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體發出一聲似自嘲般輕笑,頭都沒有回,隻是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哐——
門最終還是合上了。
幻覺體動作很快,他像是害怕自己後悔一般,幾個大跨步來到營養艙邊,抬起著大長腿翻進去,然後麵容苦澀的躺下。
像是感應到什麼,營養艙的透明門緩緩閉合上。
‘咕嚕嚕’的聲音響起,艙室邊緣開了幾個小孔,有冰藍色的液體注入,慢慢淹沒裡頭的幻覺體。
看到那液體,夏一回眸中閃過一絲驚訝。
這哪裡是什麼營養艙……這分明是個冷凍艙呀!
不出意外,這應該就是十年前自己被冷凍的場景,一切的一切都被遊戲還原了出來。
想到這裡,夏一回又開始困惑。
“是張清嶼要把我冷凍起來的,可是為什麼他又要說不會讓我一直睡下去?”
這壓根就是在前後矛盾啊,除非張清嶼有難言之隱,否則這事還真說不通。
想到這裡,夏一回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至少從目前看來,他還找不到必須要與張清嶼決裂的理由。
與此同時,實驗室內。
液體上升的速度很慢、很慢。
夏一回可以清晰的看見幻覺體眼中的彷徨、驚慌以及一絲內疚。
在液體淹沒到耳鬢時,後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事情,臉上的表情逐漸趨於平靜,直至一片麻木。
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將正看著認真的夏一回嚇了一跳,他這才想起來屋內還有一個現實中的張清嶼。
夏一回立即轉身去看。
隻見張清嶼快步走上去,從空間拿出槍,二話不說直接朝著冰凍艙的開關射擊。
‘邦邦邦’的子彈聲,一下接著一下,隻把夏一回看的心驚肉跳。
射擊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有好幾次,夏一回都眼睜睜的看著子彈迅速的擊中冰凍艙,又迅速的反射了回來,好幾枚子彈幾乎擦著張清嶼的臉頰飛走,場麵看起來驚險無比。
“張清嶼,你瘋了嗎?!”
夏一回麵色緊張,伸手嘗試去喚醒張清嶼,可惜沒有用,後者已經完全沉溺在幻覺裡邊。
在張清嶼的眼中,十年前的撕心裂肺再次上演,這是他纏繞了他足足十年的午夜夢魘,這同樣也是……他的執念。
冷凍艙裡的幻覺體眼睛大睜,冰藍色的液體淹沒口鼻,他的眸子裡逐漸出現一絲痛苦,缺氧的感覺與冷到骨子裡的冰凍感蔓延到心尖,幻覺體開始本能的掙紮。
可惜冰凍艙裡的束縛帶捆的太嚴實,幻覺體的一切掙紮都隻是徒勞。
痛苦、無奈、後悔……
這些情緒詞都可以很清晰的在幻覺體的臉上找到,所有負麵情緒混雜在一起,最終轉化為一片迷茫。
——做出這樣決絕的選擇,真的正確麼?
夏一回看著看著,隻感覺那冰藍色液體的溫度一定透過透明蓋傳了出來,因為他同樣感覺到濃濃的窒息,以及從頭到腳的徹骨冰寒。
另一邊,張清嶼像是終於意識到子彈破不開冰凍艙。他不再暴力破防,而是收起槍支,伸手在冰凍艙表麵的按鈕一陣亂按,試圖阻止冰藍色液體的蔓延。
幻覺終究是幻覺,無論張清嶼做出怎樣的舉動,都無法改變十年前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液體漫過耳畔、下顎、鼻尖、睫毛,一滴淚水順著臉龐換下,砸入冰藍色液體,混雜在其中再也尋不見,就這樣,十年前的夏一回帶著迷茫與彷徨,最終絕望的閉上眼睛。
與此同時,張清嶼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他握緊拳頭,一拳一拳、重重的錘向冰凍艙的艙門。
血肉之軀怎可戰勝子彈都打不穿的精鐵,張清嶼的拳頭上很快染上鮮血,鮮紅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冰凍艙的透明蓋上,正巧點在艙室人的臉邊,蜿蜒而下,宛若血淚。
夏一回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肺部遭受嚴重擠壓,那種窒息感又強烈了幾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方才反應過來,哪裡是什麼與十年前的自己感同身受啊,分明是周圍的紫色液體變得愈加濃稠,氧氣確確實實在變得更加稀少。
摸不得碰不得,喚不醒叫不了,張清嶼這邊壓根就無從下手,夏一回當機立斷轉身,在一片紫色迷霧中摸出那個裝有題目的小箱子。
借著實驗室裡微弱的燈光,待看清紙條上的題目,夏一回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許多。
實在是太不走運,他居然拿到了一道數學題。
數學不同於生物物理,它需要大量且反複的運算,方能解答出正確答案。並不是說難,實在是耗費的時間太長了,現在的夏一回壓根就沒有時間再去解答這道題。
與其如此,還不如從張清嶼那裡下手咧。
雖說十年前的他沉睡了,但十年後的他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兒麼?
夏一回還就真不信了,一個大活人就好好的站在這裡,能笑能跳,能叫能鬨,這難道還比不過十年前的一抹殘象?
他立即轉身,迅速湊到張清嶼身邊,開始思考對策。
彼時張清嶼正微微垂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冰凍艙裡睡顏安詳的‘夏一回’。
滿室寂靜,唯有鮮血‘滴答滴答’砸落在地麵上的聲音。
張清嶼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頓了好一會,他的撐住冰凍艙,身體開始劇烈起伏。
像是到達了一個臨界點,他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哭出聲。
很顯然,十年前欠缺的崩潰,今日的張清嶼……悉、數、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