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喜第23天(2 / 2)

衝喜[重生] 繡生 12461 字 8個月前

從前李鳳歧極少去注意旁人的樣貌,好看的,難看的,在他眼中都隻是模糊的一個身份代號。但如今瞧著葉雲亭,卻覺得越看越合心意,迫切地想將他占為己有。

其實他也說不清什麼時候就對葉雲亭起了心思,可能是他冷水浸身大病一場,隻為了換一個出府拿藥的機會時;也可能是他發著高燒,醒來卻還惦記著他與北疆之時……他們相識的時間不長,但相處的點點滴滴,如今回憶起來,都是怦然心動。

李鳳歧按了按胸口,能感受到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鼓噪難安。

《牡丹亭》裡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恰恰對上了他的心境。

李鳳歧垂眸,睫羽擋住了眼底洶湧情緒。他將輪椅轉到床榻邊,強健的手臂便撐著床榻,將身體挪到了床上。

身側位置一沉,葉雲亭回過神來,就見李鳳歧已經在身側坐下。

他穿著雪白中衣,衣帶係得有些鬆,交錯的領口處便鬆垮垮地敞開,露出半邊肌理分明的胸膛。

葉雲亭隻一瞥,便匆匆移開了眼。不知道怎麼得又想起來先前有一回他睡著睡著,就鑽到了李鳳歧的被窩裡去……便有些不自在地往裡挪了挪。

那應該……算不上輕薄吧?

葉雲亭簡直坐立難安,覺得不問清楚以後怕是沒法安心睡覺。他斟酌了一番言辭,清了清嗓子,道:“王爺白日所說的話是何意?我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還請王爺明言。”

正在整理被褥的李鳳歧動作一頓,身子直了起來,側臉望著他:“嗯?”

從鼻端發出一聲輕“嗯”。低而柔軟,隱約帶著曖.昧氣息。

葉雲亭覺得自己是不是白日受了刺激,現在李鳳歧做什麼都叫他疑神疑鬼。

他的手藏在被子下麵,摳了摳湯婆子布套上的繡花,糾結半晌,還是繼續問道:“王爺白日說自己不喜歡女人,那王爺是……喜歡男人麼?”

李鳳歧將被褥蓋到腰部,上半身放鬆而愜意地依靠在軟枕上,隔著兩尺的距離,側臉瞧著他:“嗯。”

他姿態閒適坦蕩,倒叫葉雲亭覺得是自己太過矯情了。他擰著眉思索還要不要往下問,就聽身側男人說:“大公子放心,我雖喜歡男人,但也不是對著個男人都能有欲.望。我從前在軍中之時,與弟兄們同吃同睡,他們在我眼中並無不同。”

葉雲亭聞言便鬆了一口氣,笑起來:“是我想岔了。”

“大公子倒也沒想岔。”李鳳歧見他神情舒展,就忍不住又想逗弄逗弄他。他在葉雲亭疑惑的眼神裡,不緊不慢道:“大公子與那些粗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葉雲亭:???

他睜大了眼,吃驚地瞪著李鳳歧,顯然還沒理解這話裡的意思。又或者理解了,卻不敢相信。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李鳳歧點到為止,身體往下滑,做出要就寢的模樣:“時辰不早了,大公子也早些睡吧。”

說完側過身,拿背對著葉雲亭。

葉雲亭繼續瞪著他的後腦勺,心想他果真是故意的。

當真惡劣至極。

……

葉雲亭一晚上沒睡好,光琢磨他的意味不明的話了,輾轉反側思索良久,一回頭卻見李鳳歧睡得安穩踏實,頓時氣悶,覺得李鳳歧大約是故意這麼說的,讓他為他的刨根問底吃些教訓。若李鳳歧當真對他有些想法,哪能睡得如此安穩?

於是他索性不再糾結,拉起被褥也睡了。

這一晚之後,兩人之間與從前無異,又似隱約起了些變化。

葉雲亭自認擺正了心態,隻當李鳳歧是捉弄他好玩罷了。但李鳳歧卻好似上了癮,尋著空子就要逗弄他兩句,等他渾身不自在之後,又若無其事地走了。葉雲亭氣也氣不起來,真要較真,好像顯得他氣量狹小似的。

於是他索性不再理會李鳳歧,但凡李鳳歧說些意味不明的話或者做些曖.昧的動作,他隻做不覺,由他去了。

心想等這人發現他不接茬之後,自然就失了趣味。

如此眨眼就又過去一日,到了八月二十八,這日正是齊國公夫婦上門拜訪的日子。

葉雲亭如同往常一樣起來,正拿起床邊的衣裳披上,卻被李鳳歧拉住了胳膊。男人靠在床頭,下巴揚了揚,笑道:“今日齊國公來訪,不宜穿這個。”

“?”葉雲亭擰眉:“那要穿什麼?”

