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你換了命?”錘子打量領班,她臉色紅潤,都不用時落跟歐陽晨說,也能看出是長壽之相,錘子搖頭,“不對。”
“哪裡不對?”屈浩聽的認真,他忍不住問。
“按時大師跟歐陽大師的說法,她是長壽之相,但是若她母親跟她換了命,那她母親餘下的壽命就變成她的了,她母親比她年長起碼二十多年,哪怕換給她,她也不可能變成時大師跟歐陽大師口中的長壽之相。”
錘子說的話有點繞口,不過意思很容易理解。
說簡單些,比方說這領班的母親能活八十歲,與她女兒換命時是四十歲的話,那她剩下的四十年就成了女兒,而她四十歲時,她女兒應當十幾歲,便是再活四十年,她最終也不活到花甲之年,算不得長壽。
況且她的母親要養一個常年體弱生病的女兒,必然是異常勞累,這樣的人又有多少能活到耄耋之年?
錘子分析完,屈浩懂了,他看向時落,“落落,真是這樣?”
“她母親尚在人世。”時落回道。
那就是說錘子猜測的是對的。
“不是她母親,肯定不可能是她父親或者彆的親屬。”若她的父親跟其他親屬真心愛她,也不會舍不得她母親獨自帶走她,“那會是誰?她丈夫?”
“她丈夫也在世。”時落又否認。
時落每說一句話,領班的臉就蒼白一分,她的愧疚幾乎要化為實質,流淌出來。
領班想替她媽說好話,她開口:“我媽想跟我換命的。”
“但是我不同意。”她媽給了她一條命,又辛苦將她養大,她怎麼還能接受生她養她的母親將命換給她?
她沒那麼狼心狗肺。
那時候她不懂,她還怕她媽趁她不知道的時候偷偷換命,便威脅她媽,說是如果她媽跟她換了命,她也不會獨活的。
這麼多年都是母女兩相依為命,她不能沒有她媽。
“那我就奇怪了,除了你的母親,誰又會心甘情願將命換給你?”錘子觀察時落的神色,卻見時落神色冷淡,跟平日也無差彆。
難道這領班真的沒有害人命?
錘子的話算不得咄咄逼人,領班眼淚卻不知覺地流了下來,她嘴裡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我對不起我的孩子。”
“我去!”這回爆粗口的是老楊。
老楊有個女兒,雖然孩子跟她媽,但是他對孩子的愛一點都不比她媽少。
要是真愛孩子,她怎麼忍心拿孩子的命來換自己的。
老楊忍不住罵道:“你還算是人嗎?”
其他人也覺得這領班臉上的可親笑容變得可惡。
“還是不對。”錘子卻冷靜些,他還有不理解的地方,“當年不是說你活不久嗎?你又怎麼會結婚生孩子?”
若她真的如自己說的病歪歪,恐怕是活不到結婚的年紀的。
“時大師,她有丈夫是換命之前還是換命之後的事?”錘子問。
時落看向領班,問她,“你是要我說,還是自己說?”
“我自己說。”她有求於時落,就得把自己的傷疤揭開,哪怕被打罵她都接受。
“是換命之後。”她本來長相就不差,又有了健康的身體,許是這些年病的原因,她性格溫和,很少有脾氣暴躁的時候。
她是在二十三歲的時候認識她現在的丈夫,二十四歲的時候結婚的。
“我之前是沒結婚就懷孕了,那時候我剛成年不久,在那之前一年多,我幾乎是病的起不了床,醫生說最好的情況是我還有兩三年可活,要是病情惡化,也就幾個月的事。”領班不敢看幾人的臉色,她勾著頭,含淚說:“我其實早就接受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實,我也不想接下來幾年都在醫院過,但是我媽接受不了。”
“住院太貴了,我想出院,我媽不讓,我不想讓我媽日夜不停地加班,給我掙續命的錢,我就趁著我媽白天上班,偷偷出院了。”領班眼淚一滴滴落地,“後來我好說歹說,我媽才勉強同意。”
“我以為我媽也想通了,原來她是另有打算。”哪怕到現在,她也不恨她媽,那是生她養她,將她當成一切的媽。
時落總算開了口,“誰與她說,你可以用自己血脈還延續自己的性命?”
領班搖頭,“我不知道。”
“我媽都是自己跟那人聯係的,她從來不讓我接觸這些,說是接觸這些不好。”領班搖頭。
“接觸了不好,直接做下奪人性命的事就好了是吧?”錘子冷笑。
她矮個看了一眼時落幾人,苦笑一聲,“你們身體好,不知道這些年疾病纏身的感覺,那是一種隻能躺著,疼著,也隻能受著,我很想死,但是看著我媽蒼老的臉,還有懇求我的話,我又對自己下不了手。”
“你們也不知道我多想跟其他同學一樣正常上學,不用三天兩頭請假,我也想出去工作,替我媽分擔。”這也是領班積攢了許久的心裡話,“但是沒有哪個公司要我這樣一個不能為公司帶來效益的員工,我連最簡單的工作都做不了。”
“所以你就生一個健康的孩子,然後再用孩子的命換自己的命?”老楊諷刺,“你受的苦不是拿彆人性命來換的理由。”
錘子也跟著譏諷,“你媽把你當成命,你卻要拿自己孩子的命,說出來倒也真是諷刺。”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對不起我的孩子。”領班羞愧地說。
“你這些道歉的話不該跟我們說。”錘子卻不客氣地說,“你媽也是個奇葩,女兒的命是命,外孫的命就不是命了,她到底是愛你還是害你?”
“除非你真的是沒心沒肺的人,否則這些年你不可能毫無心理負擔地生活。”誰又能說心裡壓力比身體疼痛更輕鬆?
老楊卻仍舊繃著臉,“你看她臉色紅潤的,有的人就是沒心沒肺。”
“不是的。”領班無力反駁,隻能一遍遍說不。
事情剛發生時,她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哪怕吃了藥睡著,也是頻頻做噩夢。
她身體終於不堪重負,又病了。
她媽守在她床頭三天,說恨不得代她去難受。
看著她媽還不到五十歲,頭發已經花白的樣子,她便決定拋開一切愧疚,好好生活。
事情已經做了,其他皆是借口。
錘子又問時落:“時大師,她身上無煞氣,是不是因為剛出生的孩子,純淨無垢,便是被人取了性命,也是生不出怨氣的。”
“沒有,那孩子未曾出生。”領班忙反駁。
唐強幾人又是一驚。
“那孩子過了三個月沒有?”老楊緊接著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