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南風緩緩點頭,荀勖未必一定猜對了胡問靜的心思,胡問靜這人神神經經瘋瘋癲癲,屢屢超出他人的預料,但是應該大致可以解釋胡問靜的急迫感。
“所以,陛下回來之後要立刻進攻蜀地了?”賈南風問道,打仗她不行,但是她可以把那些冀州徐州等地缺少的官員湊齊了,把那些隱形人一一找出來。
荀勖微笑點頭:“是。”他就知道“天意垂青”、“第一個胡問靜”等等言語可以震住賈南風,但是這絕不是胡問靜四處出征的真實理由。因為他確定胡問靜沒有把天意放在眼中。
“為什麼重心放在了南邊?”荀勖在心中問自己,胡問靜很明顯不是要攻打蜀地,卻又一副以荊州為重的模樣,是為了什麼呢?
……
“陛下!陛下!莫要忘了武威!”無數武威郡的百姓大聲哭泣,胡問靜好不容易回一趟龍興之地,怎麼匆匆就走了呢。
什麼?大楚皇帝龍興之地不是荊州嗎?一群武威百姓憤怒了,怒目而視:“荊州怎麼能夠算陛下龍興之地?陛下是我武威郡司馬,陛下在我武威城中身被數創,陛下在我武威城建立第一個京觀,陛下是我武威之魂,武威才是陛下的龍興之地!”
有鮮卑百姓使勁地吹號角,這個號角是第一次蹴鞠比賽的時候陛下悄悄給鮮卑漢人的,代表了陛下對鮮卑漢人的深情厚誼,在此分彆的時候唯有奮力吹響才能表達家鄉人民對遠離的遊子的思念。
一群羯人大怒:“我們才是陛下的嫡係!”不看看第一個蹴鞠冠軍是誰?忘記三隻烤全羊了?有本事放馬過來!
幾百個小孩子拿起蹴鞠,奮力踢向空中。
胡問靜熱淚盈眶,揮手道彆:“西涼是朕戰鬥過的地方,是革命老區,朕一定會回來的!”
無數武威百姓大聲地歡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問靜眼含淚水,轉頭對馬隆道:“都準備好了?”
馬隆微笑點頭,這點小事當然準備好了。
四周武威百姓繼續用力揮手和呼喊,一群群兔子在人群中亂跳。
胡問靜轉頭瞅馬隆,說好了放鴿子的。
馬隆為難極了:“軍中倒是有信鴿,但是隻有幾百隻,在這數萬人的大場麵不夠看。”使勁地瞅兔子,然後淚水流了出來:“兔兔多可愛,兔兔是陛下要求我西涼繁殖的,如今是我西涼主要肉食之一,兔兔代表了我西涼的繁榮和昌盛,代表了西涼和陛下的血肉相連。”
胡問靜認真地道:“老馬,你這麼會拍馬屁,胡某一定給你升官。”
馬隆大笑。
胡問靜在萬眾矚目之下離開了武威,無數武威百姓傷心極了,沒能從胡問靜這裡要個親筆簽名,實在是太愚蠢了。
夜色漸深,無數武威人興致勃勃地聊著天,絲毫沒有睡意。
有人得意地道:“……當年我跟隨陛下在武威城中並肩作戰,陛下身上的鮮血都灑在了我的身上……”
有人摸著臉,道:“……那次我在蹴鞠場鬨事,陛下踢在了這裡,我飛出了三丈遠,立刻混了過去,這可是陛下踢過的地方啊……”
有人聊著其他的事情:“陛下忽然到了西涼,會不會有其他目的?”眾人問道:“比如?”那人笑道:“比如進攻蜀地啊!”一群人大笑,堅決不信,從荊州進攻蜀地更靠譜些,從兵微將寡糧食不足的西涼進攻蜀地會不會太誇張了?
有人對馬隆很是不滿:“陛下好不容易來一趟西涼,無論如何要留住陛下住上半年啊,馬將軍一點點待客之道,不對,是對待回家鄉的浪子都不懂!”