他的衣裳實在不多,料子款式也都差不離,這一件與其他並無太大區彆,穿哪件都是一樣。

“五更。”李鳳歧揚聲喚了一聲。

外頭候著的五更聞聲,便捧著幾個疊放的錦盒進來。

“我叫人臨時趕製的,你試試,看合不合身。”李鳳歧道。

五更聞言將錦盒在桌上一字排開,掀開蓋子叫他挑選:“一共做了十來套,不過時間太趕,隻來得及趕出兩套。”

葉雲亭低頭去瞧錦盒裡的衣裳,一套銀白,一套深紫。銀白素雅,夾棉長袍並不顯厚重,外頭罩一件煙灰色長衫,有種水墨畫般的雅致;深紫則更貴氣,柔軟皮草做裡子,上好綢緞做麵,在衣襟領口等邊緣處滾了一圈,露出黑色的毛邊。除此之外,還有一件黑色狐裘,長靴,並發冠佩玉等等配飾,從上到下,置辦的十分齊全,顯然是吩咐之人用了心思的。

葉雲亭思索了一番,挑了紫色那套。既然是見客穿著,總不好太素淡。

他捧著衣服,向李鳳歧道謝。

李鳳歧此時已經自床上坐了起來,正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裳,寬大的衣袖滑落,便露出一截精致腕骨。

他眯起眼來,衝葉雲亭笑:“就當是前日晚上的賠禮,我在軍中待久了,難免沾染了些粗野孟浪之氣,大公子莫要怪罪。”明明是解釋那天晚上言語誤會,但話從他嘴裡吐出來,總多了幾分旖旎纏.綿,就仿佛那晚上還發生了彆得什麼似的。

葉雲亭不欲糾纏這事,抿了抿唇,神情平淡道:“王爺言重了。”

說罷就捧著衣服去屏風後麵更衣。

這兩人你來我往,話裡有話,五更在邊上聽著,心裡驚濤駭浪,麵上卻要假裝自己什麼也沒聽懂。他低垂著腦袋,眼睛悄悄往上瞟,瞅瞅自家王爺,再瞅瞅那扇屏風。心說娘誒,王爺腿都這樣了,竟還雄風不倒,不愧是王爺!

等葉雲亭更衣出來,就覺得五更看他的眼神充滿怪異。

他微微蹙眉,低頭看自己,不太確定道:“是不太合適嗎?”

五更狗腿之情溢於言表:“特彆合適,王妃穿這身,簡直就是仙人下凡!若是外頭大姑娘小媳婦看見了,怕是都要走不動路。”

他的言語表情動作都過於浮誇,葉雲亭蹙了蹙眉,看向李鳳歧。

感覺還是王爺靠譜點。

李鳳歧瞥了五更一眼,頷首道:“五更沒讀過書,來回就隻會那兩句話誇人,不過話糙理不糙。這一身很襯你。”

他也沒說假話,葉雲亭穿著這一身,著實合適。他平日多穿素色,更顯清雅溫潤。如今著一身華貴紫衣,如白雪綻紅梅,灼人心魄。

聽李鳳歧這麼說,葉雲亭才放下心來。

他喚來季廉將其餘衣物收拾好,又等李鳳歧更衣之後,方才前院行去。

——下人來報,齊國公一家已在前廳等候。

*

前廳,葉知禮喝完第二盞茶,仍遲遲不見人來,他重重將茶盞擱在桌麵上,雖礙著這是在王府沒有出言指責,臉色卻也十分不好看。

殷紅葉坐在他身側,掃了低眉順目的侍女一眼,不悅道:“我們已在此處等了半晌,卻不見王爺王妃身影,可是你們這些下人偷懶,沒去通傳?”

“夫人恕罪,我等已經通傳過了,隻是往常這個時辰,王爺與王妃才剛剛起身……”她說著抬頭看了臉色不虞的殷夫人一眼,不敢再往下說。

她們這些人本來就是宮裡送來的,並不得永安王信任,平日無事連裡屋都不許進。她們倒是去通傳了,但裡頭伺候的隻打發了一句“王爺王妃剛起身,叫他們等著”便沒了下文。

這原話他們也不敢說,隻能兩頭受氣。

殷紅葉聞言越發不快,她是個受不得氣的,陰陽怪氣地諷道:“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話音剛落,就聽一人道:“殷夫人在這王府裡喝了兩盞茶,倒是品出了些真意。”

殷紅葉循聲望去,就見李鳳歧與葉雲亭並肩而入。兩人穿了同樣的紫色衣裳,隻一個色深些,一個色淺淡。就連腰上佩著的腰佩,也是一對。

她眯了眯眼,拉了呆愣出神的兒子一把,與葉知禮一同起身見禮。隻是禮雖行了,嘴上卻不肯認輸:“王爺這府上的茶是好茶,就是喝了兩盞,有些膩味了。”

就差直言他們怠慢客人。

李鳳歧漫不經心瞥她一眼:“既然夫人嫌膩,那便少喝些。”說罷抬手,命人將茶盞撤了。與直接趕人無異。

沒想到他行事如此不留情麵,殷紅葉臉色一變,還要出言,卻被葉知禮按了按手臂。她隻能不情不願地安靜下來,剜了葉雲亭一眼。

葉知禮倒是更沉得住氣,他端起一副慈父麵孔,溫聲道:“我與雲亭久未相見,很有些話要敘,王爺可否讓我們父子單獨說說話?”

李鳳歧皺眉,手指不耐地在輪椅扶手上敲了敲,覺得葉知禮果然沒認清形勢。

“齊國公要與王妃單獨敘話,卻來問我同不同意?”他諷笑了一聲:“我想齊國公搞錯了一件事。我這永安王府的規矩可和齊國公府上不一樣。”他伸手點了點:“這永安王府如今有三個主子,除了母親與我,便是雲亭。”

他瞧著葉知禮如同豬肝的臉色,不緊不慢繼續問道:“齊國公可明白我的意思?”

葉知禮哪能聽不明白他的意思,永安王這是明晃晃地告訴他,葉雲亭也是這王府裡的主子,他要同葉雲亭單獨敘話,便親自去問葉雲亭。

這是叫他這個做父親的,低聲下去求兒子。

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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