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賈南風看著戶籍, 總覺得大楚朝的人口哪裡不對。
前朝大縉的時候朝廷進行了一次人口大普查,到太康三年數據陸陸續續彙總,本朝全部戶數約377萬戶, 人口約24768900人,這兩千四百七十幾萬人口怎麼到了大楚朝就隻有一千多萬紙麵人口了?雖然胡人作亂, 胡問靜與司馬越、門閥等大戰,怎麼都不可能死了一千五百萬人口的。
賈南風怔怔的看著數據, 是哪裡出了問題?她細細地查,司州地盤不大,但作為京城所在地, 人口最多,大約有四百八十萬人口, 她微微點頭, 大楚朝統計數字是四百七十萬,十萬的誤差不算很大
“……荊州三百八十五萬人……”賈南風的心立刻跳了一下, 這數字不太對, 她記得胡問靜統計過荊州人口, 是三百萬左右, 這是少了八十五萬啊, 這個差距也太大了。
她一時之間門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隻能做了一個記號,又繼續往下對比。
“……冀州三百十萬人……”賈南風又是一怔,又不對了!胡問靜將冀州西麵的人口不是殺了就是驅除,冀州西部成了無人區, 冀州中部和東部雖然沒有統計,但是據說被司馬越儘數驅趕去了幽州,哪怕用最簡單的三分法, 冀州中部東部至少也有兩百萬人口,司馬越有能力驅趕兩百萬人口去幽州?
“……涼州三十萬人……”賈南風苦笑,差點把文書扔在地上,涼州隻有三十萬人?太康三年胡問靜在武威就殺了數萬人,這是殺了涼州一兩成的人口?最近馬隆一直在公文中叫苦,三十萬盧水胡不服教化,一個盧水胡就有三十萬人口,這涼州是沒有漢人了?
“……兗州八十餘萬人,青州五十餘萬人,徐州八十餘萬人口……”賈南風皺眉,大楚在兗州、青州和徐州的人口儘數沒有統計入數據,到底得了多少人?
賈南風想著大縉朝兩千四百七十餘萬人口,胡問靜也看統一了天下,哪怕不算冀州、幽州、兗州、青州、徐州,人口也不應該如此之少,除了賬麵人口的差異,問題在哪裡?
“……平州一十萬人……幽州六十萬人……並州六十萬人……豫州九十五萬人……雍州一百一十餘萬人……秦州三十萬人……梁州七十餘萬人……益州一百五十萬人……寧州八十萬人……揚州三百萬人……交州一十五萬人……廣州三十餘萬人……”
賈南風皺眉,豫州九十五萬人?大楚的統計隻有八十萬人。雍州一百一十萬人?按照胡問靜的估計,關中隻有三十萬人,一次胡人作亂殺了雍州八十萬人?揚州三百萬人?又差了五十萬人!這是怎麼回事!
賈南風定下神,不去想胡問靜估計的人口與大縉朝統計人口的差異,隻去算冀州、幽州、兗州、青州、徐州這落在胡問靜手中的地區,竟然有五百八十餘萬人!賈南風的心怦怦跳,五百八十萬人口在賬麵之外!
她盯著地圖東南不屬於大楚的秦州、梁州、益州、交州、寧州、廣州,以及東北的平州,這才發現朝廷眼中的“蜀地”和“南蠻”竟然有將近四百萬人口,而小小的平州也有一十萬人。
賈南風稍微有些驚慌,從地圖上看,胡問靜已經得到了天下十之七八的地盤,可是從人口上看,不算荊州雍州等州郡人口統計的差異,僅僅未曾統計或納入大楚版圖的地域人口總數就有一千萬!
賈南風的手都開始抖了,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有這許多人口不在大楚朝?不是說天下地盤和人口儘數都在胡問靜的手中了嗎?不是說“蜀地和南蠻”人口稀少嗎?為什麼有四百萬人!
