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宴會散後,他來到雅間。
青紗簾後的光景和他想象中不一樣,身穿緋色宮裝的少女赤著足,坐在美人榻上,雙腿交叉輕輕搖晃,就像湖麵蕩起漣漪,而公主的玉足,似蓮藕般白皙細嫩。
墨錚連忙合眼,轉身。
背後傳來少女清甜的笑聲,她說:“少尹大人,我的鞋丟了,你要背背我,最好再送我回府。”
這是女兒家再明顯不過的把戲。
墨錚冷靜下來,開始在房間翻找,最後在茶案下發現了容嬰的繡鞋。
他白皙的指骨輕輕一勾,拋到了公主的腳邊:“穿上。”
“好。”容嬰的嬌縱適可而止,這也是她討人喜歡的原因。
少女彎了彎眼睛,對那儀表堂堂不近女色的少尹大人說:“下次見你,可以笑一笑嗎?”
墨錚愣了一瞬,沒有回應。
容嬰也不生氣,還把自己多餘的紙傘借給他,她凝著窗外漸起的雨絲,說:“天黑路滑,大人小心。”因為我會擔心。
她表情明顯,墨錚似乎聽懂了這弦外之音,難得主動問道:“臣何時將傘歸還給公主?”
“不用你還。”容嬰撥動腕間的小鈴鐺,說:“我自會找大人去取,屆時,就是我們第三次見麵。”
自那以後,墨錚每日在等。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在聽見相似的鈴鐺聲後,他會下意識回眸。
可他等了整整一個月,無論在大街小巷,還是秦樓楚館,都沒能見到那位傳聞中紈絝的草包公主。
他恍然明白,她與以往見過的攻略對象都不同。
容嬰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不按原劇情出牌的目標人物。
墨錚的道心忽然有些煩躁。
……
深夜,盛京宮城。
一輪圓月孤冷的掛在枝頭。
本該燈火通明的皇城一片漆黑,寂靜無聲,仿佛關押在籠中的巨獸,隨時會張開血盆大口。
宮中人人自危,唯有住在冷宮的長公主酣然入睡,卻還是被天性嗜血的新帝從錦被裡撈起來。
容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瞧見黑發散亂,臉頰染血的容桓時,怔了一瞬又恢複冷靜,她輕輕拉起兄長執劍的手,不著痕跡地輸送著安撫狂躁的力量。
這力量來自何處容嬰不解,總之是從湖中死裡逃生,發了場高熱後就有的,她另一隻手擦了擦容桓俊眉深目上的血跡,低聲道:“阿兄,還疼嗎?”
青年通紅的眼尾淡了一些,他輕眨恢複些理智的眼睛,忽然扔了劍,單手將容嬰攬在懷中,又輕撫上少女的後腦勺,說:
“你不會離我而去,對吧?”
在中意的人麵前,帝王從不稱孤,甚至帶著些卑微的小心翼翼。
容嬰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轉移話題道:“阿兄,你束發的玉冠歪了,我替你正一正。”
容桓這才舍得放開她。
室內光線黯淡,青年坐在鏡前,鏡中是一張矜貴的帝王相,眉目間有戾氣,卻不損風華,既有鎮守邊關的肅殺,又有高坐明壇的雍容,令人臣服。
容嬰其實是有些怕的,所以她不敢碰觸朝中之事,情願做一個隻知吃喝玩樂的廢物,事實證明,哪怕她出格到上青樓,當街追隨好看的男子,容桓都沒有絲毫責怪。
他近乎把她寵得無法無天。
甚至許諾說,即便是看上了哪家朝臣的兒子,都可以自行綁回府去,有他為她撐腰。
這樣放肆的事容嬰倒是沒做過,她隻是追過幾個官家少爺。
沒什麼難的,快則三五日,短則月餘,最後通通為她淪陷。
奇怪的是,這些官家少爺提著聘禮來娶她的時候,容桓又不許了,總會有諸多借口。
容嬰看清後也想開了,隻是這一次墨錚不同,她大概,好像,是真心喜歡他的。
想到他時,少女的唇邊無意識染了點笑,是容桓從未見過的風情。
他的心陡然失落,卻又說不出原因,隻追問道:“嬰嬰,聽說你最近又看上一個,是叫墨錚?”
容嬰點點頭。
容桓又問:“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