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前的每一天那樣,顧隨在門口等著她。
關月小跑過去:“來多久了?”
顧隨牽著她:“剛來一會兒。”
關月:“這一周生產的藥粉有點多,我花的時間就久了一點。”
“沒關係,你這樣星期一把事情做完,免得再花其他時間挺好。”
“可不是嘛,我明天想去山間彆墅,搞我的研究。”
“去幾天?”
“三天,我周五就回來陪你。”關月趕緊說,她生怕說晚了,這個男人心裡不爽,晚上又要收拾她。
顧隨笑了:“放心,三天我還是等得起。”
至於等的起什麼,就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了。
關月一走就是三天,顧隨等的起,有的人等不及了,小馬又過來找顧隨了。
“顧醫生,關大夫走了兩天了吧?明天真的回來?”
“放心,她說好什麼時候回來就肯定回來。”
“唉,也不是我不放心,方霖昨天就過來了,一直等著關大夫呢,今年挑選的五個病人都大有來頭,下個月人家就要來了,總要告訴關大夫一聲。”
顧隨:“你們這麼著急,是擔心他們有什麼病關月治不了?”
小馬尷尬地摸摸頭:“我當然知道關大夫厲害,但是,有備無患嘛。”
這次來的五個病人,都大有來頭,也出了不少錢。其中有個病人,叫什麼漸凍症,聽說那個是不治之症,他都心虛得很,生怕給人家治不好。
顧隨:“你讓方霖再等等,明天關月回來,你們親自和她說吧。”
關月都治不好的病,那人估計是閻王爺親自要的人,誰也攔不住。
小馬:“對了,顧醫生,周隊長他們想換藥,今天來送信了。”
顧隨接過信,打開,今年要的藥和去年差不多。
“我明天給他們送去。”
“行,現在正是夏忙,按照周隊長不想麻煩人的性格,估計是藥都用完了才過來問你們。”
“那我明天早上就給送去,你回去幫我跟張院長說一聲,我明天晚一點上班。”
“沒問題,那我就先回去了。”
顧隨把小馬送到門口,拿著單子去屋裡準備周保和他們需要的藥。
家裡存的藥有多的,顧隨就多給了他們一些解暑的藥,以及治感冒的藥。
第二天早上,顧隨翻過小青山去送藥,他去得早,大家早上上完早工,這會兒太陽出來,正要回家吃早飯。
周保和看到顧隨,特彆驚喜:“怎麼來的這麼早,吃飯了嗎?”
“吃了,我怕你們著急用,就早點送過來。”
“哈哈哈,那就謝謝了。還是和去年一樣,等秋收了再送糧食?”
顧隨點點頭:“送糧食不著急。你先吃早飯,我這會兒也要回去上班了。”
周保和送顧隨到大門口:“那我就不留你了,等空閒了過來坐坐。”
顧隨確實也忙,從周保和家出來,直接就回去,沒曾想,在村口碰到一個熟人。
“秦烈?”
秦烈笑著跑過來:“顧醫生,好久不見。”
顧隨驚訝,秦烈的性格怎麼和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反差那麼大:“你怎麼來這裡了?”
“哈哈,你是問我為什麼高中畢業不留在北京?我家裡也沒什麼人了,我覺得留在北京也沒什麼勁兒,就報名參加了知青,走的時候還給了我一筆錢呢。”
“這是錢的問題嗎?以後回不去,你前程怎麼辦?”
