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大鵝換好清水,何玉燕看了看手表,見顧立冬還沒回來。就準備拿出條臘肉,今晚做臘肉蒸米粉吃。
不過,這頭她的剛準備切臘肉。廚房門口就站了一個人。
“馮大媽……”
馮大媽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說道:
“剛老孔跟我說了,那個一起買東西送老沈家的事兒,你彆她胡謅。這個事兒是我們幾個老姐妹一起做的。並不準備問其他人要錢。不止你家,就是許家小夫妻,呂家小夫妻都不用給錢的。”
何玉燕聽到對方解釋,心下點頭。馮大媽還算是個明事理的。
什麼整個大雜院的鄰居合夥買東西送禮。如果送的人是其他人,她還沒什麼意見。換成沈清清她可不樂意。這種人,以後遲早有她好受的時候。
“那你們夫妻明天來吃這一頓嗎?婚宴定的是明天中午那一頓。老沈說了,到時候我們各家各戶出點桌椅板凳就可以。”
何玉燕放下手裡拿著的刀,認真說道:“大媽,我拒絕。我家男人同樣拒絕。我們不是跟沈家完全不往來。但跟沈清清是完全不往來的。”
馮大媽從董家之前的事情,大概就看出了何玉燕的硬氣。
所以,這一次孔大媽叫她過來勸勸,說什麼維護大雜院的和諧,她還真不太想來。現在,她儘了自己作為大雜院管事大媽的責任。立刻就轉換了角色,開始跟何玉燕嘮起了八卦。
何玉燕get到了對方的意思。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於是,她就聽到了沈家上賴家提親的細節。
“哎喲,你是不知道。老沈喊我過去當中間人的時候,我還不好意思拒絕。結果,一去到賴家,轉頭我就想走了。你是不知道……”
原來,這賴家所在的大雜院,住的人多不算,到處是亂搭亂建的棚屋,差點沒地兒下腳。而賴家的人不愧是男人多。甭管人家窮不窮,那架勢擺得足足的。直接就給馮大媽臉色瞧,氣得她差點轉頭就走。
最後還是沈鐵生硬氣,直接丟下一句愛嫁不嫁。這才逼得賴哈平出來打圓場。
“反正啊,我是看明白了。這種家庭出來的小賴,估摸著不是啥好東西。”
說道最後一句,馮大媽特意壓低聲音。
“幸好老沈壓得住,談彩禮的時候咬死隻給六十塊。賴家想多要點,就被老沈罵他們是賣兒子。”
馮大媽說起當時的情況就覺得十分痛快。
沈鐵生可不止罵賴家賣兒子,還當場質問他們準備給兒子準備多少嫁妝。北城人講究有來有往。這賴家收了六十塊彩禮,最少得給賴哈平拿出一半做嫁妝。
三十塊不多,但對賴家來說,估計也要肉疼好久。那家人的具體情況馮大媽都聽沈鐵生說過了。
如果是她的女兒,她肯定不會讓對方嫁進去的。提到女兒這個話題,馮大媽的眼神就黯淡下來。
哎,各家又各家的煩惱。她家的女兒不比沈清清好多少。
何玉燕見馮大媽的情緒一秒鐘就從興奮變成了失落。有點搞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但她聰明,知道有些事情估計人家不想說。
於是,她立刻轉移話題,說起津市買的布料可以勻一份給對方。
——
顧立冬回家吃飯的時候,就聽媳婦兒說起這件事情。
“對,你做得很對。馮大媽這人沒啥壞心。但作為咱院兒的管事大媽,總想讓大夥兒和和氣氣一起過日子。”
何玉燕也知道馮大媽的想法,並不生她的氣。身邊生活的都是善良的人,總比壞人強。
“對了,我今天在回收站……”
何玉燕把今天遇到的那個奇怪女人一說,果然顧立冬也有同意的疑慮:“這人我看看托人打聽打聽。”
兩人都覺得那個女人有古怪。既然能夠提前預知收音機裡麵的錢票。那麼,那個對方一直苦苦尋找的搖搖椅,肯定也有哪裡是他們遺漏的。
這樣想著,夫妻兩人快速把飯吃完。就走到堂屋角落,把搖搖椅搬到堂屋中間的燈泡下。
昏黃的燈光下,其實看不太清這搖搖椅的細節。
這東西買回來的那天,何玉燕負責清洗。顧立冬負責修補斷裂的扶手。就這樣,兩個人都沒能發現這搖搖椅有啥不一樣的地方。現在,也隻能說嘗試嘗試看看。
——
最簡單的檢查方式,就是挨個兒把組成搖搖椅的木條都敲擊一遍。這種辦法一般隻能檢查出木條是否中空。如果裡麵藏著的東西,跟木質結構之間沒有縫隙,或者縫隙很小,那這種檢查方式就沒用。
顧立冬先是用這種最笨的辦法檢查了一遍。果然沒有任何收獲。
“要不拆開來看看?”
