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四·那片未知的大陸(一)(2 / 2)

撞邪 Aegis 23765 字 10個月前

拳頭硬了……

白岐玉深吸一口氣,推開警察:“首先,我成年很久了;其次,兩斤金砂?哈,這算什麼?我又不是沒有自保能力!”

這個警察就像是聽不懂人話,愣是咬定他說謊,要他交出監護人的聯係方式,並且要“親眼看著”監護人或者管家保鏢之類帶走他,才會放他離開。

為了證明他的意誌堅定,他甚至掏出手銬,“哢”的把白岐玉和他銬在了一起。

白岐玉:“!”

“你大爺的!!”他炸了,“你竟敢,竟敢這麼對待我……你知道朕是誰嗎!大膽,無禮,目無尊長,寡廉鮮恥,以下犯上!!”

後幾個詞白岐玉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英文的對應翻譯,直接用漢語吼的,警察聽不懂,權當沒聽見。

他見白岐玉怒了,甚至還心情挺好。

在白人看來,白岐玉這副東方麵容實在是太小了,也就十四五出頭,根本不像成年的。又白又小的臉,一雙氣衝衝的大眼睛水潤漂亮,怎麼看是個嬌生慣養寵出來的小少爺。

這麼漂亮的小男孩兒,送去好萊塢也出類拔萃,放在誰家不當眼珠子似的寵著?這是不知道怎麼鬨了脾氣,學不良少年離家出走呢,他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警察長臂一揮,把剛泡的咖啡遞給他,加了足足半瓶牛奶進去,又從一旁的桶裡倒了一把爆米花。

“吃點東西,早上不吃早飯血糖低了,脾氣就容易暴躁,”他不顧白岐玉橫眉豎眼的怒臉,強行把爆米花塞到他手裡,“嘗嘗,排隊很久才買到的!”

“你聽不懂人話是嗎!我不是小孩,也沒有監護人!!”

“哎呀火氣真大,來嘗嘗,好吃的!”

白岐玉氣笑了,惡狠狠的瞪手裡圓滾滾的“爆米花”。

他隻見過鐵爐裡爆出來的米花,大米花,叫“爆孛婁”,但沒有這麼甜,這麼圓潤……

他沒好氣的一把塞到嘴裡,然後睜大了眼睛。

“咋樣,沒白費我半小時的排隊吧?警長還罵我,我反罵回去了,工作賺錢不就為了吃好喝好嗎,又沒有異狀,用工作時間排隊怎麼了!”

真的好吃……

甜而不膩,酥軟無渣。

白岐玉有過一段時間喜歡吃爆孛婁,但山珍海味天天吃,也就那樣,很快膩了。

“這裡麵加了什麼?這也甜的太古怪了?而且這不是大米的吧?”

警察愣了一下:“奶油,砂糖啊。材料是玉米。這怎麼了?”

“哈?你彆騙我,奶油可不是這個味道……”

警察笑了:“小少爺,你可真是沒常識,奶油不是這個味道又是什麼味道?”

白岐玉張了張口,沒反駁出來。

突然,窗外路過一個花花綠綠的車子,用透明的玻璃圍著,裡麵熟悉的圓滾滾上下蹦跳。

警察拍他肩膀讓他看,說那個就是老約翰的爆米花機,最近很流行,電影院、劇院、馬戲團外都是這個。

好吃的爆米花竟然是妖怪式的“機器”做的,白岐玉瞬間覺得手中的圓滾滾燙手起來。

他下意識感到厭惡,對分明沒有信仰也不是生物的物品會動這點感到褻瀆、超出常理的排斥,但是……

但是真的很好吃啊。

而且,身旁的警察竟然一副“喜愛”且“習以為常”的樣子,人類不是很害怕鬼怪、敬畏神明之類麼,怎麼對於這種自己會動的非生命體不排斥呢?

他忍不住問:“你不害怕爆米花機嗎?我是說,沒點火、也沒神明加持,就會動……這不是很難以接受嗎?”

“怎麼會?”警察反倒疑惑了,“用電啊。天啊,你家人不會是反機械化教派的吧!”

白岐玉不答反問:“你真不覺得害怕?”

“怕什麼?”警察哈哈大笑,“隻是機器,!是工具,家電,僅此而已!你難道在怕它們吃人嗎?哈哈哈!你真是太可愛了!”