荀勖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了過來:“原來你在看這個啊。”
賈南風回頭,這才發現荀勖馮紞等人就在她的身後。賈南風以為她隻是手抖,其實賈南風渾身都在發抖,案幾上的茶杯不斷地晃蕩作響,衙署內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荀勖看了一眼賈南風麵前的戶籍人口統計數字,笑道:“你倒是長進了不少。”
賈南風心中立刻就不爽了,荀勖也配用長輩的口氣教訓她?她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微微點頭。
馮紞轉頭看荀勖,道:“哪裡長進了?”荀勖笑了笑,對著賈南風道:“衛瓘死了,你好好想想他為什麼死了。”
賈南風笑容不變,心中飛快轉念,總覺得又是不爽又是莫名其妙。
荀勖微笑,賈南風能夠口服心不服,已經改了很多了。他看著賈南風道:“不用擔心人口,這不是問題。”
賈南風心中一動,立刻問道:“荀公,蜀地有四百萬人口,何以如此之多?不是說蜀地缺人嗎?司馬越手中有五百八十萬人?為何荊州、雍州、涼州人口產生了百餘萬的偏差?”
賈南風一點不覺得這些事情是小事,道:“我一直聽說蜀地缺人,蜀漢滅亡之時戶口一十八萬,人口不過一百零八萬,所以才會被曹魏吞並,若是蜀地有四百餘人口,曹魏如何吞並蜀漢?司馬冏就在蜀地,若是司馬冏手中有四百餘萬人口,實際控製人口不過七八百萬的大楚幾乎不可能吞並蜀地。”
賈南風經曆了這麼多,多少懂一些軍事了,大楚實際控製人口不過比蜀地多了三四百萬,而蜀地有雄關要隘,道路又艱難,大楚後勤運輸壓力巨大,此消彼長,大楚想要滅蜀隻怕會傷筋動骨。總不能指望再來一次鄧艾奇兵進攻成都吧?司馬冏隻要有腦子就會堵死這種可能。
荀勖笑道:“因為你我如今的‘蜀地’不是蜀漢的‘蜀地’啊,前朝自從滅蜀之後,以中原正統自居,鄙夷南方,過了長江都是南蠻了,稍微靠向西南的土地儘數都被歸到了蜀地,你我言語中的‘蜀地和南蠻’比蜀漢大了些,交州廣州哪裡是蜀漢的地盤?這是其一。其一是蜀漢的一百零八萬人口是不算寧州的蠻夷的,孟獲之流隻是不造反而已,蜀漢哪裡能夠收到孟獲之流的稅賦?整個寧州的人口都不在蜀漢的統計之內。其三是因為蜀漢隱戶的數量巨大,隱戶並不稀奇,曹魏或者大縉都有,我大楚看似全民集體農莊,其實一些偏遠些的地方定然也會有隱戶。你隻看到前朝太康三年的人口數字兩千四百七十餘萬,可曾看到太康元年全國人口數量是一千六百一十六萬?短短兩年竟然多了八百萬人,這除了從北麵放入中原的胡人,就是清查出來的隱戶了。”
賈南風點頭,她不該問蜀地的人口為何比蜀漢的時候多出了這許多,她又不關心這點,她隻是想要知道司馬冏手中有四百萬人,這仗還怎麼打?
荀勖淡淡地道:“若是蜀地容易打,陛下的根基就在荊州,為何多年不入蜀?司馬攸為何又要把司馬冏安排在益州?周渝為何一直鎮守荊州?這蜀地就是頂著大楚朝的一根尖刺,但是想要用最小的代價處理又很不容易,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賈南風緩緩點頭,又問道:“雍州和荊州的人口為何有巨大的差異?”這荊州少了近百萬人,這差異已經不是舒服可以解釋的了,雍州更是直接隻剩下了三成的人口,胡人殺戮再厲害也無法解釋這個結果。
荀勖笑道:“雍州戶籍人口一百餘萬,胡人作亂之後隻有三十餘萬,死在大亂中的百姓應該不過三十餘萬,這是少了四五十萬人了,荊州應該有三百八十五萬人,也少了八十萬,這些人當然是跑了啊。”
賈南風一怔:“跑?”
