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去回去回去回回……(1 / 2)

撞邪 Aegis 20543 字 10個月前

“呼……呼……”

淩霄的視頻結束了很久,白岐玉仍不能從震驚中緩神。

老馬到底是……怎麼了?

其他同事發來的消息,無一例外都是關於這個。打探他和老馬間發生的事兒,又像分享任何奇葩新聞一樣同步老馬的發瘋曆程。

“老馬的事兒彆人和你說了麼?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

“你和老馬咋回事兒呀,他今天太嚇人了……”

“小白,你看看這個視頻,是不是P的啊……”

“老馬瘋了!”

“老馬瘋啦!!!”

“老馬老馬老馬嗡嗡呀呀——”

儘管知道他們沒有惡意,甚至是出於好心,白岐玉仍煩躁的一一關掉,不知道該回複什麼。

他心裡沉甸甸的,像浸了寒冬的冰水,那種兔死狗烹的悲哀。

這種情緒甚至蓋過了恐懼,蓋過了對未來的絕望。

因為他總覺得老馬不會是最後一個。

或許,未來,他也會出現在萬千人的手機屏幕裡,以同樣的形態,成為人們飯後餘談、幸災樂禍的對象,成為恐懼、反感的源頭。

這是遲早的事。

白岐玉粗略的翻了一下信息列表,整個公司裡認識的不認識的,加了私人Q的都冒泡了,隻有厲濤歌沒有發消息。

厲濤歌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在有意隱瞞。

白岐玉歎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群發了一條回複。

“謝謝關心。我這兩天請假是忙著搬家,濤哥今天請假也是去幫我。我也不清楚老馬找我有什麼事情,等忙完,我會去醫院探望老馬。”

做完這一切,他想用Q給戚戎撥語音電話,但猶豫了一下,又收回了手。

他撥給了厲濤歌。

厲濤歌拒絕了。

白岐玉便打字詢問他老馬的事兒,還沒發出去,門被輕輕敲了四下,厲濤歌來找他了。

剛才白岐玉與羅太奶們溝通的檔兒,厲濤歌洗了個澡,又換了衣服,恢複了痞帥的酷哥模樣。

工裝褲、長T,鈦鋼的潮酷項鏈兒。

他身上這件長恤像是新買的,白岐玉之前沒見過,黑底兒,一串龍飛鳳舞的法文。

“Lesabsentssontassassinésàcoupsdengue。”

聽到白岐玉的呢喃,厲濤歌挑眉:“你會法語?”

“大學時選修過,”白岐玉笑笑,“不精通。”

“你翻譯翻譯,這什麼意思?”

“缺席的人……舌頭被割去……”白岐玉斟酌著語句,“‘缺席者的語言被謀/殺’,應該是這句。保羅·斯卡龍的。”

“名人?”

“一位詩人,劇作家。”白岐玉說,“他的作品在法國影響力很大,但國內的流傳度不高,幾乎沒有譯本。”

說著,他懷念的笑笑:“我也是在法語課上認識的他,老師是個文藝青年……怎麼說呢,他的名聲尚不如他的妻子高。”

厲濤歌接了一杯熱水遞給他,大刀闊斧的坐到他身邊,示意他繼續。

白岐玉本無心八卦,見厲濤歌有興致,他便慢慢說道:

“保羅·斯卡龍去世後,他的妻子弗朗索瓦絲·奧比涅嫁給了路易十四,成為了太陽王晚年最知己的情婦‘曼特農夫人’,並一步登為皇後。”

“你不覺得諷刺麼?無論是保羅·斯卡龍,還是路易十四,即使聲名顯赫,仍不可避免的被八卦與成就毫無關聯的私事。甚至這些風流情史,遠比他們的貢獻要出名的多。”

“人們提到牛頓,很少談論他的力之三法則,很少談論他的二項式原理或者金本位製度,隻感歎他被蘋果砸到頭等真假未明的軼事。”

“因為不懂。”厲濤歌勾起一個嘲弄的笑容,“生物不愛談論,也不會談論聊天對象不懂的事情,生物與生物的交流範圍是根據雙方的‘知識交集’、而不是‘並集’決定的。”

白岐玉被他的措辭弄笑了:“你是政治正確的頂級運動者麼?連‘人’這個詞都不用,上升到‘生物’了?”