好些人用力點頭,陛下的根在西涼,怎麼能夠讓陛下匆匆來,匆匆去。
有人哭泣了:“陛下一定是想念西涼的饢餅了!”一群人用力點頭,早知道就該給陛下送一份西涼的泥土和水,陛下多少有個念想。
城門處,忽然有人尖叫:“陛下回來了!”
一群人大喜,急忙跑了過去,卻見黑暗中有千餘騎匆匆進了軍營。
有百姓不滿地道:“這哪裡是陛下!”一群人點頭,被騙子騙了,白歡喜一場。
那呼喊陛下回來的人卻神秘地道:“你們沒看見嗎?那千餘騎舉著陛下的龍旗!”
一群百姓仔細地回想,那黑暗中隱約的旗幟果然很像是陛下的龍旗,難道陛下真的敲鑼打鼓的離開,悄悄地回來了?
有人怔怔地道:“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陡然住口不言。
其餘人心癢難搔,不斷地催促:“快說,快說!”
那人推卻不過,這才道:“隻怕是真要對蜀地用兵了。”
有百姓反應極快,道:“陛下虛打旗號離開,然後悄悄回到西涼,攻敵不備!”
一群百姓恍然大悟,沒想到真的要從西涼攻打蜀地啊,果然是出人意料。
有人厲聲警告道:“不可瞎說,若是被蜀地知道了,壞了陛下大事!”
一群百姓用力點頭:“我們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人群中,幾個來自益州和秦州的商人暗暗叫苦,又慶幸極了,看看四周沒人注意,這才悄悄離開人群,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低聲商量,大楚朝要統一天下攻打益州等地原本就在意料之中,但是這終於來臨的一天依然令人震恐。
有商人低聲道:“大楚千好萬好,蜀地終究是我故鄉。”一群商人點頭,無論如何要通知蜀地的官員做好準備。有商人道:“一部分人回去,留下一部分人再看看虛實。”
眾人點頭,天亮之後立刻有人胡亂收了一些貨物,戰戰兢兢地打道回蜀地,出城門的時候更有人暗暗發抖,卻被同伴惡狠狠地警告,唯恐被西涼的士卒看穿了虛實。
所幸西涼的士卒認識他們是經常往來的商人,看都沒看,揮手就讓他們過了,眾人這才匆匆趕回蜀地。
半路上,忽然身後馬蹄聲響。
幾個商人大驚:“不好,是西涼將士趕來殺人滅口!”催馬拚命地逃,可是馬車無論如何跑不過後麵的騎兵,有商人臉色慘白:“吾命休矣!”卻聽見聲後有熟悉的聲音叫道:“是我們!不要跑!”
眾人轉頭,卻是那幾個留在武威看虛實的商人。
那幾個商人臉上驚慌極了,追上了眾人之後不敢停留,道:“快!快!快回蜀地。”
幾個先走的商人見後來的商人神情不對,急忙追問:“可是發現了什麼?”
那後來的商人臉色慘白,道:“古浪峽每日有千餘騎兵進入西涼,數日不曾間門斷,卻不見他們的旗號,更不見馬隆解釋。”
一群先走的商人瞬間門就懂了,這是要悄無聲息地在西涼聚集大軍!
一個商人叫苦不迭:“大楚皇帝陛下親自出馬,會不會有十萬鐵騎?”
其餘商人用力點頭,大楚皇帝禦駕親征蜀地,若是輸了哪裡還有威嚴,這十萬鐵騎隻怕是必然的。
另一個商人慘叫道:“馬隆已經勇不可敵了,大楚皇帝禦駕親征,隻怕更有名將無數。”
一群商人神情淒苦,前些時日親眼看到馬隆十日內滅了十萬人,這戰績真是亙古少有,蜀地早就沒有名將精兵了,如何可以抵擋?更彆說還有無數名將了。
有商人眼中忽然精光四射,道:“我敢打賭,周渝一定會從荊州發起佯攻!”一群商人臉色更難看了,兵分兩路也好,佯攻牽製也好,周渝起兵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一個商人厲聲道:“快!快!我們必須儘快趕回蜀地,通知官府防備!”
十幾日後,秦州某個府衙之中,縣令麵紅耳赤:“你說什麼!你們說的可是真的!若是胡說八道,本縣令打死了你們!”
