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他們多長時間能醒!再優柔寡斷,危險的是我們!”
好彩咬牙:“楊哥,這樣,我們再等一個小時,要是他們不醒,我們就自行上山,可以嗎?”
見楊嶼森要拒絕,她據理力爭道:“首先,我們隻有七個人,如果山上遇到了突發情況,還是人多更安全。其次,我們也很難解釋為什麼他們在這裡睡覺、我們卻去爬山。這太可疑了。”
沉默了許久,楊嶼森勉強妥協了。
“一個小時太久了。半小時。如果半小時內不醒,我們必須出發。”
期間,隻有一個三十多的瘦骨嶙峋的男人過來詢問見沒見到村長,好彩搪塞說,村長送了米湯就走了。
那男人又問村長有沒有說去哪兒,好彩說不知道,光看到他拎著鋤頭。
她沒敢說喂豬之類,因為無法確定村裡是不是真的有豬。
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應了一聲就走了。
漫長的半個小時逐漸結束,在裴詩薰稀稀落落的哭聲中,終於,聽到了一個人的呻/吟。
威哥。
除了楊嶼森以外的所有人都驚喜萬分的撲過去:“老陳\\威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水……”
“哦哦!”
管豹和大重九一人捏下巴一人灌水,勉強喝了幾口,威哥睜開了眼睛。
血絲遍布。
“感覺怎麼樣?”
“我……咳,我……做了個噩夢……”
“啊?”
“血紅的天,漆黑的地,整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我們沉浮在巨大的肺泡裡,遍布血絲的巨大肺泡,全是肺泡、肺泡肺泡泡泡泡泡……”
“你冷靜點!先喝口水!”
劇烈顫抖了幾下,威哥繼續說:“地上,全是渾身胳膊的棍子在走路。天空的上方是一個怪物,無數個手和腳,朝大海前進……”
幾人對視一眼,均一頭霧水。
白梅不確定的說:“他可能是……剛醒的原因,語言和思維能力還未完全清醒。”
她檢查了威哥的眼瞼,又耐心地詢問了幾個問題,確認他沒事兒了。
緊接著,七星、艾春生、駱駝、劉玉良也醒了。
他們均露出驚恐萬分的神情,那些KAILAS,猛獁,Saloman的衣服皺的像抹布,失去了人體模特身上時的光鮮亮麗,嘴裡嘟囔著和威哥同樣的令人不安的,充盈著血腥與壓抑的語句。
好彩一直默默的聽著,記在心裡。
血紅的天,漆黑的地,空無一物的世界,還有盤踞天空上方的,以無窮儘胳膊與腿與無法辨認的肢體聚集的怪物,而怪物正朝地平線外的大海行進。除此之外,有人說看到了血淋淋的肺泡,還有人說是無數根腸子、崎嶇畸形的腫脹心臟。
但問到“大海”是什麼顏色時,所有人露出了極度恐懼的眼神,那種忘記了重要物品歸屬的眼神,支支吾吾的,有的說是白色,有的說是黑色。
當百樂門疑問道“大海不應該是藍色嗎”的時候,所有昏睡過又蘇醒了的人,均憤怒的指責他不懂就不要說話。
“大海怎麼可能是藍色!”他們說,“大海絕對不是藍色的。是白色/黑色/紅色,總之絕無可能是藍色。世界上沒有藍色的東西。”
百樂門的衝鋒衣就是海藍色的。他不信邪:“你們睡了一覺魔怔了?我的衣服就是藍色的啊!”
那群人卻都說不是。
再問他們覺得百樂門的衣服是什麼顏色,卻都支吾著說不出來了。
但不是藍色。
這一詭異的現象,甚至比“有人還昏睡不醒”更讓人恐懼。
“什麼毒蘑菇,或者什麼毒物,能讓人產生認知混淆?”好彩問白梅,“存在嗎?”
白梅不敢判斷,她看了一眼裴詩薰,隻說“可能是認知混淆,也可能是副作用,幻覺還未褪去”。
……幻覺?看著爭論中,明顯思維和行為都正常的那群人,好彩不寒而粟。
他們隻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噩夢而已,便不認識藍色了。
楊嶼森卻沒覺得這怎麼了。
“酒喝多了還醉呢。哪個醉漢的言行不比他們離譜?沒什麼好怕的。”
3點15分,所有人都醒來了。
儘管還有人雙腳發軟,但楊嶼森不想再等了:“都他媽清醒清醒!收拾自己的東西,出發了!”
看著地上村長的屍體,屋中是一片沉默的死寂。
沒人說話,沒人詢問沉睡時發生了什麼,他們麻木的背上背包,七手八腳的把村長屍體藏在最裡麵房間的衣櫃裡,出了門。
村口的一個老婦人說,進飽頭山,沿著村後麵走就行了。
“喏……那個佛像後麵,有個老鬆樹……看見老鬆樹後再走幾十米有個小路,一直走。”
好彩好奇的問:“對了奶奶,這個佛像為什麼是倒的?”