“眾生平等麼。所以,真相往往被塵封於真理者的心裡,即使說了,也或許因為‘無法理解’,‘無法傳播’而被忽略,流失。”

“彆當謎語人。你到底想說什麼?”

厲濤歌失笑:“我想說,很多時候,你祈求的答案從來都未被塵封。它一直環繞著你,隻要你想,便觸手可及……你隻是不去回應。”

白岐玉睫毛微顫,劃出一個脆弱的弧度,像被海風打濕的蝶翼,那樣楚楚動人。

他沉靜的眸子定定的盯著厲濤歌,一言不發。

不知為何,燭光下的白岐玉,給人一種遠在天際的感覺,皮膚白的透光。像隨時隨刻就會消失一樣。

厲濤歌重新笑了起來,痞氣的捏了捏白岐玉的鼻尖,打住了即將展開的長篇大論。

“好了,說正事兒。剛才找我做什麼?”

“啊……對,老馬到底怎麼回事兒?Q消息都爆了,全在問我。”

厲濤歌苦笑:“你問的正好,我剛和淩霄通完電話。”

“聽他的描述,說上午11點前還沒事呢。因為咱倆都沒去上班麼,戚戎氣壓很低,估計又在愁工作進度的事兒。”

“11點左右,我請了假,戚戎就通知了大家,說相關工作等咱倆上了班再交接。”

“老馬,就是從這時候不對勁的。”

“他一個勁兒的要找你。你手機開了飛行麼,打不通、微信Q都不回,徹底失聯的狀態。”

“大家還打趣老馬‘平日裡沒見你這麼熱愛工作,怎麼人不在了突然效率高了’。”

“但老馬裝模作樣嘟囔一兩句也就算了,接下來的時間,他一刻不停的喊你的名字。翻來覆去的說,說‘小白呢’‘聯係不上小白’‘怎麼辦’,魔怔了一樣。”

“這時候大家才察覺不對勁,不安起來。”

“因為之前沒見過老馬有相似症狀,老馬也沒和人力報備過什麼精神病史,戚戎就示意大家冷靜,先彆理他,可能單純是有私事、聯係不上小白急壞了。”

“但情況飛速惡化,他很快發瘋了……”

厲濤歌言辭含糊起來,可能是不想刺激到白岐玉。

“淩霄已經給我發了視頻……”白岐玉說,“我沒事兒,你繼續說吧。”

厲濤歌安慰他幾句,繼續說:“不得已,戚戎喊了120。大中午的,軟件園還堵車,在救護車來之前,緊急調來了三層樓的保安,才摁住的他。”

“檢查出結果了嗎?”

厲濤歌搖頭:“似乎還沒有。不過戚戎已經聯係了老馬家屬。他老婆不就是護士麼,讓他老婆去陪護了。”

“他老婆是護士啊?”這個白岐玉倒是不知道,遊戲公司麼,大家都不愛打聽彆人私事。

“嗯,”厲濤歌回了一條手機消息,才抬起頭,“中醫醫院的。之前公司體檢時,我碰巧見過她,一看脾氣很好、特溫柔一女的,我還誇她說老馬有福氣。”

厲濤歌的手機震個不停,似乎很忙,一直在處理消息。

看著厲濤歌專注時不羈而俊朗的側臉,白岐玉猶豫要不要告訴他老馬和羅太奶之前的關係,便聽韓嫂敲響了門。

“晚餐準備好了,先生去用餐吧。”

