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衛瓘的將領在泥土高牆之內一口氣斬殺了兩個潰兵,厲聲喊著:“不許逃!臨陣逃跑者殺無赦!”但卻根本不能阻止大軍的潰逃。
他大聲地長歎:“天亡我也!”舉起長刀,然後看身邊的士卒,你丫倒是攔住我啊,難道真的要我自儘?
胡問靜看著泥土高牆之上眾人四散奔逃,厲聲下令:“第一排放下鐵盾、長矛、蹶張弩,拔出長劍!”
第一排數百士卒齊聲大叫:“必勝!必勝!必勝!”
胡問靜高舉長劍:“殺!”帶頭衝向了泥土高牆。
泥土高牆之上連個人影都沒有,胡問靜看著下方逃跑的胡人和衛瓘士卒,厲聲道:“立刻把射出去的弩矢都找回來,一支都不可漏過!”三千支(弩)矢隻射殺了千餘人,這準確度簡直是狗屎,憑白浪費了寶貴的銀子,糟糕,心疼了!
泥土高牆之下,覃文靜看著胡問靜捂心而立,莫名其妙,老大怎麼還不找一條道路出來?就不信這城中的人出入都要攀爬五丈高的泥土高牆,肯定有一個隱藏的道路的。
“拿著這套裝備可爬不了泥土高牆。”覃文靜看著手裡的鐵盾,不知道踩在泥土堆上會不會整個人都陷落進去?想想到現在還有隻穿了紙甲拿了刀劍的士卒沒能爬上泥土高牆,她實在是對爬過泥土高牆缺乏信心。
……
衛嶽委委屈屈地緩緩前行,他心中對留下來戰鬥是排斥的,但也有幾分“我是天才,肯定能夠帶引大軍殺了胡問靜”的念頭。
“唉!”衛嶽又一次長歎。“若是我留下來,是不是就會大敗胡問靜呢?”
他越想越是有可能,兵法有雲,“以虞待不虞者勝”,他準備了一個冬天就是為了這一次大戰,怎麼他就撤退了呢?
衛嶽勒馬轉頭望向來處,此刻原來疲憊的胡問靜是不是已經倒在了泥土高牆之下?他是不是葬送了到手的大功勞?
幾個護衛死死地扯住衛嶽的戰馬的韁繩,催促道:“公子,我們快些趕路去延安,司空等著我們的消息呢。”
衛嶽搖頭問道:“若是父親得知我不戰而逃,是不是會斬殺我這個廢物?”幾個護衛急忙安慰:“回稟軍情何來不戰而逃?這是公務!”
衛嶽依然垂頭喪氣,任由馬兒慢悠悠地前進。
忽然,來路處有急促的馬蹄聲。
眾人回頭,卻見幾個將領疾馳而至。
衛嶽臉色大變:“難道已經殺了胡問靜?”
那幾個將領看著衛嶽的眼神肝腸寸斷:“公子,我們大敗了……”
一個護衛脫口而出:“真的假的?這才半日工夫你們就丟了城池?”
幾個潰逃的將領麵如豬肝,淒苦地道:“胡問靜親自領軍而至,我等不過是中庸之才,如何擋得住胡問靜?想要擋住胡問靜,非要衛司空親自出戰不可。”
衛嶽看著潰逃的將領們,又望著來路,一直七上八下的心陡然平靜了,道:“我等立刻去見我父親,駕!”他縱馬疾馳,對自己早一步離開城池再無一絲的委屈。
延安城內,衛瓘的大軍尚且在安營紮寨,陡然聽說胡問靜已經殺入了羌胡雜居地,衛瓘的臉上就露出了苦笑:“胡問靜真是……”他閉上了嘴,他可以算出胡問靜要奪取羌胡雜居地,胡問靜就算不出他想要奪取河套了?
衛瓘輕輕地笑,天下就是一盤棋,對手會做什麼其實大家都知道,隻是力有未逮而已。
衛瓘看著衛嶽和幾個將領,道:“沒關係,丟了也就丟了,至少我等知道了胡問靜的新手段。”他嘖嘖道:“胡問靜真是有錢啊。”
幾個將領用力點頭,三千鐵盾和三千蹶張(弩),這財力真是非同小可。
一個站在衛瓘身側的將領道:“胡問靜從關中入羌胡雜居地,糧草補給定然不濟,是不是可以斷了她的後路,然後困死了胡問靜?”