旁邊的門突然開了,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女人出來,笑盈盈的,似乎是一直在聽兩人的對話。

“漢斯,你對小朋友態度好一點,”她嬌俏的打了一下漢斯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幾年前我隨家人移民過來,也很不適應到處……到處電燈泡什麼的,我的奶奶說他們是惡靈附體,是要灼燒人世間、釋放罪惡的魔火。但是隻要開關就能掌控的東西,怎麼會是壞的呢?我們操控它、製造它,你會對自己的造物感到恐懼嗎?”

自己的造物……

白岐玉想到自家粘人的好大兒,有些放鬆了下來。

他不說話了,女人也笑盈盈的越過這個話題:“所以,你為什麼離家出走?告訴哥哥姐姐,說不定能給你出主意。”

說著,她俏皮的眨眨眼:“彆看我現在是公務員,原先也新潮的應聘過馬戲團呢!”

漢斯大驚小怪:“真的嗎瑪麗安?你?馬戲團?”

“是啊,女小醜,很新潮吧?我還保存著的試鏡照片呢……”

二人饒有興趣的聊起來,白岐玉看準時機,捏碎手銬,抬腳朝外跑。

他跑了十幾米,漢斯才發現身邊空了,大驚失色的去抓他:“唉跑什麼!”

白岐玉頭也不回的跑。

他越想越氣的牙癢癢,要不是這兒的場太怪,還跑呢,早從土地下麵走了——也不知道地表一層發青的土是什麼玩意兒,又臭又硬,鑽都鑽不下去,傻逼洋人傻逼地兒……

他跑出兩個街區,七拐八拐的進了個小巷子,聽著背後沒人追了,才停下。

“煩死了煩死了!”他一腳揣在鐵皮垃圾箱上,裡麵的流浪貓不滿的尖叫著跑了,“都怪祂都怪祂!目無尊長的低賤人類,難吃的飯難喝的酒,現在想回華夏都回不去,媽的!”

想到被炮火轟炸後斷壁殘垣的神廟,與呐喊慟哭的人類,白岐玉又心裡一酸,罵不出來了。

真的是想回也回不去。

鐵皮垃圾箱蓋打著轉在地上“哐哐”的響,野貓的罵聲更大了,白岐玉不甘示弱的罵回去。

一人一貓對罵的聲音太大,腳步聲逼近,白岐玉沒有辦法,朝旁邊的牆一翻,上了一家餐館的二樓。

二樓是個廚房,正做飯呢,幾個睡不醒的學徒打著哈欠閒聊,就看到穿著絲綢襯衫寶石袖口的小少爺翻進來了,嚇得打翻了瀝水籃。

“不好意思!”白岐玉又羞又憤,扔下一把金砂在桌子上,“借過,彆聲張!”

他左顧右顧,從樓梯下去,大堂裡傳出去,拐到了對麵街的路上。

一抬頭,對上了金發碧眼的瑪麗安拉著餐館經理詢問。

白岐玉:“……”

“弟弟,”瑪麗安笑了,“亂跑可不好哦?”

白岐玉後退三步,朝反方向跑,可這是條上班路,西裝革履的精英們步伐匆匆,人流夾卷著他,根本沒法跑。

十分鐘後。

白岐玉呆滯的靠在沙發上,大腦一片空白。

‘等回華夏,不不,等我恢複了力量,一定先咒祂倒黴一星期。我堂堂太歲爺,怎麼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事情的起因還要倒退到一天前。

白岐玉的力量確實因為華夏大地的祭祀宗祠廟宇被毀而打了折扣,但也無傷大雅,畢竟他的“場”是跨越時間線的一片偉大希望。

但因此,他感到胡思亂想著三個預言是否即將到來而心煩意亂。

於是,祂便見縫插針,第n加1次提出了“去西方度假”的建議。

這倒沒什麼,畢竟他們經常這樣做,在戰火中遊蕩,在朝代更迭與世代推新中作壁上觀。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是前所未有的,讓白岐玉潛意識感到十分“不妙”的,或許會產生顛覆的一次戰爭。

他不想走,想要與子民們一同見證新天地的開辟,但祂表麵同意後,竟然偷偷趁他熟睡,把他連夜抗走到大洋西岸。

天知道一睜眼看到港口巨型航母駛過的時候他罵出了幾十種語言的臟話。

更可氣的是,罪魁禍首預料到他即將到來的滔天大怒後,竟然直接跑路了!

就給他留了一套當地的衣服,一些金砂,消失了!

這是成熟的鼻涕蟲能乾出來的成熟事兒嗎?

一番打探後,白岐玉跟著水手們學會了現代英語,得知這裡是紐約港,方才駛過的,是“企業號”。

“……?”