韓嫂看到厲濤歌在這,愣了一下,也招呼他去用餐。

白岐玉這才發現,天全黑了。

雙棱形的鏤空天窗黯淡下來,隱約能看到月光與圍繞的晚雲。

二人便移步餐廳。

餐廳估計是純私人用途,麵積不大,隻有一張八仙桌位於正中。

但裝潢精致典雅,古色古香,有很多玄學範疇的裝飾品,給人以難以言喻的震撼感。

尤其是兩整麵牆壁的全覆蓋岩刻畫,一群裹在繁瑣多彩的衣袍裡的人繞著火載歌載舞,手裡是各式古怪的器具,地上擺滿了牲畜頭顱與漆黑的柱狀的多刺長棍。

見白岐玉感興趣,韓嫂介紹到,那是薩滿的土地祭祀,為大地獻酒,需要擎神刀禱祝,誦唱神歌。

圖中正是司俎人在跳神調‘鄂囉羅’”。

“鄂囉羅?詞牌名?”

“不是,”韓嫂解釋道,“是一句無意義的咒文,也有文獻說是表達‘臣服’之意的請神小調。”

餐間,白岐玉沒忍住,說了老馬的事情。

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步入深淵,瘋狂、死亡,他很難不去做一個最惡最痛的猜測:

會不會,這些人,都是被他連累的?

如果說威哥與楊嶼森的死是意外,是下水道的詛咒,那老馬又是怎麼回事?

隻一閉上眼,視頻裡老馬不似人類的惡毒的低語,以及瘋狂駭人的形象便浮現眼前。

這樣的結局實在太過殘忍,即使現代醫學能將他拯救,未來麵臨的,也是充斥著審視、疑慮、厭惡的社會性死亡。

白岐玉經曆過,知道這樣的有色眼光能逼人發瘋。

或許,這一切詛咒與悲慘的死亡,與什麼地下水道,什麼防空洞全無關係,唯一的可笑原因就是因為接近了白岐玉——祂的存在讓他也成為詛咒的源頭,像無邊蔓延的病毒,一旦沾上,便誰也逃不出。

白岐玉輕輕張口,聲音像薄冰一樣支離破碎:“是不是我害的他們?如果我沒有去招惹祂……”

“你不要這樣想!”厲濤歌沉聲打斷他,“你是受害者!”

白岐玉痛苦的搖頭:“或許秦弟馬對我的懷疑是有理由的,我一路走來,那麼多朋友……”

“不會是你。”

白岐玉驚訝的朝聲音方向看去,安慰他的竟然是秦觀河。

他的聲音是一貫的沉穩、漠然,說出的話卻是溫暖的:“根據時間線來看,威哥和楊嶼森出現症狀時,你還沒來靖德市。”

“可是,老馬沒去過地下水道,卻也……”

“目前的證據,雖然沒法證明這一切和青島之旅的關係,但能證明的是,與你無關。”

“……你不會是說好話,哄我開心的吧?”

秦觀河定定的盯了他一會兒:“你可以相信我。”

白岐玉微不可察的晃了一晃,眼淚輕輕掉了下來:“謝謝。”

胳膊被輕輕碰了一下,是厲濤歌遞來的紙巾。

白岐玉接過,深吸一口氣,大力抹了一把臉。

“……您們的聯係方式,是老馬給我的。他說當年找過太奶您,還有印象嗎?”

羅太奶招來韓嫂,讓她查一下記錄。但數十位馬姓客人裡,沒有老馬的名字。

“不可能!”白岐玉脫口而出,“老馬沒必要騙我吧?”

“會不會他記錯了,或者……”韓嫂看了一眼秦觀河,“是找的其他弟馬先生呢?羅太奶的號,可能不是那麼好約吧。”

這句話有倨傲的意思,可她提醒的沒錯,仔細想來,單純的孩子中邪高燒,找羅太奶不一定約得上。

見狀,秦觀河給天柱堂的管事打了電話。

約莫五分鐘後,那邊回了話來,說沒有“馬健”這個人的辦事記錄。

“所以,他壓根沒找過您們看診,卻到處誇耀?不,他應該是來過的,他描述孩子高燒、描述太奶您神通廣大的時候,那副狂熱模樣不像是裝的!”

