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苦了容嬰,她是想選秀呀,也想有漂亮姐姐過來陪她玩,但容桓多少有病,他隻會沒日沒夜的處理政務,以及動不動禦駕親征。
在搞事業這一點上,容嬰挑不出容桓半點毛病,他殺伐果斷,治國以雷霆手段,可以盔甲加身上戰場,手持長劍浴血殺敵,也可以高坐在明堂上,戴十二冕旒,牢牢掌握著皇權。
他涼薄又孤傲,澄清的眸底永遠淡漠如水,也永遠帶著水的寒意,即便生得好看,也讓人不敢直視天子的眼睛。
朝臣不敢,宮人不敢,百姓不僅不敢,也沒機會。
整個容國,從京都放眼望去,隻有長公主容嬰這一個勇士。
她不僅敢直視容桓的眼睛,還敢跟他大小聲,意見相左時甚至能叉腰抬首爭一爭。
容嬰怕歸怕,但觸及底線的時候,絕不會退讓分毫。
就像容桓一直說,讓她從冷宮裡搬出來,給她在宮裡和城中各辟一處公主府,都說了三年,容嬰依然堅|挺著在冷宮進進出出。
她嘴上反駁容桓的是不想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實際上隻有自己知道,就是不想喬遷,搬家太累了,她住冷宮挺好,還能和先帝遺留的後妃嘮嘮嗑,開桌麻將,比住在容桓寢殿旁邊強。
也不用提心吊膽,怕他突然不高興,就開始摔寢殿裡的器具,那聲音劈裡啪啦的,誰能睡得好?
容嬰本身就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她睡眠淺,最怕大半夜醒來,發現容桓站在她床邊,又要來掐她脖子。
好在她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這三年裡,興許是她來了的緣故,容桓發瘋的頻率和強度都下降了,他唯一做的缺德事就是自己晚上頭疼難耐,睡不著的時候,要把容嬰吵醒,叫到身邊,非牽著她的手不可。
就好像她能當劑藥似的。
容嬰沒什麼話好說,隻能另一隻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哈欠連天。
這畫麵雖然不美觀,但由美人做來那就是:眼中噙淚娥眉蹙,朱唇未點青絲亂。
四個字:傾國傾城。
這模樣是人瞧了都該憐香惜玉吧,但容桓絲毫沒有悔改之心,他自己側躺在床榻上,握住容嬰的手不放,眼角稍揚帶點笑意,就那麼看她站著。
是人嗎?
容嬰很早之前就有了答案,這位皇兄最多和狗沾邊,還是會咬人的那種,容嬰就差點被咬。
當時的情況很危急,是容桓上一個生辰,雖然有她在身側,但他的情緒和頭疼還是比平日裡更激烈,又因為一位大臣觸了黴頭,容桓直接鬆開容嬰的手,從席位上站起來,拔劍出鞘,走到了下方跪著的年輕人麵前。
殿內很安靜,隻有他們三人在場,甚至能聽見細微的呼吸聲。
——哪怕刻意壓製了,在生死麵前,以頭伏地的年輕人還是難免呼吸粗重,他能感受到生寒的劍尖挑開他的官帽,一路下滑,抵在了他頸間的動脈上。
年輕的官員一動不敢動。
也許隻要帝王輕輕一劃,整個大殿頃刻間就可以血流如注。
這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三年前就常有,隻是托長公主的福,新帝才收斂了許多。
這大殿的華貴地毯也沒有再如從前一般時常更換……
憶及往昔,前車之鑒比比皆是。大臣隻能在心底暗暗祈禱,希望那個高坐在前方的少女能夠發點兒善心,給他個機會。
“皇兄。”容嬰開口了。
她輕提長裙走下台階,走到開始瑟瑟發抖的大臣麵前,說:“京兆尹知而不報是大罪,但罪不至死。”
容桓輕提唇角:“說說看。”
容嬰頷首,開始陳情。這件事無非是京兆尹判斷失誤,舉措不及時,以至於小錯釀成大錯。
歸根結底,事情起源於京都城外的流民,京兆尹到底心善,見不得人間疾苦,所以未走通稟流程就放了流民入城,好在流民是真的難民,不是敵國的細作,但餓瘋了的人是最沒有秩序可言的。
可想而知,朝廷開設的施粥棚會是何等的亂象,加之城中百姓因節日活動聚集,人潮湧動,一時之間,城中大亂,甚至發生了踩踏事件,難免會有死傷。
帝王之怒,便因為此。
容嬰雖然當慣了紈絝草包,但在大是大非麵前還是不能夠退卻的。
事情已經發生,就算把京兆尹以及一眾官吏的腦袋都摘掉,也無濟於事,再多添人命罷了。
何況京兆尹為官清廉,是京都城裡難得的兩袖清風,也招了不少同僚的記恨,說不準這流民動亂,就是有心之人暗中推了一把,促成的。
話再說回來,做為天子,就算要處置臣子,又何須臟了自己的手。
容嬰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的去牽起容桓的手,試圖討價還價。
容桓沒有表態,卻是把長劍換到了另一隻手上,離容嬰遠一些。
她抬起眼睛,能看到他額際的青筋,明顯是在壓抑強忍著頭顱裡的刺痛和嗜血的暴戾。
容嬰有點慌了,她輕眨長睫,眼看著容桓微彎腰,垂首到她耳邊,那架勢似乎要咬上她的耳朵。
容嬰也一動不敢動了。
她甚至能感受到容桓的呼吸在她耳尖吹拂,而他的唇微張,眼尾還有一抹紅,像極了要吃人的樣子。
“皇兄!”容嬰微顫的聲音脫口而出,她想沒想直接伸出雙手,緊緊把容桓抱在懷中,生怕他失控。
出乎意料地,容桓身上的戾氣熄了下來,他甚至帶著玩味的語氣說:“這還是皇妹第一次親近我。”
“我心甚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