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1 / 2)

撞邪 Aegis 11114 字 10個月前

《印斯茅斯的陰霾》是克蘇魯體係的名篇之一,白岐玉也看過。

裡麵的主角,便是“深潛者”,大袞的眷族之一,亦是克蘇魯偉大者的崇拜者。

記載中寫道,它們擁有“模糊的人型。”

眼是魚類那般凸出去的,頸部有鰓,身上覆蓋著大片大片的灰綠鱗片,腹部也是水中物種的光滑,渾身上下縈繞著令人發狂的魚腥味。

是那種似人,又一眼能被認出的“非人模樣”,一個字來說,就是醜。

傳聞,全球多個海域深處都有它們的城市,當繁殖期到來,它們會浮出海麵,尋找人類繁衍。

而它們與人類生出的後代,會在年齡到達之後產生“返祖現象”。

——從人型變異為兩眼突出、呆滯愚鈍的魚人模樣。身上逐漸浮出鱗片,逸散出與父輩、祖輩一般的魚腥味……

魚鱗。

海腥味。

後頸刺痛到失去理智,白岐玉猛地擼起袖子,瘋了一樣大力嗅著自己的皮膚。

即使隻嗅到沐浴露的清香,他仍懷疑鼻腔深處縈繞的腥臭味就是來源自身。

“不,不能,”他難耐的尖叫出聲,“我不要……不要變成怪物!不!!”

那邊兒,厲濤歌還沒掛斷電話,聽到他的尖叫,嚇了一跳:“小白?”

魚鱗。

海腥味。

魚鱗魚鱗魚鱗……

海腥味海腥味海腥味……

變成非人的,醜陋的,失去思考能力的愚鈍的怪物……

“不,不……不要……”白岐玉喘著冷氣,“救我……救救我……”

“無論你在想什麼,都彆想了!放空腦袋!”厲濤歌厲聲道,“想一些美好的回憶,想中午的午飯,放空腦袋。”

“不要想,不要深思,不要試圖辨認!”

不想……

放空%¥#……

恐懼之中,白岐玉下意識跟著厲濤歌做。

深度呼氣、吸氣了半分鐘,白岐玉狂跳的心才歸於平靜。

他一抹臉,不知覺間,竟淚流滿麵。

“我……”他哽咽道,“對不起,我失態了。我太害怕了……”

聽到他小聲抽泣著,儼然是平緩下來了,厲濤歌鬆了口氣:“你嚇死我了。趕緊給我發個位置,我去接你。”

“你不是今天有事嗎?”

“就算有,也比不上你的安全重要。原地彆動,我十分鐘就到。”

“對不起……”

厲濤歌很溫柔的說:“聽著,不要覺得給我添麻煩。就算不是我,任何擁有最低程度善心的人都無法忍心放你一個人。”

掛了電話,厲濤歌和白岐玉開了位置共享。

小綠點兒緩緩逼近,短短幾分鐘卻度日如年,無窮儘的胡思亂想後,白岐玉做了一個決定。

他發了一條“不用來了,我沒事,謝謝”,然後把手機開了飛行模式。

不能再把災禍帶給厲濤歌了。

逃,是沒有用的。

這個決定作出的超乎意料的容易,他想,他與祂必須來一個了斷,不過一個死字罷了。

接近7點,公路上車流變多了,白岐玉隨便攔下一個出租,報了自己家的地址。

周日清晨的院子冷清清的,為數不多的住戶們在入秋的寒意中尚縮在屋裡。

白岐玉走進老國土局大院時,隻有蕭瑟的行道樹顫抖著歡迎他,流浪的小三花遲疑的“咪”了一聲,消失在雜草堆的深處。

李美瑰正在清掃門口的落葉,看到白岐玉,愣了一下。

她有點不敢確認麵前的人是白岐玉。

短短一天沒見,白岐玉便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分明是同一個人的五官,卻每個神情都沾染著神經質的瘋狂感,讓人看著便身心不適。

任何一個熟人見到現在這樣的白岐玉,都會不約而同的疑惑他到底經曆了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怪模樣。

還有那雙眼神……擁有這種神經質眼神的人,似乎做出什麼事情都不奇怪。

李美瑰呆愣的打量了太久,白岐玉不舒服的蹙起眉頭:“老板?”

李美瑰回過神來,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啊……啊。你昨天沒來拿東西呢?”

“在朋友家住的,沒回來。”

李美瑰沒多問,轉身進了超市,一個黑塑料袋把白岐玉買的芙蓉王、紙錢之類拎了出來。

“送你個打火機,裝一塊了。下次再來啊。”

“謝謝。”

“燒之前,弄盆水在旁邊備著,”她好心提醒道,“入了秋天乾物燥,容易走火。”

白岐玉消瘦的身影走出了許久,李美瑰才收回視線,搓著胳膊回了超市:明明才剛入秋,怎麼感覺這麼冷呢?

——

圈圈繞繞,白岐玉又站在了漆黑的樓道下。

從下往上望去,即使朝陽初升的清晨,所有窗子仍烏壓壓蒙著陰霾,像沉睡中巨獸的睡眼。

而他,正朝巨獸口中走去。

路過二樓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他毫不意外的扭頭,推銷“太歲”的流浪漢,穿警服的小年輕,一左一右,陰惻惻的站在門口,好像在說“歡迎歸來”。

在這雙死寂的視線裡,他繼續上行。

三樓,小情侶男女如慘白人柱,怨恨而空洞的盯著他。

四樓,李曉傑失去生氣的屍體攤在地上,一本被撕碎的破舊筆記本散了一地……

五樓。

隻一日沒歸來,卻好像離彆了一個世紀。

握上把手的一瞬間,起風了。

在他視野不可及處,陰影肆意瘋漲,空氣細微震顫,預兆著什麼東西的蘇醒,與極大的愉悅。

後頸上的鱗片細微疼起來,甜膩膩的腐香氣的彌漫開來……

“黃昏未至,”白岐玉冷淡的說,“我以為,既然你這樣說了,那就該是守時的。”

陰風飄搖許久,背後令人發瘋的壓迫感消失了。

門把手“啪”的擰開,他抬腳邁入。

海臭味愈來愈濃,已經不是微弱的魚腥味了,而是大量海貨屍體腐爛、腐臭,聚集在一起發酵的味道,極度讓人作嘔。

白岐玉捂著鼻子開燈,一一開窗、開門,又開了空調,把通風開到最大。

冷風吹了十幾分鐘,刺激的人發狂的腥臭才散去。

隨即,他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鏡子裡麵,冷水縱橫的蒼白人臉正陰沉的看著他。

如漆黑海麵上小憩的海妖,抬起了妖冶昳麗的臉,那樣陌生而了無生氣。

他幾乎不認識鏡中人了。

“……不要變成怪物,”白岐玉喃喃道,“不要……”

現在是八點二十分,距離黃昏還有十個小時。

白岐玉燒了一壺熱水,一口一口慢慢的喝了,然後躺上床,睡了過去。

他必須休息。

連續三天睜眼到天亮,已經快把白岐玉的身體搞垮了。

過多的恐懼與過少的睡眠讓精神瀕臨崩潰,無法理智思考——不再是自己,不再保有理智,是他最害怕的事,也是十幾日中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情。

渾渾噩噩的做了幾個惡心的、充盈著殺\戮與瘋癲、嘶吼與狂歡的分屍的怪夢,鬨鐘響了。

牆上,老式掛鐘走向了17點30分,白岐玉竟然一口氣睡了九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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