白岐玉腦子有些亂:“那他用假名來看的?圖什麼,怕被熟人知道?”

“倒也有這樣的客人,匿名、化名問診。很多人對於出馬仙一派將信將疑的,這也情有可原。可……”

韓嫂猶豫道:“如果真的問診,大部分人會留下開□□信息,一定是實名的。”

奇怪,太奇怪了。

厲濤歌沉思了一會兒,釋然道:“老馬是不是講的彆人的事兒啊?就是有這種人,為了聊天時成為焦點,把朋友、親屬的事當自己的事兒聊。老馬,唉,他能乾出這種事我絲毫不奇怪……”

“為什麼這麼說?”

厲濤歌喝了口燒酒,含糊的說:“怎麼說呢,他確實為人熱心,但有時候……”

他話鋒一轉:“我先問問,你知道淩霄為什麼和老馬不對付嗎?”

白岐玉一愣:“不知道。啊,原來他們關係很差嗎?”

“你什麼時候見淩霄理過老馬?”

白岐玉苦笑,他還真沒注意。

“淩霄是你上一屆校招生。他剛來的時候,老馬也對他特彆熱情,淩霄也很挺信他的,覺得他是個熱心人。”

“後來,我記得清楚,過年那一陣的事兒了,老馬說鄰居養的貓生了,養不過來,問淩霄能不能養一隻。”

“淩霄是閩南人,離家遠,在靖德沒親戚朋友的,那一陣正好到處打聽哪裡的寵物店靠譜,想買貓呢。老馬這麼一說,他就心動了,一拍即合。”

“這不是挺好麼?”白岐玉猛地一頓,“等等,你說的這隻貓,是淩霄去世的那隻貓嗎?當時看他朋友圈難過了好久?”

“對。”厲濤歌點頭,“我也是後來和小淩喝酒,他醉了,才告訴我的。”

“他說老馬口中的鄰居,壓根不是什麼鄰居,就一後院貓貓舍!小貓接回家不到兩個星期,就各種毛病找上來了,寵物醫院去了七八趟,熬夜陪著貓做手術,最後還是死了。”

說到這,厲濤歌長歎一口氣:“他給我看了小貓臨終前的照片。那麼漂亮可愛的小生命,被疾病和痛苦折磨的瘦弱的不成模樣,太遭罪了。”

“淩霄哭的稀裡嘩啦的,一個大男孩難過成這樣,我聽了也感慨萬千。”

“他說他給小貓起名叫‘幸運’,老天卻一點幸運都沒送給它。老馬當初還以‘母貓營養費’為由,要了他三千塊。後期給貓治療又花了四萬多。說真的,花錢是一回事,但……”

白岐玉的麵色扭曲了一瞬:“這也太惡心了!竟然做後院貓的生意……簡直……他們有把生命放在眼裡嗎?”

厲濤歌盛了一碗熱龍骨湯,示意白岐玉喝一口。

看著白岐玉乖乖的抿了一口,麵上有了些血色,他才苦笑著搖頭:“我們沒找老馬對峙,畢竟老馬可能也被蒙在鼓裡,沒壞心。”

“但我想說的是,老馬表現出來的熱情也好,善意也好……可能都是為了博取關注的幌子。他說謊的事兒被發現不止一兩次了,你沒發現組裡沒人喜歡他麼。”

白岐玉深吸一口氣:“不,老馬絕對知情。”

厲濤歌一愣:“怎麼說?”

“前幾天……你沒來,戚戎請大家吃小龍蝦夜宵那天,老馬也以完全一致的說辭,問我要不要養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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