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消失的回憶(1 / 2)

撞邪 Aegis 14854 字 10個月前

白岐玉終於明白,霍傳山瞞他到現在的原因了。

並不是所有記憶都值得被銘記。

但無論公之於眾,還是繼續隱瞞,總有一個人會痛苦。沒有一個選擇能皆大歡喜。

白岐玉哭了很久,任太陽升起又落下。哭太多東西。

他曾經想過,自己這麼多淚水,是不是上輩子殘留下來呢?

嘲諷的是,或許真是。

可最讓他痛苦的,是事到如今,他仍想不起過去的記憶。

他隱約明白了一點:或許,他不是忘了,而是那段回憶已經隨著太歲之死,一同灰飛煙滅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白岐玉的心就好像被狠狠攥住,痛的無法呼吸。

“你在搞什麼啊?”他泣不成聲,“你怎麼可以忘?怎麼能忘……你對得起你的死,對得起霍傳山嗎?你給他記起來!記起來!!”

可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

霍傳山付出了這麼多,他心甘情願的受了,卻連一點記憶都想不起來。

他不敢去麵對祂。

哭累了,他綿軟的就地一坐,靠在人行道邊的長椅上,看熹微晨光下來往匆匆的人流。

追公交的,打車的,努力蹬自行車的。

每個人臉上都浮著白花花的煩躁,每個人的步伐都恨不得起飛。

對人類來說,這是有史以來最好的時代。

經濟騰飛、文化百花齊放,抹殺愚信。

學的是馬哲、算的是力學三定律,救命靠的是醫學,普天之下就一個信仰:sce。人死了也不用超度,沒人再信來世今生,因為肉/體和屍體分析到極致就是分子原子誇克。

或許是白岐玉一個成年男人哭成這樣實在可憐,一個十三四歲的小胖子,小心翼翼的湊上來:“哥哥,您沒事吧?”

白岐玉很緩的動了動眼球:“問我?”

“嗯,”小胖子從口袋掏出一個菠蘿包,“您吃了嗎?”

“……”

小胖子又小心翼翼的從書包側兜掏出來一杯豆漿:“那您喝豆漿嗎?”

“謝謝,不用。”

小胖子見他態度冷硬,瑟縮了一下:“我,我媽說,早上不吃飯會低血糖,低血糖就會心情不好,所以一定要吃早餐……我輔導班老師那兒還有吃的,你不用擔心我沒有……”

白岐玉泄氣了。

他收下了菠蘿包,給似乎很舍不得的小胖子留了豆漿,後者喜笑顏開的走了。

或許是菠蘿包太軟、太甜了,白岐玉又想哭了。

就算知道了真相,他仍舊恨不起來人類。

這是為什麼呢。

一個菠蘿包慢慢的吃完,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很不怕臟的也坐在馬路牙子上,大大咧咧的叉著腿。還抽煙。三塊五一包的假煙。

白岐玉疲倦的抬了抬眼皮,又很快的垂了回來。

熟人。林明晚。

寒假了,擺脫了牢籠的高中生們亂飛到哪兒都不奇怪。

二人誰都不出聲,就那麼一左一右的觀察著人行道上的行人。或者說,任行人們觀察他們。

許久,林明晚掐滅了煙,把煙頭一個拋物線準確的擲入垃圾桶。

“為什麼每次看到你,都那麼狼狽?”

白岐玉勉強的勾了勾嘴角。

“那你呢?為什麼總挑我狼狽的時候出現?”

孰料,林明晚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是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要慢一拍才能來。”

二人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

“你在說什麼?”

林明晚卻不說話了。

她雙手抄兜,裹在oversize的羽絨服裡的身體瘦削卻高大,倒有些可靠的意味了。五官凍得通紅,把那些陰霾減淡了不少,那股咄咄逼人的豔麗感撲麵而來。

注意到白岐玉在打量她,林明晚露出了一個很醜的笑容。

白岐玉這才察覺到,林明晚通紅的鼻尖和眼睛,並不是因為凍得。

是哭的。

煙和打火機散了一地,這個一向陰惻惻的、孤僻強勢的女孩,竟哽咽了起來。

然後,拋出了砸的人頭暈目眩的話。

“祂告訴我說,你把一切都忘了,我還不信。我以為祂又想騙我走。但我介紹名字的時候,你竟然毫無反應,我才意識到……你是真的都忘了。”

“什麼叫我忘了?”白岐玉的大腦被炸得的嗡嗡作響,一片混亂,“我們在崇明小區不是第一次見麵嗎?”

