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桓從不失約。
他微垂長睫,脫下西裝後,一邊整理襯衫袖口,一邊說:“考慮好了嗎?”
混混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大概在這群小痞子眼裡,隻能看到鎮子裡的首富,也隻認李大小姐李漾這一個雇主,所以不知天高地厚地說:“滾!彆礙事。”
容桓輕輕提了提唇角,他可沒打算臟了自己的手。
青年邁動長腿,向著自己的妹妹走近,淡然的說:“我已經報警了,你們不要的錢,我可以送給警局。”
容桓說完,巷口真的響起了警笛聲,遠遠傳來,讓混混們人心惶惶,他們和警局的人也有過節,到時候鬨大了,老大龍哥都未必保得住他們。
就在這遲疑的當口,容桓已握起容嬰的手,無聲地說:“跑。”
青年的力氣很大,直接帶著容嬰衝出了人群,跑到巷口。
他順勢伸出手,取下了放在巷口垃圾桶上的手機,關閉定時的“警笛聲”錄音鬨鐘後,繼續拉著妹妹的手,借著月光和路燈向學校跑去。
一套流程下來,容桓把報假警這個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容嬰不由喘著氣問:“哥哥,你沒找警察呀?”
容桓沒回頭,清冷的說:“遠水難救近火,我們做生意的,從來不把身家性命牽係在彆人身上。”
容嬰彎唇:“可是我的命,就牽係在哥哥手上呀。”
容桓下意識把她的手握緊了一些,很奇怪,他以前也握過妹妹的手,卻不像今天這樣,讓他的心微微發酸。
壓下這種仿佛久彆重逢的心緒後,容桓微微勾起嘴角,邊跑邊說:“你和哥哥不一樣。”
因為你有我來護。
容桓目光清亮,他已經望見了學校門前的燈光,這昭示著安全,他稍微放慢腳步,回眸看了一眼容嬰。
奔跑過後,少女的臉頰緋紅,她側著臉,目光全部落在了路邊的小店上。
容桓順著容嬰的目光望過去。
從小麵館裡走出來的,是幾個風華正茂的少年,走在他們中間的那個尤其出色,被左右的男孩子一口一個“燁哥”喊著。
慢慢的,少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江燁望向馬路對麵,闌珊的燈火下,他喜歡的姑娘被一個陌生的男人牽著,而她根本就沒有抵觸的神情。
——她和這個男人是舊相識。
江燁一秒就認定,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開始發澀,就像長在枝頭還沒成熟的青芒果,又澀又酸,還硬邦邦的。
江燁彆扭地挪開眼睛,他往後看,卻發現了奔著容嬰和容桓而來的那群紋身小混混。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江燁依然向著容嬰,他帶著自己的好兄弟們往前走,沒有走向那個姑娘,而是走向她的身後。
“攔住他們。”江燁說。
他抬眉,兩側的同伴就伸出臂膀,把試圖上前的混混推了回去,也讓他們的氣焰歇了下來。
江燁趁機說:“不許動那個女生,”他頓了頓:“男的也一樣。”
混混們沒有反駁。
因為這群人,曾經在江燁手下吃過虧,他們幾個打江燁一個,也沒能討著好,所以狠狠瞪了江燁一眼後,就跟鳥雀一樣散了。
少年漫不經心地彎起了唇角。
他沒敢回頭,隻能背對著容嬰往前走,怕聽到他不想聽到的話。
譬如——
那是容嬰的男朋友。
他多卑微啊,一看見容桓身上精致的西裝,嶄新的皮鞋,就沒有勇氣上前比一比,爭一爭。
拿什麼和人家博呢?
拿他身上洗得發白鬆鬆垮垮的校服?還是磨損得快要有破洞的帆布鞋?
江燁自嘲地垂下眼瞼,路燈將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隻是一腔半點也不值錢的熱血,和一副注定自討苦吃的桀驁骨。
如此單薄的骨肉,撐不起未來。這一刻江燁恍然明白,少年人的自尊,在喜歡麵前一無是處。
*
晚風輕輕吹拂。
容嬰沒有叫江燁的名字。
因為不符合小千金暗戀的人設,在小千金眼裡,哥哥容桓等同於家長,她還沒做好讓江燁見家長的準備,有點快了。
不過容嬰覺得,難說。
以江燁那愛腦補的性子,估計就在剛剛,他連未來都想好了。
就比如容嬰如果選他,肯定會吃苦,到時候連孩子的學區房都成問題,但選容桓不一樣,他一看就是社會上的成功人士。
江燁確實是這樣想的。
可以說,容嬰腦補了他的腦補,預判了他的預判。
在看人這一點上,容嬰還是拿捏得死死的,她輕輕揚起笑臉,對自己的哥哥說:“走吧。”
適時校園的鈴聲再次響起,上晚自習的學生們也結束了小考,人潮三三兩兩,來校門口買宵夜。
容桓大概是喜靜的性子,也不想再去學校和校領導們過場麵,他把搭在臂彎處的西裝外套披到容嬰肩上後,說:“那小男生是誰?”
“他為什麼幫你呀。”容桓看似不經意的問。
容嬰:“……”
來了來了,他來了。
男人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容嬰抿抿唇角,儘可能在人設允許的範圍內狡辯。
“是這樣。”少女抬起眼睛,真誠地說:“他是我們學校的風紀委員,樂於助人隻是為了多掙兩麵小紅旗,然後他好評優評先。”
容嬰說完點點頭,自我肯定。
容桓雖然不怎麼信,但隻要是容嬰說的,他不會輕易反駁,而且這個男人骨子裡特彆沉穩篤定,不認為江燁會成為強有力的對手。
他輕輕挑起唇角,見妹妹的頭發因為奔跑鬆散後,順手接住了她馬尾上下滑的小皮筋,說:“聽話,先彆動。”
容嬰:你看我敢嗎?
她動了動小鼻子,感受著男人纖長的手指穿過發梢,令她微癢,還有點發麻。
氣氛有些曖昧……
容嬰萬萬想不到,容桓這波操作後的第一句話是:
“妹妹,你該洗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