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斌的媽:您好,請問您真的是那種大師嗎?我想谘詢您一個問題,可以嗎?】
【斌斌的媽:我有個兒子,今年十五歲,之前都很正常,可最近總是有點古怪。我有天周末上班忘帶文件,中途回去拿,發現他竟然穿著一件裙子!】
【斌斌的媽:我問他他卻說是學校中秋晚會要反串一個角色,我特意問了他班主任,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再後來我發現他開始養長發,打耳洞,甚至學著化妝!】
【斌斌的媽:他變得越來越奇怪,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大師,求您幫我看看,他是不是中邪了?】
求助者發來一大串,核心觀點,兒子中邪了。
係統說:【也不一定是中邪吧,說不定是個搞直播的女裝大佬呢。】
它一直在網上混,知道的可多了。
戚泉:……
係統:【也有可能是青春期好奇心重,把自己想象成女生。】
戚泉截圖發給李國延。
這種案子,調查處派人去就行了。
李國延很快回複:【賬號的IP已經確定,就在龍京市,家庭情況也已經了解,一家四口,夫妻二人,有個十五歲兒子,還有孩子的爺爺,看不出異常,狄蒙已經帶人過去了。】
戚泉:【好。】
本來對她來說,事情到這就已經結束了,誰料沒多久,李國延打來電話:
“大師,那男孩體內確實有隻鬼,但我們沒有辦法將鬼逼出來。”
戚泉:“等級很高?”
“儀器檢測出來,鬼氣不是很濃,應該隻是個小鬼,但奇怪的是,咱們沒法用符籙迫使它離開男孩體內。”
戚泉:“它有沒有激烈反抗?”
“沒有,符籙擊在男孩身上沒有反應,狄蒙他們各種術法都用儘了,還是沒能逼出來,其餘方法會對男孩造成傷害,不能用。”
而且,據狄蒙描述,那鬼還在男孩體內用一種嘲諷的表情看著他們。
氣得調查員們鬱悶加憋屈。
調查處成立以來,調查員們解決過不少普通民眾遇鬼案例,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詭異的案子,實在頭禿。
戚泉道:“如果不著急的話,我明天上午去看看。”
現在太晚了,她不想出門。
那隻鬼在男生體內挺長時間了,孩子媽媽的語氣卻還算冷靜,事情應該並不嚴重。
李國延:“好的,明天我讓狄蒙去接您。”
翌日一早,戚泉剛下樓,就看到狄蒙等在客廳,沈暉陪著他聊天,靈生在廚房做早餐。
給她的早餐,依舊是祛除了雜質的。
狄蒙還沒吃早飯,狼吞虎咽扒拉兩大碗,讚道:“前輩,怪不得您出差還帶著這位助理,手藝是真不錯。”
沈暉:“……”
你怕是沒聞過這位“助理”專門給大師做的菜,那才叫驚豔。
戚泉笑而不語。
吃完飯,三人坐上狄蒙的車。
沈暉坐副駕駛,戚泉跟靈生並排坐在後座。
狄蒙開的是調查處的車,車內空間比較小,後座坐兩人不算擠,但也絕不寬敞。
猛地一轉彎,靈生隨著慣性,身體傾斜,撞上戚泉的肩。
戚泉:?
