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該讓他坐一輩子的牢!”縱使有了心理準備,當時落幾人到了老頭租住的房子裡,看到被鎖鏈鎖著佝僂男子時,張嘉還是忍不住罵道,“真的畜生不如。”
若說用鎖鏈鎖著是怕他亂跑,那也說得過去,可這傻子身上隻著單衣, 赤腳,大概是冷了,正卷縮在一個破被子裡,此刻他呼吸粗重,臉通紅,一看便是發燒。
聽到說話聲也沒有動靜。
曲愛國上前,在他脖頸處試了試。“昏迷了。”
他們來時經過一個小超市, 張嘉買了兩箱牛奶,兩箱麵包, 他將其中一箱牛奶跟一箱麵包送給了旁邊的租戶,剛才就是那對租戶給他們開的院門。
這老頭不是上京人,據說老家是在x省一個偏僻村子,他帶著傻子兒子來上京是為了找二兒子,他也沒有老伴,據他說,他老伴在兩年前得了癌症死的。
老伴在時,多是她在照顧傻子兒子。老伴一去,老頭不願意一人照顧,好幾回都將傻子帶著出門,將人扔掉,可附近幾個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傻子是他家的,有好心人就將傻子給送了回去,甚至最後一回,竟然是隻流浪狗將傻子領回來的,老頭的老伴活著的時候, 那流浪狗時常去家裡跟傻子玩, 老伴也會喂些吃的給流浪狗,等老伴去世後,每次流浪狗過來,老頭都將狗打跑,要不是怕染上狂犬病,老頭甚至都想將那條狗打死,燉了吃。
之後流浪狗便再也不敢來了。
後來,他在老家聽人說他二兒子在上京,有份好工作,還有老婆孩子,不知道有沒有房,反正肯定是有車的。
老頭想著他家老二就是不願意照顧傻子,也該照顧他這個當爸的。
要不然就是不孝!他可以去告兒子的。
原本老頭在老家有幾間雖然破舊,還是能住的房子,也有幾畝地的,隻是他不願意伺候地裡,地早慌了,村裡都知道他為人,也沒人願意租中他的地。
反正在村裡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他不如去找二兒子。
隻要找到二兒子,老二以後得養他, 老頭一狠心,就賣了地,帶著傻子兒子來上京。
上京這麼大,茫茫人海,他自是沒找到人的。
不用半月,他的錢也花光了,連回去的路費也沒有。
他是走投無路那日,被一輛車子碰到,車主嫌費事,直截了當地賠了他五百塊錢。
五百塊錢,在他們老家,都夠吃一個月的。
老頭得了便宜,再望著身邊的傻子,心生一計,自此就靠碰瓷跟偷盜為生。
當然,他碰瓷也不是次次都能成的,十有七八都是徒勞,隻是他每每都會搬出傻子兒子來,許多人心生同情,便放過了他。
也有人報警,可他若是被拘留,他那傻子兒子便得餓死,民警也是沒法子,隻能教育一番,讓他離開。
這處遠離上京鬨市區,老頭租住的是一間破舊民房,聽說這一片要拆遷,家主便便宜些租給他們,不過沒簽合同,家主也提前與他們說過,若是需要,他們隨時都得走。
老頭是與一對環衛工人合租的。
這些事便是住在他們隔壁的環衛工人與時落幾人說的。
“那老頭愛喝酒,酒量又差,喝完就什麼都說,反正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哎,這傻子可憐啊。”五十歲左右的婦人從屋裡拿出一個冷饅頭,放在不知死活的傻子旁邊,傻子自打來了上京後就沒洗過臉洗過澡,吃喝拉撒都在這一角裡,婦人放下饅頭後,屏息離開,“他爸有時候一天不在,有時候兩三天不在,也不管他,就會走前在他麵前放碗水,有時候心情好了,才放個饅頭,要不是傻子有用,恐怕他能讓傻子活活餓死,就需要傻子的時候他才能給傻子個好臉。”
“要不是這裡房租便宜,我們是怎麼都不願意跟他住一起的。”婦人遠遠喊了一聲傻子,見他還不醒,“我剛才喂了他一顆退燒藥,這回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想了想,婦人歎口氣,還是上前,替傻子掖了掖被子,就連這被子都是他們送給傻子的。
時落找出一粒丹藥,走過去,喂給昏迷中的傻子。
丹藥效果比退燒藥好。
傻子很快醒來,睜眼就看到麵前的饅頭,他雙手抓著饅頭,使勁往嘴裡塞。
張嘉看著心酸,他拿出一杯牛奶,一個麵包,遞給傻子。
傻子囫圇吃完。
而後抬頭,朝著張嘉嘿嘿的笑。
張嘉轉開臉。
就連曲愛國都頗不是滋味。
他催著張嘉,“再給他拿一塊麵包。”
張嘉給傻子拿了一個,撕開,遞給他。
傻子很快吃完麵包,而後直直盯著張嘉手邊的牛奶跟麵包,儘管還餓,卻沒有要撲過來搶。
見此,婦人解釋,“那老頭每次吃飯,傻子不能上桌,傻子要是敢搶,就會被打,時間長了,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老畜生!”張嘉忍不住又唾了一句,“也該讓他嘗嘗挨餓被打的滋味。”
“沒用,那就是個潑皮無賴。”曲愛國回了一句。
婦人點頭,附和,“可不是,我們也勸多少回了,一點用沒有,他喝醉的時候還說我們要是看不過眼,就把傻子帶回來養,你們說我們要是有能力養傻子,還出來打工嗎?”
“時小姐,要不然等那老頭回來,我揍他一頓。”再威脅一番,讓他起碼彆這麼對待自己的孩子。
“彆衝動。”曲愛國提醒一句。
張嘉撓頭。
“先等。”時落說。
一句話讓張嘉冷靜。
婦人自家裡搬來幾個凳子,讓他們坐著等,“他很快就能回來。”
說完,婦人又歎口氣,“就是傻子又要挨打了,這老頭每次在外頭被人收拾了,回來都拿傻子出氣。”
傻子已經瘦骨嶙峋,身上露出來的皮膚更是青一塊紫一塊,顯然是常被虐待。
“就沒人管?”
“誰管?”婦人說:“開始也有人勸,但是他每次都是那句話,說是誰看不下去誰就把傻子帶回家。”
漸漸也就沒人插嘴了。
附近的人有的看不下去,搬走了,也有的覺得無所謂,甚至還能跟著看熱鬨。
果真跟婦人說的一般,沒過一個小時,老頭騎著自己的破電瓶車,怒氣衝衝的回來了。
看樣子,應當又被教育了。
“怎麼又是你們?”見著張嘉跟曲愛國,老頭警惕地後退,“我又沒偷你們的錢,我警告你們,打人是犯法的。”
張嘉拳頭捏的哢哢響,“你他娘的也知道打人犯法?那你打自己兒子的時候怎麼沒想過?”
“他是我兒子,隻要我不打死他,都不犯法。”老頭越發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