這個時候的木質家具,基本上都是采用榫卯結構製造的。眼前的搖搖椅看著不像是現代家具,更像是民國時候的產品。那個時候已經出現了鐵釘、螺絲釘這種東西。
不巧的是,這張搖搖椅的主體木條就是用了螺絲釘連接的。
這樣一來,他們要想弄清楚這搖搖椅內裡到底有啥。隻能把螺絲一顆顆擰開,把組成搖搖椅的木條一根一根拆卸下來。
這一動作,直接就耗費了兩個小時,時間也來到了晚上九點左右。
這個點,大部分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了。
而西廂房顧家這裡,兩個小年輕這會兒心跳得飛快,好像要從胸口蹦出來那般。
“天啊!”
好半天,何玉燕隻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來表達自己的震驚。
顧立冬這個負責拆卸的人,這會兒同樣驚訝地不知道該說啥好。他伸手攬住了媳婦兒的肩膀,好歹給自己增加點真實感。
實在是誰能告訴他們,為什麼這平平無奇的搖搖椅,組成它的木條都是木包金。
沒錯,就是木頭包著金。
準備來說,除了破掉的扶手是純木頭。組成搖搖椅的其他木條,統統都是木頭包著金箔。
金箔本來就是經過錘煉過後的薄薄金片。質地柔軟,提煉技術好的金箔甚至可以入藥。而眼前的金箔被人為地折疊成塊,硬生生塞進了狹小的中空木條裡麵。因為塞得多,甚至讓人找不到多少金箔跟木條之間的間隙。
何玉燕看著顧立冬從其中一個木條中,抽出已經變形的金箔緩緩展開。
薄薄的金箔上雖然有很多折痕甚至斷裂的地方。但這已經足夠讓兩個目瞪口呆。
“咱這運氣也真是好。”
可不是嘛!何玉燕自己都感歎起來。天知道這搖搖椅當初看到的時候,除了扶手斷裂,其他地方並沒有任何問題。如果是其他部位出現斷裂,估計這東西也到不了她這裡。
“這椅子不能放在這裡。”夫妻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這椅子平時就是他們夫妻兩人使用。但是,現在多了一個女人,一個他們都不認識的女人,可能知道這搖搖椅的秘密。何玉燕的單位跟對方的單位太近了。遲早有一天,對方會知道那搖搖椅到了自家。
畢竟這東西當初叫板兒爺拉回來的時候,可是大夥兒都見著的。
“看來,咱之前說挖地下室的計劃得提前了。”
這話聽著好像挺辛苦的,但顧立冬臉上的笑容已經明顯到何玉燕都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誰都喜歡金錢,這沒什麼好羞恥的。這金錢還是他們不經意間得到的。這種好事誰能不高興呢?