幾個商人壓根不怕威脅,聲音比縣令還要響亮:“大楚軍進攻在即,蜀地生靈塗炭,誰忒麼的與你胡說!你快快準備作戰!”
縣令盯著幾個商人憤怒的眼睛,確定沒有說謊,立馬顫抖著寫公文:“……大楚皇帝陛下十萬大軍從西涼進攻秦州益州……荊州將有水兵佯攻……”
那縣令手一抖,紙上一團墨汁,他想要換一張紙,可手抖得厲害,又記起軍情緊急,就將滿是墨汁的公文塞進信封,厲聲道:“來人,八百裡加急!”
郡治就在幾十裡外,太守聽說八百裡加急,隻覺那縣令瘋了,淡淡地道:“他是不是打牌輸了?”八百裡加急是能夠隨便用的嗎?若是大縉朝猶在,那縣令的烏紗帽肯定就保不住了。
太守輕輕地打開公文,第一眼就看到了墨汁,皺起了眉頭,第一眼才看清內容,立馬站了起來,滿臉通紅,嘴裡荷荷作響,附近的官吏大驚,急忙拍打太守的背脊,又取了茶水灌了下去。那太守猛然一口茶水噴了出去,嘴角猶自滴著茶水,厲聲道:“王八蛋!這種事情八百裡加急有個P用!來人!飛鴿傳書!烽火示警!八百裡加急!三根雞毛信!”
那太守驚駭極了,滿嘴胡言亂語,附近的官吏低頭看了公文,立馬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有人直接就暈了過去,有人叫道:“我要辭官回家種地!”有人叫著:“快!快!鴿子!快拿鴿子來!王八蛋,老子不要乳鴿!老子要信鴿!飛鴿傳書!”
秦州、益州、梁州的官道上驛馬疾馳,空中信鴿一堆堆地飛,數日之間門蜀地各州所有人都知道了胡問靜要進攻蜀地了。
各地糧食價格應聲暴漲,各地軍營士卒逃兵不斷。更有武將帶頭而逃,那武將家人又是憤怒,又是鄙夷:“你身為朝廷武將,當保一方水土,為何要逃!”
那武將莫名其妙:“朝廷?哪個朝廷?大縉朝皇帝死了,早就亡了!保一方水土?胡問靜吃胡人,又不會吃漢人,何來保一方水土?”武將家人一時無言以對,總不能說自立為王或者全城百姓寧死不降胡問靜吧?
那武將繼續質問家人:“若是我率眾人抵擋大楚,又會如何?大楚陛下英勇無敵,手下驕兵悍將從南殺到北,從東殺到西,大縉最後一個名將衛瓘率軍十餘萬,短短十日內就授首伏誅,我不過一個庸人,力不能挽強弓,策不能運籌帷幄,如何敵得過大楚軍?本縣百姓個個都是老實人,殺雞都會發抖,難道非要我帶領他們送死,家家戴孝,成全我忠義之名?或者是成全你忠義之名?大楚皇帝陛下用兵向來是不降即屠城,你非要全城死絕才甘心嗎?”
那家人更加無言以對,半晌道:“不如投降吧……”
另一個城池中,太守召集各地縣令縣尉,厲聲道:“大楚皇帝禦駕親征,破蜀必矣!吾等何去何從?”
一個縣令高高舉手:“此處是大縉秦州,大縉既已滅亡,我等當順應天命,投降大楚皇帝陛下。”
一群縣令縣尉用力點頭:“不錯,秦州無險可守,民心思定。”
太守冷冷看眾人,無險可守的P話都說出來了,這是投降之心昭昭啊。他心中大喜,道:“不錯,天道輪回,如今是大楚朝得天下,我等投降大楚朝上應天心,下順民意,為了本地的百姓的性命,我等就撥亂反正,歸順我大楚皇帝陛下。”
一群縣令縣尉認真地看太守,“大楚皇帝陛下”幾個字說得真是順溜啊,一齊義正言辭:“為了人民!”
半月之內,秦州,梁州兩地多有城池向大楚送降表,願意成為大楚的子民,永不言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