按理說,有靈氣平衡身體,不應該啊。
狄蒙是個酷哥,開車也很酷,怎麼刺激怎麼來。
其實有戚泉在車上,他已經克製很多了。
前路又遇到拐彎,狄蒙儘量放緩車速,但依舊拐得很急,不過這次慣性相反,戚泉紋絲不動。
靈生低下頭扒拉著手機。
他按了靜音,導航軟件打開時沒有發出聲音,戚泉並不知道他在乾什麼,也沒在意。
靈生搜查到目的地的路線。
沿途還有五個右拐。
他忍不住翹起唇角,記住具體的路線,退出軟件,放下手機。
於是——
後續路程,戚泉連續被“撞”了五次。
說是“撞”,其實就是輕微的碰觸,碰了一下迅速縮回去,戚泉都無法判斷他是不是故意的。
一路莫名地來到住宅區。
住宅區位於龍京市郊區,比較老舊。
這戶人家男主人姓方,女主人姓阮,兒子叫方斌,還有孩子爺爺,昨晚在狄蒙等人的叮囑下,一直等在家裡。
明明是一家四口的溫馨家庭,氣氛卻極為凝重。
方斌獨自坐在沙發正中央,臉上帶著詭異嘲諷的笑。方先生扭過頭不敢看,阮女士眼眶含淚,至於孩子的爺爺,則跪在客廳一尊佛像前念念有詞。
他們之前就發現孩子不對勁了,但隻以為是青春期叛逆才導致性情大變,沒往深處想。
可在阮女士看到他穿裙子後,就真的察覺不對勁了。
他們不是沒找過其他大師,但都沒有辦法。
阮女士平常是比較關注網絡的,知道白水真人這個賬號,便嘗試著問問。
然後調查處就上門了。
知道他們是官方人員後,他們的心放下不少,但很可惜,官方也沒法驅出這隻鬼。
“不知道今天來的行不行。”方先生搖頭歎氣。
阮女士哽咽道:“說是高手,應該可以的。”
“嗬。”方斌嗤笑。
他似乎有恃無恐,並不擔心被驅出體內。
畢竟找的大師多了,他也知道那些所謂的大師根本製約不了他。
阮女士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我求求你,你離開我兒子的身體好不好?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我求求你了。”
方斌沉默地盯著她,陰森森的眼睛裡掠過幾絲不忍,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怨恨。
他緊抿著唇,不發一言。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四人皆是神情一滯。
方先生很快回神,急切去開門,阮女士期待地望著玄關,老頭停下祈禱,起身看向方斌。
方斌恰好也仰頭看著他,露出一抹森然的笑。
老頭眼裡劃過畏怯。
戚泉進了屋。
房子不大,客廳顯得很擁擠,但收拾得還算乾淨整潔。
她邁出玄關,視線與沙發上的男生對上。
方斌頓時生出一股危機感,他依舊坐得挺直,雙手卻下意識捏緊。
“那個,狄同誌,高人沒來嗎?”方先生打眼一瞧,發現一水兒都是年輕人,不由遲疑問。
狄蒙瞟他一眼:“來了,正看著你兒子呢。”
方先生:“……”
怎麼感覺有點不靠譜?
但他不敢說什麼,隻吩咐阮女士給客人上茶。
阮女士便去廚房倒水。
戚泉站在方斌對麵,靈生搬來一張椅子,用除塵符清理乾淨了,放到她身後。
她順勢坐下。
方斌壓下恐懼,饒有興致地打量戚泉和靈生,道:“他對你很好,比我爸對我媽好。”
眾人:“……”
方先生羞惱道:“你不是我兒子!”
“要不去做個親子鑒定?”方斌聳聳肩。
方先生一噎,氣得手直抖。
沈暉問:“那什麼,雖然昨晚已經問過一遍了,但現在還是得問一遍,你怎麼樣才願意離開方斌身體?”
“問這做什麼?反正你們趕不走我,這裡就是我的家,我就想待在這裡。”方斌說著,扭頭問阮女士,“媽,你不喜歡我嗎?”
阮女士:“……”
她嚇得差點摔了茶盤。
方斌忽然起身,走到她麵前,說:“媽,我來幫你。爸爸和爺爺都好壞,天天指使你乾這乾那,爺爺就算了,他年紀大了,快到癱瘓的時候了,可爸爸呢,年紀輕輕,已經是個癱子了,唉。”
方先生的臉被扇了一下又一下,紅得像煮紅的大蝦。
阮女士含淚望著方斌,眼眶通紅,眼底有感激,也有無措。
在這個家裡,她是最沒有話語權的。
可這個陌生的鬼卻幫她說話。
沈暉看著方先生和老頭精彩的臉色,拚命忍住笑意,憋得臉都紅了。
狄蒙沒他那麼講究,直接笑出來,調侃道:“你既然這麼心疼你媽媽,那就彆嚇她了,出來後你當這個家裡的老大,讓彆人沒法欺負她。”
“你當我傻?”方斌端著茶盤放到茶幾上,翻了個白眼,“想騙我出來再被你們殺掉?既然你們拿我沒辦法,那就喝點茶去去火吧。”
狄蒙:“……”
係統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這個鬼還挺有意思的,大佬,它沒害過人吧?】
戚泉:【沒有,最多二級白鬼。】
【狄蒙可是五級,為什麼拿它沒辦法?】
戚泉忽然轉向阮女士,說:“你曾有一個女兒,叫什麼名字?”