“這東西藏起來後,咱還得想辦法弄一個差不多的。”
大雜院的鄰居知道這搖搖椅是個破爛,平時沒啥人關注的。但冷不丁沒了也不成。
而且,何玉燕心裡還有個隱隱的壞主意。假如,哪天那個女人真的找過來,她也能靠一把假的把人給糊弄住。
當天晚上,兩人顧不上休息,加上明天不用上班。乾脆從九點多開始忙活,一直忙到十二點才睡覺。這個時候,那個地下室已經有了點形狀。
地下室被挖在灶膛前麵的那點位置。本來計劃挖在耳房後牆跟牆壁之間的空地上的。但在這裡作業,很難避開一牆之隔的前院趙家。想了想,最終索性把地下室挖在灶膛前頭的空地上。
就是這兩天會不方便做飯。而且門不方便打開,住在空地上的大鵝也得往前挪窩。
晚上不睡覺挖地下室的後果,就是第二天兩人都黑著眼圈,打著哈欠,扛著東西回食品廠老何家。
回娘家的路上,何玉燕還在想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東西。
——
“年輕人要節製,要節製。”
第一眼看到女兒,何母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等看到顧立冬被二兒子拉走後,她立馬把女兒拉到裡間說話。
“你們現在年輕覺得沒啥。但等老了就知道厲害了。還有你,哪能縱容男人,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黑眼圈,一直打哈欠,抖動的雙腿,還有脖頸間的紅印子。哪一樣在何母看來,都是年輕人放縱的結果。
自家閨女自家疼,她可不能讓女婿把女兒年紀輕輕就折騰壞了。
何玉燕: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剛開始何玉燕都沒反應過來是咋回事。等看到何母的視線後,大概就明白了。然後忍不住黑線。
黑眼圈、打哈欠是因為生物鐘改變,昨晚忙活到十二點多才睡覺。
雙腿顫抖是因為昨晚挖土的時候,要幫忙清理挖出來的泥土。雖然顧立冬一直不讓她乾。但何玉燕也心疼男人。更加不覺得自己就幫忙抬點泥土是多大的事兒。
至於脖子間的紅痕,那就更加冤了。大夏天晚上不睡覺可不就是喂蚊子的嗎?為了這個,她把脖子幾個蚊子包都抓紅了。
“反正你自己要把持住。就是女婿要放縱,你也得把人拉住。”
經過女兒那半遮半掩的解釋,何母更加不相信女兒說的話。但何玉燕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說出來。隻能讓親媽教訓自己幾句。
而顧立冬得到的待遇更加不好了。
吃飯的時候,何母時不時就用挑剔的眼神看著他。一副這臭小子憑啥娶我女兒的樣子。
這讓何玉燕感動之餘又覺得有點好笑。
——
隔壁老李家,李麗麗今天也回來了。
何玉燕吃完飯準備去水房的時候,就看到這人也拿著條毛巾走了過來。
“燕子,你終於回來啦。”
何玉燕點點頭,不太想跟對方聊天。但忽然又有了一個主意。
昨天中午在食堂跟你一起吃飯的那位女同誌叫什麼?
李麗麗偶爾去上班,在供銷社大食堂都能見到何玉燕。現在對方一問,她立刻知道何玉燕問的是誰了。
“那是我們供銷社倉庫新來的臨時登記員。叫許翠萍。怎麼,你跟她不對付?”
這麼直白的話,得來的是何玉燕一個無語的表情。
“她的情況你知道嗎?”
李麗麗點頭:“好像是住在城北大雜院的。今天剛來上班就找我借錢。可能家裡條件比較差吧!”
事情問完,兩人都沉默地擰開水房的水龍頭不再說話。
不過,兩人不說話,但兩人的親媽可就有很多話要說。走廊的其他鄰居,早已經出來看熱鬨。
“我家麗麗這一次回來,給我們兩口子帶了兩罐麥乳精,生怕我們沒營養。”
說這話的時候,靳大媽還一副我好隨便,但我女兒太孝順的欠扁樣子。
何母十分無語地看了對方一眼。接著若無其事地看著大孫子跟兩個孫女玩耍。
見何母不接招,靳大媽有點生氣,但她更加享受其他鄰居那羨慕的目光。
養女兒十八年,她就是為了這個時刻。
那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很多人是不會懂的。
她女兒這樣爭氣,嫁給那樣的好人家,手裡還扒拉了那麼多錢。以後好日子那真是天天有。說不得哪天她這個當媽的。還能喝一碗麥乳精,撒一碗來聽個響兒。
“你這樣高調好嗎?”