聽到白岐玉的喃喃,肌肉遒勁,挽著袖子到小臂的年輕軍人們笑的很爽朗:“很美,是不是?我們都喊她大E!CV-6LuckyE!上帝保佑美聯邦!”

白岐玉不置可否。

海上起了霧,龐然大物的輪廓不甚清晰。那片龐大到震撼的巨影緩緩潑開水浪,發出同樣悠長而沉悶的鳴叫,岸上的軍人們發出尖銳的口哨。

軍人說,10月3日是大E的下水日,到今天正好一周。

“你來晚了,”他們說,“前幾天還有有神父和修女分發聖餐。記者們、閃光燈,哢嚓哢嚓,多麼熱鬨!晚上會有好萊塢的明星!”

“看這張照片!這個辣妞兒好像瓊·克勞馥!我敢打賭這或許是她本人!”

幾個男人笑罵著湊過去,白岐玉則慢慢朝岸邊走去。

他的時間無法離開海霧中那個龐大的身影。

那應該是祂的……

但卻是冰冷的、無機質的,冷漠到讓他發慌。

有那麼一瞬,白岐玉甚至覺得這攤靜止不動的龐然大物會是祂的屍體,被無窮儘包裹了這片土地的人造物們褻瀆後殘留的意識,他無法停止這種猜測。

一直走到被警衛隊喝止的距離,白岐玉才勉強看清可視距離內的一抹景色。

鼠灰色的迷彩塗裝,僵硬的不屬於自然產物的流線性曲線。

這就是一艘沒有生命的鋼鐵造物,一個巨大的,褻\\瀆這個被創造的世界的法則的“機器”。

警衛隊麵露不善的上前製止,他輕輕瞟了一眼警衛隊,後者怔愣的放開他,任他越走越近。

有微不可察的軍人們的身形徘徊在“它”的身上,像巨獸豢養的寄生蟲或者共生關係的彆的什麼。

偶爾有手電劃過巨物,大聲嚷嚷著縮寫的白岐玉聽不明白的口令,可以看出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運作著,這群渺小的人類以組織的方式驚奇的掌控並使用著這個龐然大物。

白岐玉看了很久,就離開了碼頭。

這裡讓他很不舒服,讓他想吐、眩暈,想逃離。

可從碼頭後越走越深入城市,褻瀆造物主的人造機器卻越來越多,多的讓他想發瘋。

這種極巨的衝擊與顛覆甚至讓他短暫的忘記了祂的缺席。

事實上,這個不安的種子早在十幾年前甚至百年前便埋下,隻是白岐玉有選擇性的忽略或者逃避,而現在,他就像被扔進火爐中的避光性生物,無處可逃。

他試圖尋找老式的,令他安心的店鋪,可沒有,一切都被奢靡繁麗的“霓虹燈”與隆隆的鐵皮車子包裹。

“……嘿,小少爺,你在聽嗎?”

白岐玉抬起垂著的睫毛,看向麵前擔憂的男人和女人。

“我在聽。要我監護人來帶我走,是吧?”

“對,”瑪麗安安撫的笑笑,“或者哥哥,姐姐,朋友,隻要能擔保你可以平安離開?電話在哪兒,或者給我號碼,我來幫你。”

白岐玉突然問她:“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很想知道的問題。”

“你說?”

“你有信仰嗎?”

瑪麗安意外的睜大眼睛,和漢斯對視一眼。

“呃,這重要嗎?我是說……我確實有信仰,算是有吧。

“比起‘機器’呢?”白岐玉又問,“電力,電話,汽車,唱片機。和這些比,信仰會更重要嗎?”

“當然不,”瑪麗安尷尬的笑了,“我家人是很傳統的教徒,但我也隻是單純跟著做做禮拜,沒有到虔誠到值得稱讚的地步……你難倒我了,弟弟,我知道這樣說很不敬,但老天啊,我無法想象沒有電力的生活,上帝他老人家會理解並原諒我的。”

理解並原諒……

白岐玉失笑。

他不知道這片西方大地的彩發彩眼的鬼們信仰的“上帝”是否存在。這個被創造的世界太複雜,即使知道編碼與結構,也沒有任何生物能承諾知曉一切。但他覺得,如果“上帝”存在,聽到這句話能跺腳。

