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法利賽之蛇(二十六)(1 / 2)

他與它 蓮鶴夫人 8593 字 9個月前

那天晚上,謝凝喝得酩酊大醉,隻因他拿的都是新釀下的葡萄酒,入口甜甜的,並不十分酸澀,但是後勁上得很猛。他一杯接一杯地灌,像可樂一樣喝,一時間受不住後勁,眼睛裡的厄喀德納都變重影了。

喝醉的謝凝不哭也不鬨,隻是呆呆地坐在地上,閉著嘴傻笑。看到多洛斯又小又可愛的模樣,厄喀德納的心都要化了,他蜿蜒著前進,讓愛人依偎到自己懷中,而在謝凝看來,他就像跳舞般躍動著蛇尾的影子。

“我可以把這個場景畫下來,”謝凝迷迷糊糊地說,像小考拉一樣抱著厄喀德納的脖頸,手指無意識地插在他冰涼的長發裡,鬆鬆地攥著一大把,“但是我不能把你的歌聲也錄下來……收音機、我要收音機!嗯,不對,應該是……錄音?收音機!”

厄喀德納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隻好喜愛地摸摸他的腦袋。野餐中途打翻的一隻酒杯,染濕了謝凝的衣角,趟一路,酒香便蔓延了一路。

謝凝閉著眼睛,開始吱吱哇哇,用哆啦A夢的調子唱“我要一個收音機”,直到厄喀德納抱著他沉進熱泉,他才一下驚醒,大叫著“起火了”,然後在水池子裡撲騰。

厄喀德納看著好笑,直到謝凝撲在他胸前,半哭不哭、口齒不清地抱怨“肚子裡有蝴蝶”之前,魔神都心無邪念……才怪,他心裡擠滿了“多洛斯真可愛”以及“好愛多洛斯”的貪婪呢喃,決定用長長的分叉蛇信,來替對方探探究竟有沒有蝴蝶,並且上下都探了好幾遍。

“好像沒有蝴蝶,”厄喀德納滿足地安慰道,“放心吧,多洛斯。”

謝凝:“……”

謝凝已經徹底昏睡過去了,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著,流水般淌過濕潤的泥土,彙入地下的暗河。厄喀德納沉浸在超乎尋常的幸福裡,逐漸從生活裡獲得了新的趣味。原先那些早已厭倦的活動,也在與多洛斯一同體驗的過程中,獲得了曆久彌新的快樂,他甚至跟著學起了繪畫,因為他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將愛人的模樣銘刻在堅硬的黃金與青銅上。

可惜,魔神的能力全在於破壞,而非創造。因此,即使謝凝用現代的教學方法精心地傳授他畫畫的技法,厄喀德納還是全無悟性,更看不出什麼天賦,頂多畫一些大頭細胳膊的小火柴人,拿著樹枝一樣的劍戳來戳去。

看到這樣的作品,謝凝一點不嫌棄,隻是笑得不行。他索性把如何觀察、如何概括,以及如何造型的理論方法教給厄喀德納,然後便由著他自由發揮去。

厄喀德納也不用筆,他興致盎然地彈出尖甲,在牆壁上作非常原始的岩刻畫。他畫羊,就是四根細線撐著一團雲,雲上點兩個黑點當眼睛,再來兩根天線做犄角;他畫馬,就是四條黑線,一個大橢圓的身體,一個小橢圓的頭,再加一個直線的、飄著四根波浪線的馬脖子;畫人則更加簡單,隻用方塊的披風和組合三角的王冠,來區分角色的身份。

謝凝看到的時候,他已經在黑色的岩石上,刻出了幾百個小火柴人混戰的大場麵。

謝凝遲疑:“這是……?”

“這乃是特洛伊戰爭!”厄喀德納得意洋洋地說,一一指給謝凝解釋,“你瞧,拿著方盾的是特洛伊人,拿著圓盾的是希臘人。堤丟斯的兒子,狄俄墨得斯正駕駛著戰車……”

一個披風揚成平行四邊形的小火柴人,站在梯形和圓形組成的戰車上,揮舞著火柴劍,身邊是駕車的禦者,長著一雙簡單翅膀,頭頂放射的光圈,似乎是個神的模樣。

“……他的禦者是藍眼的帕拉斯·雅典娜,祂寵愛這人類的國王,所以賦予他慧眼和與神明對抗的力量,衝向戰神阿瑞斯。”

