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黑塑料袋(2 / 2)

撞邪 Aegis 16647 字 2024-03-28

“蒸發、逃離、或者乾脆就是從世界上抹殺了存在……什麼都沒有了。”

“鼓鼓的袋子‘癟’了下去,死沉的重量一瞬不見……黑塑料袋薄的像一張紙,就那樣冰冷、死氣沉沉的躺在地上,如世界上任何一張垃圾袋無異。”

“這怎麼可能呢?”白岐玉不忍出聲,“這也太荒謬了……”

“是啊,”韓江雪痛苦的搖頭,“我也很想說,這怎麼可能呢?可偏偏……偏偏就是發生了!”

“我多麼希望我現在是在說瘋話,是在說謊騙你,但我有必要嗎?”

白岐玉張了好幾次口,想要反駁,可不知道說什麼。

正如韓江雪所說,他沒這個必要。

許久,他不死心的開口:“你之前沒看袋子裡是什麼嗎?會不會是……小動物啊,或者氣體,袋子摔破就跑掉了?”

韓江雪失笑:“沒有。那袋子臭的人頭暈目眩,又死沉,我直接當做垃圾拿出來了……”

“觸感總有的吧,是毛茸茸軟綿綿,還是鼓鼓的……”

韓江雪回憶了一下:“就,挺怪的觸感。”

“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就是那種……滑溜溜的,冰涼的,隔著塑料膜撫摸生肉的觸感。膩乎乎的,像是有水或者油浮在裡麵,特彆惡心。”

“我當時確實害怕扔錯,摸了一下,覺得這袋水果應該是高度腐爛,連原型都不能保持了。因為稍一用力那東西就‘滑來滑去’的,惡心的我夠嗆,就沒再摸,光拎住了袋口往外提。”

白岐玉疑惑的抱起肩膀:“怎麼聽,都不像是能‘消失’的東西啊……”

氣氛陷入了猜忌與不安,韓江雪沉默了下來。

男生很高,肩架子很寬,黑襯衫空蕩著,像一副衣架。這樣垂眉斂目的,有種孤僻受傷的大型犬的意味,讓人忍不住放軟了態度對他。

於是,白岐玉放柔聲音:“就憑這些,霍教授就認定是你偷竊了東西?”

韓江雪難耐的點頭:“我們查看了監控,顯示,一周內,就隻有我靠近霍教授的儲物櫃。”

“但是,立案需要證據的吧?”白岐玉不懂刑偵流程,但仍感到疑惑,“首先,你沒動機;其次,雖然沒法證明你沒偷,但找不到贓物,也沒法證明你偷了。你甚至不知道裡麵是什麼東西!”

“所以,我還能坐在這兒,沒被退學。”韓江雪苦笑,“霍教授報警後,支支吾吾說不出袋裡是什麼,隻說‘價值連城’,卻無法提供價值參考或者購入憑證。警察按照慣例,搜查了辦公室我的工位、我的宿舍,一切我可能藏東西的地方,卻都找不到贓物……便對我批評教育一番,走了。”

白岐玉不忍的看著他,無法控製的去想象韓江雪當時有多麼絕望。

被德高望重的導師質疑、報警,又被警察扣走詢問,搜查宿舍……

這樣一連串下來,即使無法證明他有罪,也造成了毀滅性的社會性死亡。

謠言會一傳十、十傳百,把好好一個清白學生釘在恥辱柱上,再無能翻身。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霍傳山?

白岐玉突然覺得,自己看不懂這一切了。

在韓江雪與他溝通前,他是無比信任霍傳山的,如果有人說霍傳山以這種形式毀了一個學生,白岐玉能當即與人乾架。

但現在……

眼前瘦削的青年隱忍又痛苦的撕裂傷口,訴說當年不堪回首的黑暗,那樣真摯又惹人同情。

壓倒性相信霍教授的天平,開始搖晃。

不過,也隻是朝韓江雪傾斜了一點而已。

因為這個“事件”,從頭到尾都說不通。

無論是“消失的物品”,還是霍教授反常的形象,都太詭異了,這個韓江雪絕對是往醜化裡說的。

或許,創傷性的回憶對韓江雪造成的打擊是無比巨大的,生物應激係統屏蔽了一部分記憶也說不定。

白岐玉深吸一口氣:“說吧,你找我,肯定不是隨便找一個傾訴對象的……你有什麼目的?”