見白岐玉又一次失神,瑪麗安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落在一麵牆上。

一個女郎慵懶的坐在腳凳上,斜斜的朝鏡頭外瞭望。

她的發型摩登,裹著最潮流的緊身裙,眼神中是美國明星獨有的“夢與希望”。

這是一張從連頁雜誌上剪下來的海報。

可在白岐玉印象中,貼在牆上的人像,理應是房屋主人的畫像,或者供奉的神像。但這個明豔動人的女人明顯不是瑪麗安,更沒有祭壇香火。

他看不明白了。

“你也喜歡克勞黛·考爾白?”瑪麗安自以為了然的笑了,“《一夜風流》我足足看了三遍!我把每一場的票根整整齊齊的碼在卷煙盒裡!弗蘭克·卡普蘭是個真正的天才,浪漫的意大利卷發男人……我真希望我也能遇到……”

漢斯哭笑不得:“瑪麗安。”

瑪麗安回過神來,羞赫的咳了一下:“抱歉,一談起電影,我就喜歡說很多廢話。”

電影……

白岐玉這才認真打量那張海報:“《一夜風流》?電影的名字?Movie又是什麼,移動的錄像……類似戲劇?”

“老天,原來你沒看過電影?”

“沒有。”

這下,漢斯也拉不住了,瑪麗安喋喋不休的講起心愛的領域。

“……我的虔教徒爺爺也說電影會攝取人的魂魄,但你要相信,那都是老頑固們的謠言!當年還有人說拍照會死,多麼可笑!……至於電影,天才的發明……”

她一直講了十幾分鐘,漢斯無奈的喝完了第二杯咖啡。

這是個和平的上午,沒有人會不長眼的在繁華街旁鬨事兒,巡警科的壯漢們就足以應對,和小朋友聊聊天也不錯。

一番談話後,三人間的陌生全數散去,白岐玉又是個很好的聆聽者,瑪麗安給他拿來了焦糖餅乾等零食,親切的繼續和他聊天,沒有再提什麼監護人的事情。

“我也想當明星,”她癡迷的撥弄著頭發,“演戲、在大熒幕上體驗另一種人生,美夢一樣。”

白岐玉神色一動:“Star?一種新的身份或者職業?很多人都想成為?”

“那是當然!”瑪喬莉感歎,“金錢,名聲,無數人的喜愛……老天,我說不清楚,誰不想當呢?”

“一年前你入職,你還說永遠忠誠於製服。”漢斯毫不留情的嘲笑她。

瑪麗安翻個白眼:“那隻是個過場。比結婚典禮的發誓還敷衍。”

“哈哈……”漢斯笑了,“我不是很懂你們女生的想法。不過要我說,明星也不好做,你隻是不在其中,所以仰慕。沒有隱私,沒有自己的生活,多麼窒息。”

“那又如何?”瑪麗安反駁,“有得必有失。我甘願付出這些,很值。我真希望我出生在30年代,或許會有星探看我可愛,帶我去拍戲……”

漢斯無奈的搖頭:“成為明星、成為神和成為一個普通人的概率一樣低。哦,這句話的側重點是不是不太明顯?我是說,普通就很好,good……”

白岐玉突然打斷他們:“怎樣成為明星?”

“……啊?”

……

離開警局,白岐玉抓著瑪麗安送的三明治,坐上了出租車。

他完全不想理那個棄他而去的該死的大鼻涕蟲了,他現在隻想奪回他的力量,他的地位與喜愛。

¥%#早在19世紀便開辟了在大洋西岸的探索,開了一家金融投資公司,一串很怪的名字,念起來像一串蠕動的爛泥,卻富豪榜排在前十。

或許人類並不在乎發音,他們在乎的是白岐玉不能理解的彆的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呢?外表嗎?

在今天之前,白岐玉從未關注過這些。在他看來,人類、高級動物、低級動物,植物、草履蟲,甚至他自己,都沒有美醜可言。

隻是“生物”而已,卻要人為界定出有區彆的答案,然後歧視族群中的一些份子,有什麼意義呢?

白岐玉似乎有些明白意義何在了。比如現在,他身無分文,而美的人、受歡迎的人可以得到很多。

白岐玉直接穿過玻璃門扉,在發絲打的亮如明鏡的西裝男人麵前撐著桌子:“砸錢捧我,我要當明星。”

“哈……?”

“我說,砸錢捧我。”

男人嘴裡的咖啡努力用了好幾下才咽下去,不知道是被燙的、還是太過驚訝了,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

他像一個瀕死的□□,瞪著眼睛看了許久,才勉強吐出一句話:“我的榮幸。”

白岐玉要火了。

他會火的,他知道,因為他希望。

而他希望的事情,向來都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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