅決不出頭。

衛瓘微微歎氣,道:“為父原本也是這麼想的。”

“彆看胡問靜東征西討,其實她用兵很是穩健,沒有必勝把握極少冒險,手下諸將更是把烏龜流發揮到了極致,嚴守各處要隘,絕不主動出戰。周渝鎮守荊州多年,不曾進攻巴蜀;司馬越的陳留濮陽幾乎在胡問靜的四麵包圍之下,卻多年不見胡問靜的將領出擊。”

衛嶽點頭道:“是,有人言胡問靜以及手下諸多將領其實都不懂軍事,所以不敢冒險,隻能以穩健為主。孩兒覺得有些道理。”他微微有些得意,胡問靜以及一群手下都是草根中的草根,肯定沒有讀過兵書的,當然不會打仗,隻能仗著雄關險要等待彆人送死。

衛瓘笑了笑,年輕人有些看不起其餘人不算什麼的大毛病,沒有必要指出錯誤,他繼續道:“為父也這麼想,所以以為胡問靜對待並州的策略是想要等我並州內亂。”

衛瓘認真地道:“並州胡人比漢人還多,劉淵在匈奴人之中威望甚高,如今又得了羌胡雜居地的胡人的支持,反攻並州的可能極大。為父雖然殺了太原王氏滿門,但是真的殺光了太原王氏所有人了?太原王氏的姻親呢?太原王氏的旁支子弟呢?太原王氏在太原數百年,盤根錯節,為父哪裡知道誰與太原王氏一條心?若不是如此,為父怎麼會與太原王氏聯姻,怎麼會害了你兄長的性命?”他微微歎了口氣,沒想到王渾如此愚蠢啊。

衛瓘繼續道:“這並州起內亂的可能極大,為父認為胡問靜又想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因此一直在努力穩定並州,隻要並州不內亂,胡問靜絕不會進攻並州。”

衛嶽重重點頭,從結果看,應該就是這樣。

衛瓘慢慢地笑了,道:“可是,為父錯了!”

“胡問靜不進攻並州,是因為她根本不需要進攻並州,並州根本是一塊死地。不需要胡問靜動一兵一卒,為父明年就要死在了並州了。”

衛嶽大驚失色。

衛瓘慢慢地道:“為父不是被胡問靜殺死,不是被劉淵殺死,而是活活地餓死,或者被饑餓的士卒殺了吃了。”

衛嶽聽到“吃了”二字,渾身發抖,每一塊肌肉都酸疼無比。

衛瓘道:“大旱!大寒!並州已經接連數年大旱和大寒了,地裡的莊稼儘數絕收,隻靠野菜和存糧支持。”

他看著窗外的大雪,道:“今年雪大至斯,明年隻怕又是一次大旱和大寒,這並州的糧食是絕對支撐不住的。漢人百姓還能逃到胡問靜的大楚朝去,胡人呢?胡人沒有糧食,當然作亂,為父首當其衝,必死無疑。”

衛嶽渾身發抖,道:“所以,父親要趁著大雪封鎖了平陽郡進入太原的道路,探子難以行走,而冬天信鴿也不怎麼方便,抓住機會奪取河套平原?”

衛瓘點頭,道:“對!你要在此刻翻山越嶺去河套,告訴劉淵,為父願意讓出並州,讓他出個價格。”他嘴角帶著笑,劉淵一心要奪取中原,絕對無法接受並州的誘惑,有劉淵擋在了並州,他在河套就有足夠的時間種地、收服胡人。

若是劉淵從並州向西進入冀州……

衛瓘笑了,他此刻終於看懂了胡問靜的全盤計劃。白絮和林夕等人的堅守不出,冀州幽州的無人區等等,其實都是胡問靜對他或者並州的進攻。

並州沒有糧食,東麵的幽州冀州沒有糧食,南下有重兵把守,他除了向西強行翻越山川進入河套,向北進入草原還有什麼出路?

衛瓘淡淡地道:“好一個驅虎吞狼。隻是,老夫既然是老虎,吃一隻狼還是綽綽有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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