韓江雪是聰明人,知道感情牌的籌碼隻能打這些了。

他開門見山:“我想見霍教授一麵,與他對峙,就算不能洗冤蒙塵,哪怕能得知當年真相也好。”

他哀切的說:“自那件事後,沒有導師再肯收我,我去拜訪霍教授,也被拒之不見……我從舍友那裡聽說,有個校外人時常來霍教授的課上旁聽,似乎是霍教授很要好的朋友,還說你經常在圖書館看書,我就想著,愛書人通常是好人,或許,你會幫我……”

清越的聲音那樣卑微的哀求,再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拒絕。

要不,就答應吧?

看看對峙的結果再下判斷,究竟霍傳山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還是韓江雪在顛倒黑白……

白岐玉心理鬥爭了許久,長歎了一口氣:“好。”

“真的!”韓江雪是演不出來的欣喜,“謝謝你,我該怎麼感謝你……”

白岐玉打斷他:“感謝的話先不用。我還有一個要求:你們對峙時,我要在場。”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卻也像把血淋淋的刀,又在韓江雪脆弱的心上刺下。

但他還是答應了。

“如果是白先生的話,在場也好。這樣,能讓你看清姓霍的真麵目……”

得出想要的結果,又赤\\裸裸的展露出流膿的傷口,韓江雪勉強聊了幾句,就離去了。

麵前的《自深深處》看了幾頁,被這一不和諧的插曲打破,再讀已是索然無味。

白岐玉索性打道回府。

公交搖晃著在夕暮紅光下停靠,五點半的天色尚早,小吃攤們才剛支起來。

從霍傳山出差後,白岐玉許久沒有回的這麼早了。

他一下車,看到崇明小區籠在灰蒙陰霾下的筒子樓,又萌生退縮,隨便買了幾樣小吃,蹲在街頭吃了起來。

冬日肅殺的寒風刮得人徹骨的冷,一直等到八點多,小吃攤攤主們也扛不住,一一熄燈推車離去,白岐玉才不情不願的回了霍傳山的家。

他心存疑慮,視頻聊天時也不免冷淡起來。再加上霍傳山的信號斷斷續續的,聊了兩句,白岐玉就找個借口掛斷了。

他放下手機,掃視居住了一星期,卻從未仔細打探過的霍傳山的家。

與白岐玉一套房改兩套的loft不同,霍傳山這兒是標準的三室兩廳的大戶型。

采光極佳,群山與蜿蜒江水之景豁然開朗,租金要白岐玉的三倍多。

雖然霍傳山說,白岐玉可以隨意使用家中的一切東西,可他自詡君子,不屑於窺探他人隱私,除了浴室、廚房、側臥,他從未去過“客人”不該去的房間。

比如主臥、書房、儲藏室,再比如五樓樓頂,那間霍傳山從未提起過的閣樓。

思索間,白岐玉竟不知覺的站立在書房門口,手搭在了把手上。

一抬眼,猙獰威懾的獸首標本正居高臨下的投下陰影,像地獄之關口,正靜候失足者自我打破安寧幻象,踏入真實。

……怎麼會萌生這種想法呢,白岐玉唾棄自己,一切尚未有定論,霍教授不可能是那種人。

他心中亂極了,焦慮碾壓了恐懼,回到了自己家住。

或許是憂慮過重,是夜,他破天荒的沒做夢。

然後,被“哄”的一聲巨響驚醒。

宛若鋼鐵巨物相互撞擊,鼓膜被震得生疼。

白岐玉睜眼,要去尋找噪音來源,卻發現,他正處於無法理解、無法接受的詭異事態中。

他正光著腳,雙手抓著一塊冷凍的生肉,好像是羊排,也好像是豬肋骨,總之諸如此類,手指凍得刺骨的紅。