秦烈笑不出來,這才說:“北京那邊我留不住,我舅舅進去了,總還有找麻煩,這樣的日子過得沒什麼意思。再說了,上山下鄉支援建設也沒什麼不好,如果這日子我過不下去,等到九月份的時候,我就報名參加醫學院的招生考試,也是一條出路不是。”
“你自己有打算就好。”
顧隨聽他哥說過,秦烈成績好,腦子聰明。
秦烈:“顧醫生,我趕著回知青點吃飯,一會兒還要上工,我就先走了。”
“好!以後碰上什麼過不去的事情就來找我。”
秦烈淡淡一笑:“謝謝顧醫生,從我爸媽去世後,這幾年遇到最好的事情,就是碰到你們。”
顧隨猜想,這個小子來這裡,估計也是因為他們的原因。算了,來都來了,以後能管就管一下吧。
秦烈的事情放一放,回到療養院,還有好多工作等著他,這一忙,就忙到下午六點。
顧隨回到家,關月都已經回來了。
她一身白裙子,光著腳盤腿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腿上還放著一盤櫻桃。
“你終於回來啦。”
看到他,關月把櫻桃往桌子上一放,伸手要抱抱。
顧隨笑著抱她,她不滿足,還要爬到他身上。
顧隨一轉身,靠著椅子坐下,關月就趴在他懷裡,滿足了。
“這三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好好吃飯了,你給我蒸的包子,還有你做的餃子,你做的燒白呀,粉蒸肉呀,我都吃了。”
顧隨淡淡一笑:“真聽話。”
關月:“那可不,我明天也在家等著你回來。”
顧隨撫摸著她的長發:“明天你要跟著我去一趟療養院,方霖來了,有事兒找你。”
提到方霖,關月一下反應過來:“今年的五個名額賣出去?”
“應該是,方霖把病人的名單都拿過來了,小馬昨天還替你擔心,害怕有些病你不能治。”
關月撇嘴:“我不能治,那就是他們命該如此。再說了,賣出去的是我給他們看病的機會,又沒有說我保證治好。”
關月嘴巴說得厲害,第二天還是乖乖地跟著顧隨去上班。
顧隨去門診,關月去小馬的辦公室。
關月去的時候,方霖就站在門口等著她。
等關月坐下,方霖把準備好的文件交給她:“這是這次五個病人的病曆。”
關月翻開,兩個癌症,一個漸凍症,兩個心臟有問題,都是很難搞的病。
方霖:“那個漸凍症的病人,是上次來過的約翰教授介紹的,據說是他的小舅子。”
“這個人什麼身份?”
“我們查到的消息,這個人是個大商人,手裡錢多,也有不少技術,這次他參加拍賣,捐了兩條生產線,是當今世界最先進的醫療器械生產線。”
說到這裡,方霖激動起來:“我們的專家評估過,醫療器械的標準很高,裡麵涉及的技術我們還可以用來做其他方麵的生產改造,領導們對這個病人非常重視。”
關月麵無表情地看完他的病曆,怪不得小馬都坐不住了,明知道她不在,還專門跑去問顧隨她什麼時候回去。
名字叫瑞恩是吧,她記住了。
關月:“這兩個癌症的人怎麼想的?這兩個心臟病的人至少知道我治愈過心臟病,他們不知道我治愈過癌症吧?”
方霖笑了笑:“找來的都是不好治療的病,但是給的也是真的多。”
關月哼笑一聲:“你們沒少拿好處吧。”
確實沒少拿好處,嘿嘿,他們領導拿到競拍的名單和東西,當時高興得就差把樓頂掀翻了。
“我們知道你什麼都不缺,但是不管多少,總要表示一下我們的心意。”
“說來聽聽。”
“首先就是大青山,知道你喜歡住在山上,以後就算你不在了,這一片山也是你們家的,長期免費租賃給你們。”
關月點點頭:“就是我以後死了埋在這裡,誰都不能來。”
“您還年輕,咱們不說這些哈。再說房子,您在北京的那個二進院子,那個院子其實是一個五進的院子分出來的,這次領導做主,那一片院子都是您的,我來的時候那邊正在走流程,現在在裡麵辦公的單位也要搬家,再過幾天,房子估計就交到你公婆手上了。”
關月:“那個院子還挺好,就是那麼大片地方,老房子我怎麼維護?”
“這個我們也包了,故宮那邊有專門的工匠,到時候每年去您家維護一次,保證不讓您操心。”
“那還差不多,還有嗎?”