林明晚隻是哭。

像一隻落水的、瀕死的狼,哭它逝去的族群,慘死的領袖。哭不可追溯的光輝的過去。

“你是誰?是和霍傳山一樣的類似克蘇魯體係的生物嗎?還是說像太歲一樣……”

林明晚卻說,都不是。

她泣不成聲,磕磕絆絆的說,她隻是一片林間明亮的夜晚。

“我記得清楚,那是台風剛過的一天。你和祂在林子裡麵走。”

“死了很多動物,連根拔起許多植物,但你的心情卻很好。因為久旱逢甘露,少量的死亡帶來的是更大的升級。也因為地上很潮,樹葉都濕著,月光灑下來,整片森林都是亮的,像銀光閃閃的宮殿,很漂亮。”

“你說,林明晚這個名字,很適合給女人當名字,不比人間那些酸溜溜的詩句強?”

“你還說,如果你有女兒,就要叫這個名字。然後你又說,其實男孩子這麼叫也挺不錯,光風霽月。”

“於是,我就存在了。”

白岐玉望著林明晚惆悵的眼,心中是一片不可思議。

“就……這樣?”

“嗯。”

“你是男的啊?”

“……按照人類的性彆觀來看,是。”

“我一直以為你是女孩子呢。抱歉。”

林明晚見他震驚、迷茫,卻很快接受了的模樣,突然意識到,白岐玉的記憶或許永遠都回不來了。

行走在明亮的林間,說林明晚這個名字不錯的神,把自己和過去都忘了。

他緊緊閉上眼,任淚水滑下。

看他哭,白岐玉心裡也不好受。

如果他的理解沒錯,那麼林明晚就是因為白岐玉一句無心的話而產生的。他知道,在玄學界,這叫“言靈”。

從話語中,白岐玉隱約能感覺到,在太歲眼裡,林明晚的存在並不是值得驚訝的事情,甚至說,太歲是真的把林明晚當兒子,或者徒弟、寵物之類看的。

過多的真相讓白岐玉的腦子一片亂,他不出聲,林明晚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的坐在馬路牙子上,繼續看來來往往的人。

直到殘血般的晚霞燃亮了天空,上輔導班的小胖子蹦跳著回來了,看到白岐玉仍坐在原地,驚訝的跑過來:“哥哥,你還在這兒啊!”

他一喊,白岐玉緩緩動了動眼睛:“啊……哦。”

小胖子又看到了林明晚,樂嗬嗬的:“這個小姐姐是你妹妹嗎,好漂亮啊!”

白岐玉卻一愣:“你為什麼不覺得她是我女朋友?”

小胖子童言無忌:“你們長得很像啊。而且,怎麼說呢,感覺你看她的眼神像我媽媽看lucky,啊不對,像我媽媽看我。很慈愛的。”

白岐玉失笑。

小胖子背著書包跑了,許久,白岐玉問:“你餓了麼?”

“是你餓了吧。”

“嗯。”

“吃飯去?”

“好。”

兩人去了魯大伯紙上烤肉。

沉默的吃完,林明晚看著桌上密密麻麻的光盤,露出一個懷念的神情:“你這家夥,飯量什麼時候變這麼大了”

白岐玉有些意外:“我之前……我是說太歲,飯量很小嗎?”

“很小,超乎想象的小。反正小的不像個神。”林明晚悵然的笑了,“所有見過你本體,又見到你飯量的,都感慨你的飯量怎麼那麼小。然後你總會生氣,說什麼君子,什麼風度的,扯一堆人類文化裡很唬人的怪詞彙來辯解。”

白岐玉一直緊繃的神情也軟化了下來:“既然你知道我過去的事情,那你多告訴一些給我,說不定,我就想起來了呢?”

說著,林明晚的思緒飄到了很遠,聊了很多過去的趣事兒。

比如太歲從來不吃植物,隻吃肉。

倒不是因為忌諱植物是同族,是嫌棄植物有一股草腥味兒,難吃。

還說祂的飯量超級大,總是把獵物的最好的部位給了太歲,剩下的卷一卷吞掉,吃東西像推土機。

這比喻太搞笑了,白岐玉想象了一下推土機一樣吃飯的怪物,笑出了聲。

沉浸在過去的回憶時,林明晚前所未有的輕鬆,像一個真正青少年,不帶陰霾的笑著。

白岐玉問:“你們都說祂啊祂的,祂的名字是什麼啊?”

這個問題,卻把林明晚問住了。

“祂有名字嗎?沒有吧。起碼我沒聽你叫過。”

“沒名字……怎麼稱呼它啊?”

林明晚茫然地說:“你喊祂的都是‘那家夥’,‘那個賤畜’,差不多這意思的。”

“啊……”

白岐玉掩飾的喝了一口啤酒,結束了這個話題。

吃完飯,林明晚裹了裹羽絨服,問他要去哪兒。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