胡問靜隻有三千人,但這是三千甲胄、盾牌、(弩)矢、戰馬齊全的精銳,絕不是可以用大軍正麵硬杠的,但困死胡問靜卻輕而易舉,多挖幾道泥土高牆就夠胡問靜頭疼的了。
衛瓘笑了:“不錯!多挖幾道泥土高牆!”他的心已經飄到了河套平原之上,奪取河套平原才有大量的耕地和糧食,才能夠將牧馬的胡人變成種地的農民,可是不守住了延安,他怎麼守住河套?困死胡問靜,餓死胡問靜?吃人的禽獸怎麼會沒有吃的?
……
胡問靜一舉殺入羌胡雜居地的消息傳開,整個羌胡雜居地震動!
有胡人驚呆了:“什麼?漢人皇帝要來羌胡雜居地吃人了?”有胡人悲憤無比:“冀州幽州的胡人都被吃掉了,不到這裡吃胡人,哪裡還有胡人?”有胡人開始打包行李,漢人一直很凶殘的,這次殺入羌胡雜居地隻怕要血流成河。
有胡人卻鄙夷地大叫:“漢人都是兩腳羊,來多少我們就殺多少!勇士們,跟我去殺漢人兩腳羊!”
一群胡人青年大聲地呼叫。
有胡人女子扯住一個胡人青年的手臂:“紮克,不要去與漢人廝殺,漢人皇帝很厲害的,有妖法!”漢人皇帝的凶名即使在羌胡雜居地也有所耳聞,何必去惹這麼厲害的妖怪。
那叫紮克的胡人青年用力掙脫胡人女子,大聲地道:“漢狗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他眼神之中閃著精光,道:“我是最厲害的勇士,難道你信不過我?”
那胡人女子拚命地勸,卻被那紮克隨手甩開,跳上了馬背,大聲叫道:“想要殺了漢人皇帝的勇士們,跟我來!”
四周數百胡人青年大聲叫喊,翻身上馬,跟著紮克縱馬而去。
那胡人女子大聲叫著:“紮克!紮克!回來!”卻已經不見了紮克的蹤影。
某個城池內,幾個大部落頭領淡然地喝著手裡的奶茶,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一個胡人頭領淡淡地道:“這塊土地從百年前就是我胡人的土地,漢人從來就沒能真正征服過我們。”
另一個胡人頭領不屑道:“漢人以前是很厲害的,可是現在已經不行了,隻看見我胡人進入中原,何時見到漢人殺入羌胡雜居地的?”
一群胡人頭領微笑,蒼老的臉上滿是智慧的笑容,漢人的優勢在於種地和煉鐵,秒殺所有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但是經過了漫長的百來年,有胡人學會了種地,有胡人從漢人處購買了大量的武器,大家都有糧食和刀劍,難道怕了漢人不成?
一個胡人頭領道:“且讓漢人皇帝與那逃入延安的漢人大官廝殺,我等隻管守住了河套。”
一群胡人頭領點頭,漢人皇帝與漢人大官的恩怨關他們P事?若是那漢人皇帝或者漢人大官勝利之後想要奪取河套,那麼他們反手就讓漢人明白為什麼這塊土地叫做“羌胡雜居地”。
……
某個山林中,數百個胡人躲在密林深處,輕輕地安撫著馬匹,不發出一絲的聲響,寂靜的密林中鳥雀歡快的歌唱,春風吹拂,樹林沙沙作響。
許久之後,一個胡人跑進了密林深處,眼中閃著光,道:“漢人皇帝的斥候沒有發現我們,已經離開了。”
數百個胡人大喜,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紮克淡定地道:“這裡是我們的地盤,漢人皇帝怎麼可能找到我們?我早就知道漢人皇帝的斥候不可能發現我們的。”他一點都沒有吹牛,羌胡雜居地到處都是山林,山中有山,穀中有穀,縱然是當地人都不敢說能夠從山巒之中找到隱藏的數百人,何況是外地來的斥候?躲避這漢人皇帝的斥候輕而易舉,意料之中。
有胡人佩服地看著紮克,道:“紮克,你是我們之中最聰明最勇敢的人,我們都聽你的,你說,我們該怎麼做?”