另一頭,一個盔甲是大方塊的高個火柴人站在那裡,舉著長矛,對準雅典娜的戰車,長矛在空中劃出一道可視的弧線,但未能打中,偏移到了一旁。

“雅典娜降下濃霧,使阿瑞斯的攻擊落空,這時候,祂再唆使狄俄墨得斯重重地出擊,於是,狄俄墨得斯也投出他的長矛,他打中了阿瑞斯的小腹。”

阿瑞斯火柴人大大地張著嘴,在臉上呈現出驚怒交加的“O”形,腳下亦出現一團雲彩。

“阿瑞斯大聲咆哮,從戰場到世界之臍的德爾斐,都聽到了他的怒吼,接著,他就匆匆忙忙地飛回天上,朝宙斯傾訴發泄祂為凡人所傷的怨恨去了。”

解說完畢,厄喀德納很顯擺地望著謝凝,等待專家的誇獎,“這就是我的作品!”

謝凝忍著笑,一本正經地點評:“不錯,選題嚴肅,具有曆史意義,人物順序主次分明、亂中有序,更重要的是線條簡練有力,給了畫麵非常強的感染能力!很好,繼續保持。”

厄喀德納吐著信子,他想了半天,疑惑地問謝凝:“真的嗎,真有這麼好嗎?”

謝凝本來是有點逗弄他的意思的,但聽到他這麼問,逗弄之心也化作憐惜的情意,他親了親厄喀德納的手指,認真地說:“當然啦,就是有這麼好。”

得到了愛人的肯定,厄喀德納真是比奪下了奧林匹斯神的頭顱還快活。他樂滋滋地思索了半天,想到了一個主意。

第二日,他把謝凝從畫室中叫出來,神神秘秘地在身後藏著什麼東西,要謝凝來猜。

“什麼呀?”謝凝笑著問,“還是驚喜嗎?”

“驚喜”這個詞,已經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代表著一點需要流汗、親吻、訴說愛語,以及肌膚相融的曖昧,是盛大的禮物。他這麼問,厄喀德納蹙著濃眉,思索片刻,搖搖頭。

“不,這夠不上驚喜的等級,但仍然是個像樣子的工藝品。”說著,魔神捧出身後的事物,在謝凝麵前展示,“請看,多洛斯!你有你珍貴的畫本,現在,我也打算擁有我的,來記錄我們的故事。”

人類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謝凝盯著他的手,一時間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冊。

他在博物館看到過的金冊,珍貴的、不知時代、不知起源的黃金展品。

他曾經深深地懷疑過,是不是那本神秘的無字金書,導致他穿越來這個神話的奇異時代。可無憑無據,他隻能胡亂猜測,不能當成真實原因,然而此刻,金冊再次出現在他麵前,一如萬年後匆匆瞥過的那樣,依舊耀眼煌煌、華美異常。

謝凝失聲道:“居然是它?!”

這本純金的書冊體積不小,份量更是驚人,即便捧在厄喀德納手上,也顯得恢宏而厚重,像尋常人捧著一遝史書似的。

看到多洛斯的反應,厄喀德納愣了愣,急忙道:“怎麼了,多洛斯?你為何表現得這麼驚訝又惶恐,像是看到了久彆的仇人似的?這不好嗎?”

謝凝盯著金色的書頁,以及書頁上的繁複精美的花紋,這些全與他在古希臘文化展上看見的分毫不差。他喘了口氣,將來龍去脈全告訴了厄喀德納。

“當時,我就是在一個展廳上,看到了這本空白的金書,”他惶急地說,“我當時還覺得奇怪,這麼貴重的文物,旁邊不但沒有任何介紹它的背景,它還是跟很多仿品擺在一塊的。因為展廳的人太多了,我把它拍下來,想找個空間大一點的地方查資料,我去了衛生間,沒想到一關門、再開門,我就到了這裡……”

他這麼慌亂,厄喀德納聽了,心裡亦掀起驚駭的波濤,他沒有解讀命運的神職,沒辦法想通其中的關竅,但他隱約預感到,金冊似乎是個門匙般的物件,連通著兩個時代的出口與入口。

這個念頭一起,他便如捧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即不願讓多洛斯觸碰到金冊,更想將它一勞永逸地毀掉。他這麼坐立難安,謝凝一眼看出他的想法,不由歎了口氣,道:“彆傻了,這又不是傳送門,可以讓我摸一下就又穿越回去。”

說完,他又問:“你是怎麼拿到它的?”

厄喀德納回答:“我召來善於錘煉鍛造的巨人,命令他們為我打造一本這樣的畫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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