阮女士和方先生都愣了一下,老頭垂下眼,手指不自覺地拽了拽衣角。
狄蒙他們都不驚訝。
看阮女士和方先生的麵相,他們確實曾有一個女兒,隻是出了意外。
“你們上門作法,連這種私事都查嗎?”方先生明顯有些不悅。
狄蒙嗤笑:“查?看一眼就知道的事,用得著查?你是在侮辱我的專業嗎?”
“你這什麼態度?”方先生怒紅著臉,“你們官方就是這麼辦案的?驅鬼驅不出來,倒是喜歡聊人隱私!”
“閉嘴!”方斌猛地跳起來,指著方先生直接罵,“你特麼廢話怎麼那麼多!她問的是我媽,你放什麼屁!”
方先生:“……”
阮女士:“……”
雖然但是,有被爽到。
她柔柔地看了一眼方斌,點頭回道:“是,我是有過一個女兒,是斌斌的姐姐,不過她三歲的時候就失蹤了,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滾落下來。
那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即便過去十幾年,也還是忘不了當初的悲痛。
方斌臉上凶巴巴的表情放緩了。
他彆扭地抽出紙巾,遞到阮女士麵前,說:“哭得很醜,彆哭了。”
阮女士接過紙巾,哭得更凶了。
方斌:“……”
他轉過身,不再看她。
戚泉待她稍微平息情緒,又問:“她叫什麼名字。”
“大名叫方斕,小名叫燦燦,因為她從出生起就愛笑,每次笑容都跟陽光一樣燦爛,所以叫燦燦。”
阮女士回憶往昔,又紅了眼睛。
方斌坐回沙發,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戚泉道:“她具體的出生日期和時間還記得嗎?”
“記得!”阮女士狠狠點頭,“我記得很清楚!”
她毫不遲疑地報出出生日期和具體時間。
玄門中人聽到這種,一般都會下意識推算出生辰八字。
狄蒙和沈暉在心裡默算後,忽覺驚訝,不由對視一眼。
這是八字純陽的命格!
在他們所學知識中,八字純陽的人活著的時候跟普通人沒什麼太大區彆,死後卻不一樣。
一般來說,死後鬼魂不能滯留陽間太久,三級以下白鬼也不能顯現身形,但有例外。
如死於墳塋附近的蘇融、身負功德的王華和齊正,他們能夠在陽間滯留更長時間。
還有例外就是,本身命格屬陽。
這種命格的人,死後若是願意,可以滯留陽間很長時間,甚至在人前顯露行跡。
但這種命格的少見,狄蒙他們還是頭一次碰到。
兩人不由看向方斌。
大師從不說廢話,特意提及方斕,是不是意味著……
戚泉對阮女士道:“你叫一聲‘燦燦’。”
阮女士遲疑了下。
“你們憑什麼反複戳人傷疤?!”方先生忽然怒吼,“她失蹤我們已經很痛苦了,為什麼還要提她!”
方斌拽下拖鞋就往他臉上砸,目光凶狠道:“讓你閉嘴沒聽見?!”
“啪——”
拖鞋精準印上方先生的臉,噪音消失了。
一直沒出聲的老頭立刻拉過兒子,眉目陰沉地盯著方斌,“他是你爸爸!”
方斌蔑笑道:“他算個鳥。”
方先生:“……”
麵子裡子都丟儘了!
等斌斌身體裡的鬼被捉出來,他一定要狠狠報複回去!
戚泉依舊看著阮女士。
阮女士深吸一口氣,茫然四顧,顫抖著嗓音輕喚道:“燦燦,燦燦,燦燦……”
方斌驀地背過身去,伸手揩向眼角。
狄蒙和沈暉心裡明悟。
原來如此!
戚泉聲線低緩:“阮女士,你真的很想念她麼?”
“想!怎麼不想?她是我女兒,她真的很可愛,像個小太陽,我每天工作再辛苦,回到家看到她對我笑,就渾身充滿了乾勁,我經常想,等她再長大一點,送她去幼兒園,穿著漂亮的小裙子,背著漂亮的小書包,快快樂樂地度過童年,再然後……”
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
方先生眉頭蹙起,拳頭緊握。
他很不耐煩道:“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幾位同誌,你們要是驅不了鬼就請回吧。”
阮女士突然爆發大吼:“我就要說就要說!你憑什麼不給我說!我每次一提,你就說怕影響斌斌心情!斌斌是我兒子,我能不疼他?我為什麼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有個姐姐?你們憑什麼要把燦燦的照片都燒了!你還我照片!還我照片!”
