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陶老從門外趕來,下了定論:“確實是幼童的指印。”說完,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狄先裕和狄昭昭父子倆。
他也是看了許多年指印,才有了一眼區分幼童、成人、老人指印的能力。
差役們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得到了確切的準信,頓時精神一振,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狄寺丞也神色肅穆,點了幾個好手的名字,包括去過現場的牛武誌那一班人,共八人。
那八人上前一步,拱手齊聲:“屬下在!”
狄寺丞道:“你等隨我同去九穀巷查探。”
八人都毫不猶豫:“遵命!”
狄寺丞確定了去現場的人馬,又有條不紊地安排布置起來。
首先是一撥去找院子的主人,他強調,若不是自行租賃,則連同牙行的牙人一起找來。
其次又派兩人,去官署調取這間院子近段時間所有備案在官府的租賃文書。
……
在狄鬆實的一係列安排下,對人販子步步緊逼地搜查和摸排繼續縮緊,同時針對九穀巷這間可疑的院子,從各個方向撒下天羅地網。
命令下達得很快,所有人動作都乾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以雷霆之勢,有條不紊的運轉起來。
除了……來送飯的父子倆。
不管什麼事,都要等案子破了,抓到人販子之後再說。
狄先裕其實鬆了口氣,他倒是希望他爹把今天這茬忘了,他摸摸自己腦袋,還是有點鬨不明白,怎麼發現小孩指印的?
莫名有一絲有種昔日聽高數課的熟悉,課上例題聽得嗷嗷點頭,課後作業看得哇哇大哭。
再給他一個指紋碎片,他還真不一定有把握。
狄先裕抱著自家崽,有些感慨:“你祖父真辛苦,從外麵趕回來還沒一炷香的時間,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又去乾活了。”
還在皺著眉頭惦記著字條蘑菇聲音的狄昭昭,眼珠子一轉,立刻興奮地提議說:“爹,咱去給祖父送點水和吃的吧!”
說完,他用烏亮烏亮的眼睛去看爹爹。
其實有點擔心被拐小孩,還有點好奇現場的狄先裕:“這個借口會不會太假了?完事了肯定會被你祖父祖母罵的,尤其是還帶你去……”
某狄姓言不由衷、時不時被罵、樂天派鹹魚,最終還是帶著崽出發了。
出發去九穀巷,給崽他祖父送飯!
沒錯,送飯咱是專業的!
***
九穀巷。
狄家父子送飯小分隊到達的時候,院子已經又被仔細搜過一遍了,連地窖都沒有放過。
小孩是沒有的。
小孩的痕跡也沒發現。
倒是和牛武誌說得基本一致,像是有成人在這裡很凶的打過一場。
連狄昭昭這個小家夥,都能看出來,地上淺淺的一層灰上,都是大人的腳印,有點亂。
狄昭昭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小好多,有眼睛都能看出來。
他又看向斷裂開的椅子腿,抬頭問狄先裕:“爹,你能打斷這個椅子腿嗎?”
狄先裕咽了下口水:這可是實木的,胳膊那麼粗,開什麼玩笑?
他也沒啥不好意思:“估計牛捕頭可以。”
狄昭昭看向三口一個肉夾饃,膀大腰圓的牛武誌。
牛武誌正皺眉說:“做得太乾淨了。”
狄鬆實也正色道:“若這裡真出現過孩子,那拐子肯定是得手過多次的慣犯。”
頭一次拐賣孩子,肯定沒法這麼嫻熟,幾乎不留一點小孩痕跡。
因為就算限製小孩的行動,也無法避免吃喝拉撒。打掃的再乾淨,也絕對會留下生存痕跡。
這也是差役們搜查時的一大標準。
思考到現場許多細節,狄寺丞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這裡會不會是中間人交易的地方?”
那租賃這個院子的人,還有發生激烈爭鬥的雙方,就非常可疑了!
他連聲問:“去牙行的人回來了沒?”
“周圍人有沒有看到這個院子的人馬進出的?”
“發生爭鬥的時候,有沒有聽見動靜的,具體是什麼時刻?”
狄昭昭站在主廳門口,板著小臉,拿眼睛到處看,企圖找出小孩的痕跡、或者“殺人啦,好可怕”的線索。
主廳有一張桌子,供拮據的商賈就地給工人算工錢,或方便被派來的管事,好用算盤和紙筆,盤算記下貨物的數量,桌上方的牆上,掛著一幅因為破舊,幾乎與土黃色牆壁融為一體的畫。
狄昭昭看了這幅畫一會兒,正準備挪開,忽然又看到“咻”的一下,從畫上長出一個字條蘑菇。
【籲——幸好血噴到天花板上,要不然我這麼漂亮的山水畫就臟了。】
狄昭昭看不懂好長的一串字,但他認識“天”“上”
狄先裕低頭看一臉認真的昭哥兒,莞爾又感慨,畢竟隻是個小孩,又沒學過相關知識,也沒接受過專業訓練,還沒經驗。
這麼多人都找不出來的線索,昭哥兒怎麼可能找得出來?
不過他也沒出聲打擊小家夥的積極性,認真的小孩多讓人稀罕啊。
正這麼想著,他看小家夥高高仰起腦袋,朝上方看去。
啥這麼好看?
狄先裕也好奇的抬頭,順著狄昭昭的視線,也朝上方望去。
父子倆都看天,好像天上有什麼稀奇一樣。
旁邊一低頭感覺脖頸酸脹的差役,抬頭活動一下脖子,也順便沿著他們的視線往頭頂看。
四人、五人……
人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