紮克笑了,環顧四周,傲然道:“我們就在這裡等漢人皇帝過來送死!”
“漢人皇帝有戰馬,可是漢人皇帝根本不會騎馬,隻會步行,沒有馬的步卒也想與我等騎兵相鬥嗎?”
眾人一齊點頭,他們早就偵查清楚了,漢人皇帝果然不會騎馬,戰馬都是用來駝貨的,他們又豈會怕了一群步卒?
紮克嚴肅又自信地道:“我們隻要等在這裡,等漢人皇帝經過,然後疾衝而出,斬殺了漢人皇帝。”
眾人用力點頭,臉上泛起笑容,隻覺這衝鋒砍殺漢人皇帝的行為英勇無比,而且非常符合胡人勇士的身份和習慣。
紮克看著眾人道:“我們衝鋒的時候先射出一片箭矢,既能射殺了漢人士卒,又能引起漢人士卒的慌亂,更容易擊殺漢人皇帝。”
眾人用力點頭,騎馬射箭,胡人的看家本事。
紮克道:“可能我們隻來得及射出一到兩箭,射出之後立刻收起了弓箭,筆直的衝進去,記住,都跟著我,不要亂衝。”
眾人點頭,有人道:“放心,你是我們的頭領,我們都跟著你!”
紮克又對其中幾個人道:“你們幾個箭法好,在衝鋒的時候點燃了火矢,射入漢人皇帝的隊伍之中,不求射中了人,隻求驚擾了漢人的戰馬,隻要漢人戰馬亂跑亂鬨,這漢人的隊形就會更加混亂,我們更能夠擊殺漢人。”
那幾個神射手用力點頭,這事情容易做。
紮克看著眾人,最後道:“這羌胡雜居地是我們胡人的,我們從小在這裡成長,絕不讓漢人奪走我們的土地!我們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譽而戰,我們是為了羌胡雜居地的所有胡人而戰!”
幾百個胡人神情肅穆,一股難以言語的感情充斥了胸膛。
一個胡人低聲道:“為了我們的土地,為了所有的胡人!”
其餘胡人眼中流出了淚水,這片土地是胡人的,漢人休想奪走胡人的土地!
山林外,一聲清脆的鳥叫聲傳了進來,紮克一驚,道:“漢人皇帝快來了,都準備好!”
數百胡人小心地潛伏在山林中,望著遠處的山道,果然看到數千漢人牽著馬匹緩緩地前進。好幾個胡人的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漢人果然不會騎馬,真是廢物。
紮克看著大軍緩緩靠近,使勁地尋找漢人的皇帝,他聽說漢人皇帝是個女子,但是那又有什麼用?隔了一些距離,他無法從統一的製服中看清誰是女子,誰是男子。他心中怒罵著,漢人的女子不是穿著紗裙,頭發上有十幾支金釵,腰上掛著香囊和玉佩,手腕上有金銀玉手鐲,臉上塗著粉,嘴上塗著胭脂,一眼看去就能發現的嗎?為什麼就是找不到!
他心中忽然一動,漢人多狡詐,漢人皇帝更是奸詐中的狡詐,一定是故意不穿紗裙,不戴金釵,不抹胭脂的,為的就是躲在人群中不會被人發現。
紮克定下心,仔細地看那三千漢人士卒,果然也沒有看到預料中的高高的旗幟。他無聲地冷笑,漢人皇帝果然故意隱藏行跡。他認真地盯著那三千漢人士卒,確定自己可以發現隱藏的漢人皇帝,不,不是發現,而是讓漢人皇帝主動現身。
紮克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低聲道:“準備出擊!”
數百胡人勇士一齊翻身上馬。
紮克估計著距離,猛然下令道:“殺!”
