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吧!!”狄昭昭巴巴地看祖父。
“昭哥兒說的對。”狄鬆實摸摸小昭昭的頭,想到他在探案一道的七竅玲瓏心,忽然心情有些複雜。
其實從昭哥兒大約兩三歲起,他這個當祖父的就開始聽到類似的話了。
“祖父,爹爹好厲害啊!”更小的小湯圓昭昭捧著臉說。
“爹爹是最好的爹爹,大伯來換,昭哥兒也不要!不要!”被大人逗的小昭昭氣鼓鼓地說。
“祖父,我爹爹最好啦~”頭一次被狄先裕帶到書房擋爹的小昭昭,仰著頭衝祖父說。
“我爹爹超厲害,超聰明!”某次聽到有人說狄先裕壞話的小昭昭,氣紅了小臉喊。
……
但是這些言行,總會伴隨著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比如當爹的把小昭昭欺負得吱哇亂叫,帶小昭昭避開耳目去小廚房偷吃,做了個奇奇怪怪的玩具,還騙小孩說放頭頂上可以飛上天……
再加上二十多年來對狄先裕的熟知,大家便都把那些誇獎的話,當成孩童對父母天然的崇拜,一笑而過了。
畢竟哪個小孩在幼年時期,不崇拜會做好玩的玩具、會做好吃東西、會帶他玩各種有趣遊戲的厲害大人呢?
小孩子的世界裡,不就是快樂地吃和玩嗎?
但如今再回想起來。
也許根本不是他們一笑而過時想的那樣,而是敏銳的小昭昭,早就發現了他爹的不同?
狄鬆實把高興得在他懷裡亂蹭的乖孫抱好,再抬頭,神色複雜,滿是打量地看向“懶怠愚笨”的鹹魚。
被大佬銳目而視的狄先裕:“……”
鹹魚縮頭.jpg
鹹魚落淚.jpg
不用懷疑了,又是臭小子坑爹了!
這個崽,真的不能要了啊!!!
又怎麼花式坑他了?那小腦瓜怎麼就能想到這麼多花裡胡哨的坑爹方式呢?
看著被祖父打發到一邊玩去的歡快小老虎,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鹹魚咬牙切齒,鹹魚怒發衝冠,鹹魚馬上要……
好吧,鹹魚啥辦法也沒有,把深吸的一口氣緩緩吐出去,努力想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受害者模樣。
可惜再不是從前的社畜,有大腿可抱的鹹魚如今日子滋潤極了,臉上甚至連一絲苦大仇深都擠不出來。
倒像是被收走了糖葫蘆的委屈小昭昭。
狄先裕苦著臉,試圖試探:“爹,昭哥兒剛剛說啥了?你可千萬彆信!你也知道,他從小就這樣。”
儘管鹹魚的表情萬分真誠,但此刻已經無法取得狄寺丞的半點信任。一個優秀的大理寺丞,絕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三次!
即使這個表情再真、再發自內心也不行。
狄寺丞眼神示意他看一旁的兩個玩具。
狄先裕立馬瞪大眼睛,滿臉悲憤地為自己辯解:“這兩個玩具可是昭哥兒自己要的!我
就是花錢買回來而已。”
鹹魚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肯定是出在前段時間被昭哥兒纏著追問的“重心”上。
可他一記不得具體概念,二記不得實際應用。
當時狄昭昭忽然問他“什麼是重心?”他都腦袋空白了兩秒,腦子裡確實隱約有個感覺,但是就是沒法組織語言說出來。
當時怎麼回事來著?
小孩跟生吃了一本《十萬個為什麼》一樣,問題一個接一個。
什麼“為什麼重心靠前,前麵腳印會深呢?”
什麼“那重心是不是像昭哥兒這麼重啊?”
什麼“重心在哪裡?可以指給昭哥兒看看嗎?鹵出來好吃嗎?”
拜托了老天爺——最開始小昭昭甚至以為“重心”是真有實體,像是“雞心”“鴨心”一樣可以鹵出來吃掉的。
狄先裕哪裡能忍?
不得不想辦法給小孩糾正這個概念。
然後呢?
狄先裕想想就覺得茫然,小昭昭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來,有時候甚至他都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小孩就自己忽然一臉驚喜的想通了。
純純一個大型自問、自研、自答現場。
麵對一地烏泱泱的雜亂腳印,他就像是高數課低頭撿了支筆,再抬頭時,就完全跟不上了。
被追問得狠了,搪塞不過去了,他也隻擠出來一點點墨水,比如“重心不穩容易摔跤”,還有一道當年記憶深刻的考試易錯題——畫個大半截漏在桌外的東西,忽悠你這玩意掉不掉?
你要是被忽悠了,哦~恭喜你,分沒了!
被問到最後,他甚至感覺自己像是被帶著強行複習一遍這個知識點,宛如高三衝刺填鴨式複習,愣是被強塞了一腦子“重心”
他還腦子嗡嗡的茫然,而昭哥兒都已經可以實踐,靈活自如的應用到玩具、足跡、堆小山遊戲裡了!
要說重心,他和臭崽三七開。不!二八開,他二,崽八的那種!
結果臭小子竟然如此厚顏無恥,把八栽贓到他頭上!
豈有此理!!
到底跟誰學的??!
早知今日,那“重心”還不如真的直接被鹵熟吃掉得好!!