荀勖看了一眼賈南風,溫和地道:“洛陽城在前朝太康三年的時候,城內至少有三萬世家門閥子弟,有的是官員,在衙門忙忙碌碌,有的沒有官職,整日呼朋喚友,擎蒼牽黃,洛陽城中熱鬨非凡,如今在哪裡?前朝皇帝司馬炎死後,洛陽城內的世家門閥子弟陡然少了數萬,難道都被陛下殺了?無非是眼看動蕩不安,能跑得儘數跑了。這鄴城被殺的豪門大閥子弟之中有多少原本待在洛陽的門閥子弟?這司馬越王衍身邊有多少門閥子弟原本在洛陽鬥酒十千?”
荀勖掃了一眼四周的官員,笑道:“去年洛陽衙署之中就有幾個人投靠了司馬越,老夫也真是佩服極了,大楚已經定了天下,怎麼還有人投靠司馬越?這幾人的腦袋之中到底長了什麼?難道想去塞外吃草嗎?”荀勖縱然智計百出,也沒想到有如此腦殘的官員,一時無備,竟然讓幾個官員全家輕易地投靠了司馬越,真是哭笑不得,若是被他抓到了那幾個官員,非要問個清楚。
四周的官員也笑,若是胡問靜與司馬越甫起糾紛的時候投靠司馬越,這是不看好胡問靜,大家都理解的,可現在司馬越都被趕到了塞外了,竟然還有官員跑去投靠司馬越,這隻能是真愛了。
眾人的笑聲中,賈南風明白了,她在洛陽平平安安的,隻拿數據和結果看人,有些事後諸葛亮了。荊州大門閥根深蒂固,掌握了荊州大部分財產,又有多少普通百姓靠著大門閥吃飯,多少與荊州大門閥有姻親關係的小門閥?這些人哪裡敢賭胡問靜會不會斬草除根。若是她在荊州,她會不會在胡問靜動手殺荊州門閥的時候急忙遁入深山或者逃到巴蜀、揚州、廣州,或者躲入深山?就算來不及逃得這麼遠,隱姓埋名躲在鄉下親戚家中閉門不出,躲進山溝溝中的田莊,很難嗎?
而這雍州的人口更簡單了,司馬駿的時候胡人囂張跋扈,禍害鄉裡,聰明人知道必然會釀成大禍,早早跑了。普通人等到胡人開始作亂說什麼都要跑了,這雍州自然是沒人了。
賈南風暗暗歎氣,戰亂之下逃難本來就是常有的事情,各州人口變化是尋常事。忽然,她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這雍州荊州的人口若是逃難,會有多少人逃到蜀地?這蜀地人口是不是更多了?這如何是好!”
荀勖道:“根據線報,蜀地各處人口多了不少,僅僅漢中一地就多了十餘萬人,這整個蜀地是真的多了不少人口。可是這又如何?進攻蜀地不容易,蜀人出川就容易了?依然是等待天時地利人和而已。”
他笑了笑道:“莫要擔心司馬冏能夠帶領大軍殺入關中或者殺入荊州,蜀地一來有氐人作亂,自顧不暇,一來百姓希望的是安穩的生活,沒有天大的利益,誰願意刀頭舔血?司馬冏才華不如諸葛亮,名聲不如諸葛亮,手下人才不如諸葛亮,帶甲之士亦不及諸葛亮,諸葛亮不能帶領蜀漢征服中原,司馬冏豈能做到?司馬冏此刻隻是名義上控製著益州,其餘各地能夠客客氣氣稱呼他一聲殿下已經是給了麵子了。”
賈南風鬆了口氣,心中一口氣閃過了幾百條挑撥離間門之策。
荀勖掃了一眼賈南風,知道她又在動宮鬥宅鬥的心思了,任由她胡思亂想,繼續道:“關中有大量的人去了西涼,不乏一些門閥世家,休看馬隆整日喊著人口不足,其實西涼哪怕不算歸化的胡人,漢人的人口也遠遠超出了西涼巔峰人口。”
他看著賈南風點頭,心中對賈南風能夠主動發現大楚朝與大縉朝人口的差異終究是很滿意的,這意味著賈南風不再傻乎乎的隻會“仁義道德”或者宮鬥宅鬥,終於開始腳踏實地的思考問題了。作為賈充的老黨羽了,他還是很願意提點一下賈南風的。
荀勖溫和地道:“荊州與雍州在紙麵上少了一百餘萬人口,但是不代表儘數去了涼州和蜀地。其實有很多就在關中和荊州,隻是這些人都是隱形人罷了。”
賈南風皺眉,飛快地思索,問道:“荀公之意,是指官府沒有將這些人統計在人口總數之內?”