方霖尷尬地笑了笑:“沒了,就這兩樣。”
當時商量獎勵的時候,領導們也頭疼。關月做了這麼大的貢獻,不獎勵是不可能的,但是獎勵給關月什麼呢?關月不缺吃穿,更不缺錢,名利她一樣都不愛。大家想來想去,就想到了關月主動提出來要的大青山,就連四合院,都是後頭補的。
說實話,關月就在山上住著,又沒有乾其他的事情,領導們真不知道關月為什麼要一座山。難道是在自家山上砍柴更方便嗎?
要換成他自己,要房子要錢要工作,都比一座沒啥用的山靠譜。
可能,也就是他和關月的區彆,他醉心名利,還是個跑腿的。關月啥都不愛,偏偏要什麼有什麼。
了解完病人的信息,關月最後問了一句:“什麼時候來?”
“七月二號,也沒幾天了。”
“那天不是星期一吧?”
“不是,那天星期二。”
“那就沒問題了,等病人來了再說吧。”
“好的,關大夫,您慢走。”
關月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他一眼:“說起來你是顧隨叔叔家的表侄子,我和顧隨領證之後,咱們也有一點拐彎抹角的關係,你以後叫我也不用什麼尊稱,聽著彆扭。”
方霖笑得很真心:“我知道了。”
關月點點頭,轉身出去。
香港那邊有病人要來,關月依然該乾什麼乾什麼,沒有一點擔憂。過了幾天又是星期一,兵荒馬亂地忙完病人,轉頭去製藥廠那邊看看情況。
她從製藥廠那邊出來,外麵又天黑了。
顧隨還是在門口等她,關月小跑過去,牽他的手:“還好學校那邊不用我操心。”
“嗯。”
學校那邊,鄧為家管得很好,他一個月找關月說一下學校的事情,讓關月心裡有個數就行。
關月:“昨天有病人來,你忙得都沒休息,準備什麼時候休?”
“想什麼時候休都可以,怎麼了?”
“我們好久沒出門了,選個時間,我們去城裡轉一轉吧,照個老照片,看看老電影什麼的。”
顧隨笑出了聲:“什麼老電影,人家都是這兩年才出的新電影。”
“好吧,咱們進城去看看新電影。七月要來的那幾個病人有點麻煩,估計短時間內都不方便出門,我們提前去玩一玩。”
“那後天去吧,我明天把手裡的工作交接一下。”
“行,咱們後天去。”
星期二,關月翹腳在家閒散地吃吃喝喝,顧隨在療養院忙了一天,星期三空出一天,兩人進城玩兒。
今天後勤部那邊沒人進城,沒有順風車坐,兩人一早走路去鎮上坐車,也挺有意思的,兩人好久沒有出來走一走了。
身邊的那個人隻要是對的人,就這樣隨便走一走,心裡麵都感覺甜蜜。
為了照老照片,關月今天穿了一條白色的半袖長裙子,顧隨一身白襯衣和黑色長褲。
一路上,關月不停地扭頭看他,顧隨修長的手指捏著她的後脖子:“好好看路。”
這時候,路上前後都沒有人,關月湊過去親他,顧隨揚起臉,她隻親到一個下巴。
關月跺腳,生氣了,跳起來去親,總算親到了。
顧隨忍不住笑:“好好走路。”
關月拉著他的手臂撒嬌:“你穿白襯衣好帥呀,玉樹臨風的,我怕咱們進城了,那些姑娘都盯著你看。”
顧隨捏著她的手指頭:“少賴我,衣裳難道不是你選的嗎?”
關月哈哈大笑:“走快點,咱們去拍照。以後等我們老了拿出來給孩子看,我們年輕的時候,也這麼漂亮這麼帥呢。”
顧隨嘴上不說,此刻,心裡麵柔軟得不像話。
兩人還是去找的上次給他們拍寸照的師傅,他們各照了兩張單人的,又照了三張雙人的。
“師傅,還是加急,我們下午來拿。”
顧隨交完錢,兩人前腳出門,後腳照相的師傅就嘀咕起來:“現在的小年輕喲,真不會過日子,一下照五張相片,還要加急,這都是多少錢了?”