何玉燕想到對方剛剛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於是又好心地提點了一句。
然後就看到李麗麗那張普通但年輕臉上,出現一抹不符合她年紀的滄桑。
“我怕什麼?我現在能做的,就是趁著懷著大寶的時候,拚命摟錢。能摟到多少是多少。”
李麗麗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夾雜著讓人心驚的瘋狂。
何玉燕差點就想問對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但是,李麗麗已經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回到家裡,何玉燕還有點愣怔。
“怎麼呢?”
顧立冬在屋裡陪老丈人喝茶,見媳婦兒這樣子,關切地問了句。
何玉燕搖頭。她總覺得李麗麗這種狀態不太對勁。但是,又不像是人家要死要活的那種。
反正,不太好說。
她準備以後中午在供銷社大食堂吃飯的時候,多觀察對方一下。
在娘家逗留了大半天,兩人就直接回家了。
公交車差不多到站的時候,何玉燕就看到對麵有兩個麵熟的女人,跟幾個大媽一起上了一台離開的公交車。
何玉燕覺得奇怪。
剛一回到大雜院,就看到二院院子裡還放著幾張方桌條凳。桌上的飯菜都吃得光光的。大夥兒正在一邊聊天一邊上收拾碗筷。
估計是有了董家的事情打底,這一次他們沒有參加沈家的婚宴,大夥兒的反應並沒有多少稀奇。甚至隔壁江嬸子還拉著何玉燕說道:“你們晚回來一步嘍。不然鐵定能看一場熱鬨。”
說這話的時候,江嬸子眼神都發起了光來。
估計是看到何玉燕回來,充滿了表達欲的孔大媽也湊了過來。然後鄭大媽也湊到孔大媽身後,就是馮大媽也放下手裡的活計跑了過來。
不到一分鐘,何玉燕周圍就聚集了大雜院幾乎所有大媽嬸子。
這讓她不禁撓頭的同時,還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立冬他媳婦,我跟你說。你是不知道這賴家人喲。嘖嘖,我總算知道什麼叫窮山惡水出刁民了。”
搶著開口的孔大媽,那雙眼睛寫滿了快問我,快問我這三個字。
何玉燕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直接問道:“出啥事兒呢?”
“嘿嘿,今天這婚姻賴家人都來了。好家夥,帶了不知道多少親戚。直接把咱大夥兒準備的位置全坐滿了。”
這……這種不講究的行為,讓何玉燕十分震驚。
因為她聽說了,這一次沈家娶賴哈平,就請大雜院的人一起吃頓飯就好。就是親戚都沒請幾個。更加不用說請賴家人了。
“我說我說。”鄭大媽顧不上何玉燕討厭她。連忙插話:“這算什麼。我還聽說這賴哈平的親媽,事先跟親戚收了禮金,然後才把親戚帶到咱大雜院,就想蹭席呢。”
何玉燕眼睛都瞪大了。這麼不要臉的行為,簡直讓人無語。
“那後來呢?”
“嘿嘿,後來啊!老沈出來說了,他們要不走,就找人把他們全丟出去。最後這些人不走,老沈直接從保衛處叫了人過來趕人。”
馮大媽接話繼續:“最讓人沒想到的是,沈清清因為這個事情,居然攔著老沈。老沈一氣之下,直接把她跟賴哈平一起趕走了……”
何玉燕:……有點後悔沒留在家裡吃瓜了。
瞬間,她忽然想起剛剛下車前看到的那一幕。那兩個眼熟的人裡麵,其中一個沈清清,另外一個可不就是那個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