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女子坐在古琴前,一身淺碧色水紋紗裙,上好的蠶絲製成的琵琶袖中伸出一隻柔婉而纖細的手腕,瑩白的玉手被一隻修長的大掌虛握著,在琴弦上輕輕的撫著。
順著那隻大掌向上望去,男子一頭淺綜色的頭發隨意的綰在腦後,膚色比之中原人要更白上幾分,眉宇更濃,一雙眼睛是極漂亮的藍灰色。
他站在唐詩韻的身後,彎身相就,幾乎將她攏在懷中。
而祁懿美進門之時,看到的就是二人相視一笑的畫麵。
這時兩人已然抬了頭朝門邊望過來,見著來了人,唐詩韻麵上一紅,連忙縮回了手去。
文迦倒是全無半點不自在,直起身來,朝著祁懿美優雅的抬手一揖,道:“文迦見過祁小公子。”
祁懿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文迦的個子很高,時常戴著的那半張銀製麵具被取了下來放在一旁,露出了一張俊美的麵龐。
因著是混血,文迦的五官有一種特彆的美感,如果單說外貌與家世,他與唐詩韻倒是極相配的。
隻可惜他終非良配。
想到他將來會給唐詩韻帶來的傷害,祁懿美半點好臉色也擺不出來,側目瞧了瞧他,冷著聲音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的?”
“鄙人時常聽唐小姐提起您,今日瞧著祁小公子如此俊朗不凡,便猜到了您的身份。”
這倒也是實話,文迦入宮有些天了,這宮裡的年輕公子們該見的也都見著過了,這會兒猜到她的身份也不難。
祁懿美不屑於理會他,幾步過去拉起唐詩韻,道:“詩韻,你和我過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唐詩韻本就因著被友人瞧見了剛剛那一幕柔情相視的畫麵而有些羞意,便順從的跟著她一道行了出去。
祁懿美拉著她走出了一段距離,才鬆開了手回頭看她。
唐詩韻兩頰的紅暈這會兒稍稍退了些,卻依舊是眼含柔情,嘴角帶著一抹不自知的甜意,這模樣與以往的沉穩平和全然不同。
祁懿美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唐詩韻如何能猜到偶然之下結識之人乃是有所圖謀,文迦俊美而有才華,待她又極溫柔,十七歲的姑娘家,顯然已然有些淪陷了。
“詩韻,我實不知該如何與你說,隻是、隻是這個文迦來自遙遠的南疆,我們對他的底細一無所知,若他是什麼異國勢力的細作,存了害你的心思,你與他如此親近,豈不是極易得手?”
唐詩韻抬目望向她,平和的笑了笑,柔聲道:“懿美,我知你是關心我,可你最近會不會太緊張了些?”
祁懿美啞然,上回出宮時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唐詩韻莫要下轎一事,確是顯得有幾分過度擔憂了。
“文迦並非什麼絕世高手,又是孤身一人入宮,他的身邊每日都是有宮人跟著的,要做害人之事隻怕並不容易。懿美,從前宮中也來過些舞者樂師一類的,也沒見你這般緊張,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啊?”
祁懿美抿了抿嘴,無奈的道:“是,從前宮裡來的那些人我從來沒擔心過,隻因為他們連你的身都不曾近過,可文迦不一樣,你剛才與他……那般交好的模樣,我怕你太過信任他,而給了歹人可趁之機啊。”
唐詩韻輕笑笑聲,緩聲道:“懿美,我不過是個姑娘家,他要害,也應是害陛下或是皇子才是。你為什麼就非要認定了他是壞人呢?你今日不過是第一次見他,難不成就隻是因為他教了我撫琴,離得近了些,你便覺得他彆有用心了?懿美,這樣會不會有些……武斷了。”
祁懿美長長的歎了一聲,偏開目光搖了搖頭,滿麵的無可奈何。
愛情來的太快,要讓唐詩韻相信她喜歡的人是個壞人,必須有證據,否則說什麼都像是她在發神經。
“這樣,詩韻,我們且不論他是好人壞人,隻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一點,你是認同的吧,詩韻,我知道在你的視角裡,他很好,可你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他來自何方,身後是否有什麼人,我們全然不知……你雖不過是個小姑娘,可你是安勇侯獨女,安勇侯是我大業朝第一將領,如果你信任他,那麼於他而言,接近你的父親也不會是件難事。”
唐詩韻目光漸漸的凝了,沉思了半晌,最後點頭道:“好,我會好好的將你這番話思量一番的,不過懿美你要相信,我會有自己的判斷,我不會讓自己和我的任何一個親友有事的。”
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她又道:“快到午時了,我今天答應了給太後親手做兩道小菜,這便要去準備著了。”
祁懿美點點頭,唐詩韻見她不動,便道:“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不了,我……也想聽聽天下第一樂師的琴技,我一會兒再走。”
唐詩韻眼中帶了幾許擔憂,小聲道:“懿美,你不會是要為難人家吧?”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
祁懿美側目瞪了她一眼,道:“放心吧,他是太後請進宮來的,我又怎會為難於他,就是說說話聽聽琴而已,不會把他吃了的。”
唐詩韻這才放了心,笑了笑便緩步離開了。
祁懿美轉了身,大步行回了文迦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