關月:“咱們先去吃午飯吧,吃了午飯再去看電影。”
“行,下午要去蔡叔家嗎?”
關月搖搖頭:“不去了,不早不晚的,免得打擾他們。”
元宵節他們領證的時候通過蔡叔給師傅送了一次信,後來送信都是走方霖那邊的路子,送東西什麼的都快了很多。蔡叔也不用擔驚受怕。
今天有空,兩人肯定不會去人民飯店吃飯,而是去城邊上的私人飯店裡麵吃飯。
這些私人飯店都是開在城邊,家家都有院子,能去吃飯都是熟人介紹,一般生人都進不去。
開在城邊也有好處,想跑的時候也跑得快,畢竟出去就是山林。青山縣最大的黑市就在這附近。
顧隨:“上次我聽他們說,這一家做魚做得好,咱們今天嘗一嘗。”
“吃什麼魚?”
“藿香魚吃得慣嗎?”
“沒吃過,試試唄。”
“那再來一個你喜歡的酸菜魚?”
“可以呀。”
兩人剛跨進門,就想好了菜單。
老板跑過來:“兩位裡麵請,你們來的正是時候,離中午飯點還有半個小時,這會兒不打擠。”
“要一個藿香魚,一個酸菜魚。”
“好呢,一會兒就上。要米飯還是要麵?”
“要米飯。”
“稍等,一會兒就來。”
老板說得對,這會兒就他們一桌客人,他們點完菜,就聽到後院起鍋燒火的聲響,一會兒工夫,關月就聞到了炒酸菜的味道。
關月深吸一口氣:“他們家酸菜聞著好酸啊,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顧隨給她倒了一杯茶:“這種酸菜都是老酸菜做的,你要喜歡老酸菜,回去咱們泡一壇,放著明年吃。”
“再來一壇酸蘿卜,上次你用酸蘿卜炒雞雜,特彆香。”
兩人正聊著吃的,這會兒外麵進來一夥人,都是年輕小夥子,其中一個他們還認識。
關月看了顧隨一眼:“那不是秦烈?”
“是秦烈,秦烈拿到高中畢業證就下鄉了,也沒來多久,我前幾天在青鬆大隊見過他,忘了跟你說。”
秦烈也看到他們倆,笑著過來打招呼:“顧醫生好,關大夫好。”
顧隨:“你怎麼來這裡?”
秦烈沒有掩飾,笑著說:“認識幾個朋友,做點小生意,中午肚子餓,就一起來吃個飯。”
關月看他:“跟上次見你相比,你變化好大。”
秦烈笑眯了眼:“我一直都是這樣的,隻不過,碰上你們的時候,是我最低落的時候,所以就……”
換誰,被親近的親人那樣傷害,估計樣子也不會好看。
關月:“你現在這樣挺好,不管遇到什麼事兒,總要好好活著。”
“我爸媽在的時候也是這樣說,你笑對生活,總有一天,生活也會笑對你。”
這句話,就跟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沉溺糟糕的情緒不可自拔,總有一天,它肯定會來綁架你。
顧隨:“年輕人有想法是一回事兒,你人生地不熟的,膽子不要太大,彆把自己搭進去。”
秦烈老實道:“您二位救過我,我也不說虛的,我們家祖上就是做生意起家的,你說種地什麼的不懂,但是做生意,我還是有些心得。謝謝你們關心哈,我心裡都有數。”
顧隨點點頭:“你的朋友在等你,你過去吧。”
“顧醫生、關大夫再見哈。”
秦烈他們那一桌在對麵那邊,關月小聲說:“他怎麼來這裡了?”
“說是不想在老家待,也沒地方去,不知道聽誰說我們在這裡,就選了青鬆大隊下鄉。”
關月看了秦烈一眼,秦烈比她還慘,她至少沒有親人要害她。
顧隨:“彆看了,快點吃,吃完咱們去看電影。”
“我要看愛情片。”
顧隨輕笑一聲:“看戰爭片多得是,愛情片估計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