老婦人含糊的說:“台風來的時候,吹倒了。”
“這樣啊,抱歉……怎麼一直沒修呢?”
“村裡年輕人越來越少,也都不信了。就我們這些老骨頭,又沒錢,怎麼修?”
好彩引導著話題:“那,這個佛是哪位啊?”
不是她過於好奇,實在是這個倒塌的佛像太詭異了。聯係到一路走來的黴運,那群人嘴裡嘟囔的怪夢,很難不多想。
頭和身子從脖頸處齊齊的斷了,與其說摔的,不如說用那種極其鋒利的砍刀給削下來的。
橫斷麵中,還能看到陶製內裡崎嶇不平的腥紅,像迸濺的血。
佛像的模樣更是詭異,麵容不是一貫使用的慈眉善目,而是腫眼泡、細鼻梁,嘴是一條線。就算這個怪異之處可以用粗製濫造來解釋,但拈花的手竟然是反著的,手背相碰。
斑駁的青苔與泥土覆蓋下,它靜靜倒伏在村儘頭的雜草與幽深林徑中,成為一次災難的“遺落品”,老太乘涼的背景物。
老婦人卻說,這不是佛。是他們村供奉的神,叫巴摩喇·孔度,尊稱為孔度爺。
這名字就更怪了,華夏本土信仰,多是大帝、菩薩、老爺之類,怎麼是個洋名兒?
老婦人也說不出來,隻說它非常靈,有求必應。
見好彩感興趣,老婦人突然從木凳上站起來,硬拉好彩進了屋子,要給她拿香。不光她,還要探險隊其他人也來給“孔度爺”上香。
楊嶼森不滿好彩這種拖慢進度的舉動,壓著嗓子吼她,讓她趕緊出來。
但其他人一開始看的滿頭霧水,後來也明白了好彩這古怪舉動的原因:她在拖時間。
管豹打圓場道:“我們也去拜拜吧,上個香就走,圖個吉利唄。不會花多長時間的。而且要是我們把這老太婆弄生氣了,她一吵吵惹來其他人怎麼辦?”
大重九也附議:“好彩問一問這個佛像是對的,我們號稱來旅遊,要是對景點不感興趣,就顯得太可疑了。”
好彩很快抓了一把香出來了,老太太顫顫巍巍的講上香的講究,要什麼三扣三拜的,同時許下心願。
她說,孔度爺真的很靈,小則一天,大則三天,隻要不是太離譜的願望,都會實現。
她還舉了一個例子。
說前幾年,就是1996還是97年的時候,有對夫妻生不出孩子,天南海北的看病,醫生都說男女倆人都不能生,死心吧,領養算了。
小兩口不信邪,中西藥吃了都沒用,最後開始求助玄學,不知怎麼就聽說了他們村的孔度爺很靈,專門從省城開車來拜。
“我騙你們沒有意思,你可以問我們村其他人,當天早上,三大牲抬來,拜了,在這兒住了三天,一驗,真的懷了!”
秦小酒平日就研究靈異事件,聞言,她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得償所願後,是不是還要來還願啊、供奉之類的?”
“小閨女懂得挺多啊,”老太太樂嗬嗬地說,“你說得對,是要還願的,不然,孔度爺會怪罪!我還沒說完,那對夫妻生了孩子後忘了還願,就出了場小車禍……”
秦小酒若有所思的點頭。
聽到這句話,大家不免心頭一動。
三言兩語讓他們徹底迷信是不可能的,畢竟如果這個神要是真靈驗,這個村子怎麼還會如此破敗、貧窮?
但現在的處境糟糕成這樣,大家又都處於高度恐慌焦慮的狀態,難免對任何可能有用的東西產生希望。
就連楊嶼森,聽完這個老太太的鼓吹,都不再嚷著快走了。
好彩把手裡的香一人分了三根,又在老太太指導下,讓大家擺成了倒三角的隊伍,一齊給倒伏的佛像上香。
老太太還說,上完香,香要直接插在地上,如果能燃儘,願望就能成;燃不儘,可能會打折扣;如果直接滅了,那就是不能成。
跟著老太太的口號,三拜三叩後,眾人默念著願望,把香插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黃土地很硬,香也是劣質的軟香,大家都以為就這麼往地上插很容易斷,18個人的香,卻都牢牢地插入了地上。
短暫的屏息後,裴詩薰失態的尖叫一聲,腿一軟,摔倒在地。
“這是怎麼回事……這……”
有幾個人的香燃燒的極其旺盛。
許願“一切可以重來”的好彩。
許願“找到太歲”的楊嶼森。
許願“讓我親眼見證神跡”的秦小酒。
許願“證明你真的存在”的雲煙。
還有幾個人的香燃燒到一半,緩緩熄滅。
許願“暴富發財”的劉玉良。
許願“讓我長生不老”的馬健。
許願“家人們都身體健康”的白梅。
許願“時間倒流到出發前”的黃金葉。
而更多的人的香,竟直接就滅了。
許願“警察快來”、“救援快來”、“平安到家”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