麵前,是冰箱微弱的冷光,映照著一地狼藉。

散亂的生骨頭。

碎了一地的蛋殼。

空空的礦泉水瓶子橫七豎八的扔在身後,一共是四個15l的農夫山泉瓶。

黏糊糊的果味牛奶與果粒酸奶流了一地,像死不瞑目的動物的腦髓。

隻有蔬菜逃離了魔爪,像垃圾一樣扔散四方:卷心菜與洋蔥一起堆積在水槽底下,成袋的土豆狼狽的摔在牆邊,連帶著西紅柿。

昏暗廚房裡唯一的光源,刺目的冰箱冷光燈裡,隻剩下一排麵包、果醬、火鍋丸子,可憐兮兮的躺在角落。

而白岐玉的口腔裡,是令人作嘔的,獨屬於未烹飪蛋白質的生腥味兒。

或許來自於生肉,也或許來自於生雞蛋。

視線所及之處的狼藉,無一不在證明——

白岐玉是個食生肉、喝生雞蛋的瘋子。

胃中劇烈翻滾起來,白岐玉衝到洗手間嘔吐起來。

可沒用,除了胃液、膽汁,大量分泌的唾液,什麼都吐不出來。

胃痛苦的抽搐著,嗓子被胃液腐蝕的生疼,白岐玉差點脫離的摔倒,強行抓住門把手才站穩。

洗手池明亮的半身鏡裡,映照出他蒼白而驚恐的臉。

於昏暗中,如誤入深淵的純白,即將被死寂之霧氣滅殺……

眼眶、嘴角,全是令人憐惜的紅,側臉上,還沾著惡心的粉色肉沫……

白岐玉又俯下身吐了起來。

是夢吧……

兩斤肋排,六個生雞蛋,一整箱果味牛奶,一整箱果粒酸奶,還有四桶15l的水……

就算不是生食,也不是人類能食用的分量……

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這些都是霍傳山買的,當時,他不知道白岐玉家向來不開火,買來後隻能塞到冰箱,說等他回來下廚……

一定是夢吧……

怎麼可能是真的……

這樣痛苦的自我折磨持續了很久,直到第二聲怪響傳來。

又是那種金屬巨物碰撞,令人牙酸心悸的重聲。

而且聲源很近。

白岐玉短暫的從恐懼中回神,用冷水洗了幾把臉,打開客廳燈,朝貓眼外看去。

這樣大的動靜,樓道聲控燈全數亮起,他得以看清——

一個渾身包裹的嚴嚴緊緊的人,正站在裴芝琪的門前。

他應該是個男的,身高幾乎頂到了門框,至少兩米,可惜背對著白岐玉,看不清臉。

而他的右手拎著一把鐵錘,正蓄足了力氣,再次朝303的門上砸去!

哐——

白岐玉的心一瞬提到了心口,他顫抖的摸出手機報警,卻發現一點信號都沒有!

這麼大的動靜,裴芝琪一定已經醒了,但她沒有回應,砸門的男人也似乎放棄了溝通,隻是一下又一下,以毫不遮掩的殺意砸門!

“哐……”

“哐……”

“哐……!!!”

怎麼辦……該死……

就在白岐玉天人交戰的檔兒,突然,男人停下了動作。

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隻是那內容,讓白岐玉嚇得幾近尖叫出聲。

黏膩含糊的聲音,像蛞蝓蠕動過泥沼,他說:

“嘻嘻……301,304的燈都亮了……”

“姓裴的婊|子,我知道你在家……如果你再不開門,我就去砸他們的門……把他們的腦子也砸爛!”

“腦漿塗在你門上,像你前男友那樣……這麼隆重的大禮,你應該就願意開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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