荀勖笑了笑,賈南風隻是從字麵上推測出了“隱形人”的含義,沒有從地方官府的角度理解“隱形人”。他道:“不僅僅荊州雍州有大量的隱形人,冀州、青州、徐州、兗州、揚州、豫州、司州應該都有大量的隱形人。”
賈南風臉上帶著微笑,心知終於要搞明白為什麼大楚朝人口少了幾百萬了,但是她依然沒有搞明白為什麼會出現官府不統計的人口。她問道:“本朝官員數量不足,冀州、青州等新附州郡嚴重缺官員,雖然在大楚版圖之內,其實暫時屬於三不管地帶,有大量的人口沒人管也在意料之中,但是這荊州司州豫州都有完善的集體農莊,為何會有大量的隱形人?”
荀勖認真地道:“因為地方官府不知道,也不想管。”
賈南風打死沒想到這個答案,隻覺一股怒氣從心中湧了出來,聲音變得嚴厲:“地方官府不想管?”
荀勖道:“不錯。”他盯著賈南風的眼睛,道:“在朝廷的眼中,這些人都是大楚朝的子民,在地方官府的眼中卻不是。”
“在地方官府的眼中這些人有個統一的名字:‘流民’。”
賈南風臉色微變,喃喃地道:“流民……”
荀勖道:“正是‘流民’。”
“戰亂也好,瘟疫也好,災害也好,從外地而來的百姓就是流民。流民與地方官員何乾?吸收了流民,賬麵上人口增加了,上級未必會嘉獎。流民與當地百姓言語不通,又如何溝通?能聽懂官府的語言嗎?若是流民不服管理,需要殺人立威,上級隻看見公文上又殺了多少人,會不會覺得這地方官員不能服?若是今日花了大力氣給流民安排食宿,明日流民跑了,又如何?集體農莊之內人儘其力,這才有了飯管飽,十日吃肉,陡然多了大量的流民,人數甚至比集體農莊的人還要多,集體農莊陡然糧食緊張,飯不能管飽,十日不能吃肉,集體農莊的社員會不會鬨事?大戰未休,細作橫行,若是被細作放火燒了糧倉,如何交代?若是那些流民身上有瘟疫,感染了集體農莊中的社員,又該如何?”
“凡此種種,哪個地方官員敢不考慮?”
“若是這些官員還能以其‘惡’而嚴懲以儆效尤,那麼另一些官員就更加無奈了。”
荀勖淡淡地道:“大縉朝已經是地廣人稀,哪怕拉攏胡人也要增加人口了,大楚朝執行集體農莊製之後,雖然人口不變,但是在地圖上或者說在官員的管理之中,其實各地更加的‘地廣人稀’了。”
“所有人口都集中在集體農莊之內,流動人口也沒了,刁民死的死,老實的老實了,想要傳達朝廷的法令要麼就在縣城內敲鑼打鼓,要麼就去集體農莊,誰會多走一步路,去其他地方轉轉?”
“外地來的流民也好,本地躲到山野之中,悄悄回來的人也罷,隻要不驚動了官府,尋個遠離集體農莊的地方悄悄種地,原本就官吏不足,忙得團團轉的官府會發現這些人,然後將其歸入治下?隻怕是極其難的。這些官員論其心,論其行,都沒有違法隱瞞人口的意思,隻怕朝廷嗬斥為何有大量人口隱瞞不報,依然莫名其妙,你說,這些官員能夠嚴懲嗎?”
賈南風緩緩點頭,隻覺這“隱形人”問題真是複雜,她小聲道:“陛下知道嗎?”