數百胡人從密林中陡然殺出,馬蹄聲縱然在滿是泥土和樹葉的山路中依然震耳欲聾。
胡問靜厲聲道:“長矛陣!”最外圍的數百士卒立刻亮出了長矛。
紮克大笑,這些漢人士卒果然是精銳,但是作為胡人英雄打得就是精銳!他厲聲下令:“放箭!”
數百騎胡人勇士一齊放箭,漫天箭矢激射!
紮克死死地盯著那三千漢人士卒,漢人的皇帝忽然遇到了偷襲,又有箭矢如雨,漢人皇帝的侍衛一定會挺身而出護住皇帝,所以,他隻要看到誰被人嚴密的保護,誰就是漢人的皇帝!這就是他逼漢人皇帝自動現身的妙計。
數百箭矢對著三千漢人士卒激射,紮克死死地盯著,隻見漢人士卒或者拿著長矛,或者匆忙從馬背上拿鐵盾,或者雙手下垂,似乎拿著什麼,或者護住了驚擾的戰馬,就是沒看到有人蹦出來保護皇帝!
紮克眼珠子都要掉了,為什麼護衛不跳出來掩護皇帝?為什麼!不是讓領導先走嗎?不是要舍身保護領導嗎?怎麼如此危急的時刻竟然沒人蹦出來保護皇帝?該死的,不會這裡沒有皇帝吧?
數百胡人勇士不知道紮克的內心的百轉千折,隻管飛快地射箭,眼看漢人忙著拿長矛拿盾牌,對射到的箭矢毫無防備,數百胡人勇士大喜,有人大聲地叫著:“中!”
數百箭矢射到了漢人士卒的麵前,有的被人直接打落,有的準確的射到了漢人士卒的身上,就是沒看到有人中箭慘叫。
數百胡人勇士驚慌大叫:“怎麼回事?我明明射中了!”
胡問靜厲聲下令:“放箭!”
第二排的士卒拿起手中的蹶張(弩),一齊扣動扳機。數百支(弩)矢激射,瞬間門就穿透了胡人的身體,一個個胡人慘叫著墜馬,引起騎兵的混亂,隻有不到百餘騎繼續向前衝鋒。
有胡人趴在馬背上大叫:“漢人有(弩)!”怎麼都不曾想到漢人在行軍之中會一直張(弩)!
有胡人中了(弩)矢,咬牙大叫:“不要停!衝過去!”
不到百餘騎的胡人勇士咬牙疾衝,紮克握緊了手裡的長刀,隻要衝進了漢人的隊伍之中,他依然有斬殺漢人皇帝的機會。
大楚士卒已經卸下了齊肩鐵盾,立在地上護住了長矛手,靜靜地等待胡人騎兵的衝擊。
紮克看著眼前一聲不發的漢人的一支支長矛和一麵麵鐵盾,怎麼都鼓不起勇氣筆直地撞上去,他一帶韁繩,戰馬貼著大楚士卒的隊伍擦肩而過,身後胡人騎兵同樣轉向,誰也不敢撞向長矛鐵盾。
胡人騎兵在大楚士卒麵前弧形轉彎,紮克心中飛快地盤算,是再衝一次,是騎射,還是灰溜溜地回去?
“放!”命令聲中,空中又是整齊的“嗡”聲。
下一秒,一支弩矢從紮克的背部到了前胸。紮克鬆開了韁繩,隨著(弩)矢向前仰身,然後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漢人的口令聲傳入了彌留的紮克的耳朵中:“第一隊,補刀!”“第二隊,收攏戰馬!”“第三隊,準備再次射擊。”
紮克的眼前越來越黑,他喃喃地道:“我應該成為英雄的……我應該成為英……”終於墜入了無儘的黑暗。
大楚軍中,胡問靜對斥候沒有發覺隱藏的胡人騎兵並不在意,斥候又不是雷達,怎麼可能發現每個角落的隱藏者?但是她對(弩)矢的效果極其不滿。
“幾百個騎偷襲就殺到了本座的麵前,若是幾千騎呢?區區幾百個(弩)手待機實在是太不謹慎了,來人,本座要一半的人換成(弩)手待機!有一千五百支(弩)矢在,就是呂布也要射成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