狄寺丞本是抱著跟兒子講講道理,說說清楚的態度,把剛剛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狄先裕。
言下之意:我都知道你的能耐了,你小子就彆藏了。
但是狄先裕卻越聽越悲傷,崽又更新坑爹方法了,這招叫顛倒黑白。
他嗚咽:“爹,這絕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兄弟,欲加之誇何患無詞!”
狄先裕隻能寄希望於他那明察秋毫的寺丞爹了,狄先裕眼巴巴,又可憐地說:“爹,你肯定最了解我了,不會輕易相信的吧?”
他依稀記得上次,他爹還說“我知道了。”不是已經相信他了嗎?
狄鬆實:“……咳,”他提醒,“二郎,你已經二十多了
。”
“啊?”狄先裕被這忽然轉變的話題弄得有點懵。
狄寺丞無奈(),二郎是真的一點也看不懂眼色、聽不懂暗示?()_[((),他隻好直言:“都當爹的人了,就彆做這副小兒姿態了。”
再直白點——彆學昭哥兒,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嫌棄.jpg
鹹魚如遭雷擊。
狄寺丞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看透二郎了,也不想在大理寺和他掰扯,想了想,安排道:“既然你有這本事,那份功課便再多斟酌,除了磁粉之外,再琢磨琢磨彆的法子。”
鹹魚驚雷二連擊。
狄寺丞又繼續道:“還有天虹顯微燈,東西是好東西,但這次案件來的匆忙,大理寺許多官差還不會用,我安排一個時間,你來傳授一下經驗。”
鹹魚三雷暴擊。
“沒什麼好學……”在狄寺丞淡淡的睨視下,鹹魚聲音越來越小,弱弱道,“……的吧?”
他小聲提醒:“連昭哥兒都會用的。”
狄先裕表麵弱唧唧,內心卻發出尖叫雞一樣的呼聲——爹!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啊!!!這玩意5歲小孩拿起來都能玩,還需要組織培訓嗎?!
狄寺丞捏捏眉心,無奈給傻兒子解釋:“昭哥兒本就聰慧,還能成日拿著琉璃蓮花燈玩耍琢磨,自然能學會,但大理寺的差役可沒這個條件,有人講一講自然更好。”
他私心還想整理出一份通用易學的手法,成冊上書。並天虹顯微燈,一同在各地府衙推廣。
對個人來說琉璃也許有些貴。但百十兩的支出,對衙門的公支來說,並不算多。
若能用得好,很多案子便能迎刃而解。
尤其是嫌疑人範圍小的,能直接將人釘死了去,盜畫案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這種名揚四州、甚至可能流芳千載的好事,本就是他家二郎的,豈能讓旁人摘了桃子?
鹹魚哪裡能想得這麼深?甚至都沒體會到他爹正為他未來鋪路的拳拳愛子之心。
老人終有離去的那天,人生意外種種,豈能真無一絲安身立命的本事?狄鬆實一直憂心他家二郎日後撐不起家業,護不住妻兒,若他撒手去了,未來可如何是好?
直到今天,這份擔憂才略散去了些。
狄先裕想法單純又直接,活脫脫一傻白鹹,還試圖掙紮:“抽時間多用用就會了,真不用特意學的……”
高寺卿在一旁看得有趣。
他可當真是第一次見這般父子場景,瞅了一會兒後,笑眯眯的幫腔道:“看來令郎是真心覺得簡單,我看不如直接安排個簡單些的案子,寓教於實踐,狄寺丞覺得如何?”同為老父親,他當然站在狄寺丞這邊。
鹹魚:?
鹹魚:喵喵喵!!
狄寺丞思索片刻:“那便讓王寺丞安排吧。”王寺丞手裡的案子大都相對簡單,而且最擅經營,能安排好這事。
而且……狄寺丞頓了頓,前幾天孫兒小臉紅撲撲的來找他,扭捏著跟
() 他商量讓他幫忙討要糖葫蘆限額之事,還說:“昭哥兒都跟人商量好了,不麻煩的哦~”
被他木著臉婉拒後,還小臉滿是可惜地說了好久各家允他的糖葫蘆,其中被提及最多的,便是王寺丞允諾的“百果糖漿雪絲冰葫蘆串”
這名字,他甚至一時都分辨不出王寺丞家是真有廚子能做,還是胡謅了個有噱頭的名字來哄孩子。
***
狄先裕捂著胸口五百兩銀票,嗚咽著回家了。
鹹魚生無可戀、鹹魚暴跳如雷,鹹魚怒而捶崽!
“救命啊——娘!祖母!!爹爹撓我癢癢——”馬車上嗖地跳下來一個小不點,又嗖地一下衝進府裡,邊跑邊高喊。
喘口氣的工夫,另一個高大的身影緊隨其後,也嗖的一下躥進狄府。
伴隨一聲帶怒大叫:“狄昭昭——!!!”
“你小子又坑爹!!聽到沒,給我站住!站住!”
馬車上聽了一路動靜的車夫:“……”
負責守著狄府門房的下人:“……”
門房下人眼睜睜看著小孩撒丫子跑得飛快,邊跑邊喊:“哈哈哈爹爹你追不上我!哈哈~等我去跟娘告狀,讓娘把你頭發也揉,啊啊——爹你怎麼追上來啦!!!”
小孩嗖得一下蹬腿加速。
跑沒影了。
大人也氣喘籲籲地追沒影。
門房木著臉,飛快使勁兒的把門關上,還心虛的往外看了幾眼:應該不會有太多人看到吧?
門口街坊路人:“……”
其實有時候,名頭傳揚出去,也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