荀勖笑了:“陛下其實在荊州人口數量與大縉人口數量不符的時候就有些知道了,關中人口少了大半的時候更知道了,隻是陛下也沒有辦法,隻能按照實際人口和紙麵人口數預算財政。那些流民不知道去了哪裡,朝廷力有未逮,隻要能守住實控人口就能穩住天下,剩餘的隱形人也算是考驗各地官員的能力了。”
荀勖輕輕地拂袖,臉上帶著無奈,道:“陛下想要通過集體農莊完成對基層的控製,可是一來機靈有抱負的官員有限,大多數官員隻能保證忠心,不是笨蛋就是濫竽充數,一來人心是會變的,當官之前一心為人民服務,當官之後隻想一百套房兩百個妾三百個兒女的人如過江之鯽。陛下想要大楚朝擺脫貪腐、廢物、欺下瞞上等等官場陋習,其路迢迢。”
賈南風重重地點頭,以為殺了衛瓘之後隻有蜀地沒有收拾,放鬆了大半的心又一次提了起來,原來還有漫長的道路要走。她暗暗歎氣,沒看見司馬炎做皇帝這麼累啊,為什麼大楚朝就這麼難。
荀勖淡淡地道:“大縉朝是不難,所以大縉朝滅亡了。”
賈南風點頭,又是一驚,被荀勖看破心思了?
荀勖都懶得解釋了,賈南風的心思太膚淺,隻要不想宅鬥宮鬥,他隨便就能猜到。他嚴肅地道:“陛下得天下太易,不過乎乎數年,未滿雙十年華而取天下,以史觀之,未曾見第一人也。故陛下殺戮極重,非不願意爾,是不得不爾。今天下大半已成大楚,大縉十九州已得十一州,取天下之勢不可改變,然後陛下依然親征羌胡雜居地。”
荀勖慢慢地問道:“為什麼?”
“衛瓘死於反叛,其死倉促?非也,‘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爭霸天下的梟雄兵敗遠遁,卻被為其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手下所擒所殺者不計其數。陛下既然握有賈太尉的細作,有衛瓘手下的投靠信件,知道破衛瓘必矣,陛下為何不坐鎮荊州,派一員大將進攻衛瓘?周渝有有勇有謀,月餘破揚州,此刻就在荊州,為何不派周渝征討羌胡雜居地?若是周渝是南方人,未必適應北方地理天氣,那麼文鴦呢?劉弘呢?馬隆呢?陛下為何要親冒矢石?陛下為何可以任由司馬越司馬柬帶領百姓向北出塞,不懼怕養虎為患,為何不能任由衛瓘西去極西之地?”
荀勖重重地歎氣,道:“無他,陛下懼怕出現第一個胡問靜。”
“陛下得天意垂青,可以五年從乞丐到皇帝,彆人為什麼不可以?”
“衛瓘軍中耆老,懂兵法,識人心,曉曆史,知政事。衛家豪門大閥,姻親無數。怎麼知道衛瓘或者衛瓘的兒子孫子不會成為下一個天意垂青者,三年取極西之地,五年得百萬大軍,十年殺回中原?”
“陛下以己度人,絕不敢給任何一個人機會,無論如何要冒險擊殺衛瓘。衛瓘果然是個人物,若不是過於傲狂,此刻衛瓘已經入了極西之地,陛下夜不能寐了。”
賈南風終於理解胡問靜為什麼不停的征討四方了,這是要在沒有出現變數的時候立刻掃蕩所有隱藏的變數。她定了定神,道:“陛下又如何知道司馬越司馬柬不能得天意垂青?”失去了天下的皇子王子公子複仇成功,王者歸來的例子數不勝數,胡問靜焉知司馬越司馬柬不會率領百萬胡人殺回中原?
荀勖道:“因為陛下想要賭一把。衛瓘有才華,陛下深深忌憚,司馬柬城府有餘,智慧不足,司馬越智慧倒是有了,但是走上了重複陛下的道路的死路。陛下可以開創一條新路,司馬越作為抄襲者怎麼可能超越陛下?司馬柬司馬越都不足懼,且北方天氣寒冷,胡人漢人互相廝殺,有劉弘等人守住要隘,陛下認為司馬氏氣數已儘,複起的可能極小,不如讓司馬氏與胡人在北方糾纏,陛下抓緊時間門統一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