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十五)(2 / 2)

他隻要在他身上作亂的墨冉,哪怕她的小腦袋裡全是算計。

裴暮臣服於墨冉,情願溺死在這溫柔鄉裡,她說她肖想他,其實不然,是他先動的心。

在成為權相之前,裴暮並非一帆風順,他母親是庶女,所以他也是庶子,縱然才華橫溢也還是被嫡係打壓,他的嫡兄甚至在宮宴上當眾侮辱他,逼迫他飲酒,他喝得昏昏沉沉,是墨冉朝他伸出手,說:“站起來。”

裴暮就真的站了起來。

後來墨冉說要他做師父,他就真的成了太傅。

墨冉一手把裴暮從淤泥裡拉起來,同他說將來我做帝王,你做我的丞相。

裴暮就當真了,他拚了命往上爬,不僅設計廢了嫡兄,又以文官之身領兵作戰,他不要命地廝殺,就想成為那個能為墨冉守疆土固政權的人。

他做到了。

他永遠也抗拒不了她。

……

溫存過後,裴暮把墨冉抱在懷中,他吻了吻少女眼角的淚痣,開始暢想除去墨錚後他和她高枕無憂的日子。

說起來,裴暮一早就知道墨冉是女兒身,從先皇後薨逝開始,那個時候他剛剛接受自己喜歡的可能是男子這一事實,一時間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好在他喜歡的隻是墨冉,是這個人,男子也好,女子也罷,是她就好。

裴暮緊緊守著這個秘密,他生怕被墨錚知道後,以此為由把墨冉拉下帝王的寶座,更怕墨冉的女兒身暴露被朝臣和百姓詬病指點,他自己最重顏麵,便不忍心折損墨冉的驕傲。

何況他以為墨冉已是一個合格的君主,擔得起那個位置,於是裴暮視墨錚為眼中釘,處處先下手為強,毫不手軟。

可惜他和墨冉都是能藏住事,憋著不說的性子,是那種就算有十分真情,也隻肯表現出來半分的彆扭之人,誰也不肯先講喜歡。

夜半時分,屋外似乎下起了雨,雨聲滴答,催人入眠。裴暮倦極,不由合上了眼睛,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墨冉已經不見了。

他掀開簾子走出內室,隻見已經換回男裝的墨冉跪在蒲團上,她雙手合拜,對著先皇後的牌位重重嗑了個頭,神色冰涼。

裴暮走上前想擁住她瘦弱的肩膀,卻被墨冉躲開了。

她起身走向門邊,在裴暮愣神的刹那,已經滑出藏在袖子裡的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胸口。

墨冉下手果斷,不留餘地。

那匕首還是屬於丞相大人的。

裴暮瞬間慌神,他下意識去接住她,攬她到懷裡,卻怎麼也止不住她心口的血,他目眥欲裂,想要大聲呼喊禦醫,門外的人卻比他速度更快,是昨兒夜裡那個小太監。

他一改唯唯諾諾的模樣,高聲尖叫道:“快來人啊,裴相弑君了!”

弑君這兩個字傳來時,裴暮猛然看向氣息微弱的墨冉,她嘴唇翕動,發不出聲音,裴暮卻聽明白了,她說:這百口莫辯的滋味如何?

朝臣們誰又會相信他們的陛下寧願自戕,也要做局陷害裴相呢?

墨冉的唇邊湧出越來越多的血跡,裴暮的心快疼碎了,他將下巴抵在她額頭,淚流滿麵問道:“何苦?”

懷中人的意識漸漸渙散,她拚儘全力也隻在裴暮手心留下兩個字:“活著。”

我要你活著。

我也要皇兄活著。

她深知墨錚與裴暮性子不同,假如是皇兄繼位的話,會留裴暮一命,裴暮卻不會給皇兄活著的機會,這一點和容嬰和親之前墨冉就知道了。

那時墨錚深陷敵國牢獄,墨冉請求裴暮出兵逼迫容桓放人,裴暮沒有答應,墨冉隻能派使臣到容國,表麵是談和,求親,實際上是希望使臣暗中運籌帷幄,劫獄帶回墨錚。

不過這計劃沒來得及展開,托容嬰的福,容桓很好說話,他同意了和親,墨冉也等回來了墨錚。

可是以後呢?等自己半年後病逝呢?裴暮和墨錚又該怎麼辦?

墨冉想要兩全,隻能如此。

她抬起染血的手,在天光將明之際,在聞訊趕來的朝臣們的哭天喊地裡,最後碰了碰裴暮的臉頰。

似在指控凶手,又似依戀不舍,最後無力垂落。

墨冉死了。

死在了她最愛的人懷裡。

裴暮神色戚戚,放棄了掙紮。

他被宮中禁軍強行帶走的時候還不肯鬆開墨冉,隻悲慟道:

“你怎知我會好好活下去,臣連妻子都沒娶,陛下還不明白嗎?”

阿冉,我喜歡你啊。

他的神色近乎瘋癲,也沒有人理會他的瘋言瘋語,弑君是什麼罪朝臣們最清楚,另一方麵,如裴暮這樣高高在上的人跌入泥裡,風光不再,看著可真叫他們高興呀。

唯一難過的隻有裴暮的黨羽。

他們有些忠誠,還試圖幫助裴暮脫罪東山再起,有些搖擺不定,口中隻知道喃喃重複“完了完了”,有些就更厲害了,直接臨陣倒戈,轉向了墨錚的陣營。

偌大的皇城熱鬨非常,世間之事,人走茶涼,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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