平素柔弱的女人陡然爆發出的力量是相當驚人的。
她硬生生推倒了方先生,又轉向方老頭。
“這麼多年,有些話我憋心裡很久了。我和你兒子工作忙,燦燦一直都是你帶的,我知道你不喜歡孫女,我也不止一次地聽鄰居說你盯著彆人的孫子看,自燦燦失蹤後,你就買回來這尊佛像,天天祈禱,說是要為燦燦祈福,可我看你就是心虛!是不是你害的燦燦!是不是!”
“你瘋了嗎!”方先生驚怒起身,揮手就要打過去。
卻被一隻手牢牢扣住。
“當著我們的麵打老婆,你還是不是男人?”狄蒙神色沉冷。
他氣勢強勁,方先生色厲膽薄,瞬間慫了。
狄蒙鬆開他的手,對阮女士說:“你其實已經有所懷疑了吧?”
阮女士一頓。
“媽。”方斌忽地開口,哽咽問道,“你真的想我嗎?”
阮女士愣愣看向他。
方家父子驀地瞪大眼睛,驚恐地看向方斌。
或者說是……方斕。
方斕轉過身,流著眼淚說道:“其實我回來已經很久了。”
阮女士下意識問:“很久?”
“嗯。”方斕說,“在弟弟五歲的時候,我就找回來了。”
阮女士意識到什麼,臉色驀地發白,抖著嘴唇問:“燦燦?你是燦燦?你真是燦燦!那你是已經……”
“死了”兩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些年,她最大的心病就是失蹤的女兒。
她每天都在心裡祈禱,她的女兒還活著,會活得好好的。
可是,燦燦現在的狀態,是不是說明她早就已經死了?
眼淚糊住了視線,她看不清方斌的臉,卻奇異地能感受到方斌體內的那抹靈魂。
方斕死了這麼多年,早就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實。
她安慰道:“我回來後,弟弟已經上幼兒園了,沒人看見我,我就天天跟著弟弟去上學,我在學校學到了很多知識,媽,你想的那些,我都做到了。我偷偷做過弟弟的試卷,經常考滿分呢!媽,我是不是很厲害?”
阮女士爆哭出聲,一下將她抱住,哭聲裡滿含心疼和悲痛。
方先生回過神,麵色變得柔和,說道:“燦燦,你怎麼不早說呀?你告訴我和你媽媽,我和你媽媽就不會這麼擔心了。還有,你這樣占據你弟弟的身體,會不會傷害斌斌?這樣,你出來,咱們一家人一起生活。”
方斕冷笑地看著他,說:“一起生活?是再被你親愛的爸爸害一次嗎?”
阮女士猛地僵住身體。
幾秒後,她以極緩的速度抬起頭,盯著方老頭,幽幽道:“是你害了燦燦?真的是你!”
這些年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根本沒有證據。
方老頭矢口否認:“彆聽她瞎說!不知哪來的野鬼,占據了我孫子的身體,還想挑撥我們一家人!”
“對,老婆,你聽信旁人,怎麼就不信我和爸呢?當初燦燦失蹤,爸自責得都暈過去進了醫院,你怎麼能懷疑爸呢?”方先生急切勸道。
夫妻多年,阮女士還能不了解他?
他眼裡藏著心虛!
她腦子一片空白,呆呆地望著這個同床共枕十幾年的丈夫,心裡竟呈現出極度失望後的平靜。
她麵無表情地轉過頭,對方斕道:“燦燦,你當年到底出了什麼事,跟媽媽說,不管怎麼樣,媽媽都會幫你討回公道。”
方斕笑起來,“有您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閉了閉眼,忽地從方斌身體裡飄出來,在眾人麵前顯形。
她不擔心會被戚泉他們收去。
從戚泉的態度可以看出,調查處的人是願意給她訴說的機會的。
她維持著死亡時候的模樣。
小姑娘才三歲,長得白嫩可愛,梳著公主辮,穿著一件粉色的連衣裙,裙擺到膝蓋,白色的長襪包裹著小腿,腳上踩著紅色的小皮鞋,露出腳背的那種,腳腕橫著一條細帶,扣到踝骨處。
很典型的十幾年前的打扮。
阮女士捂著嘴,死死地咬著嘴唇。
公主辮是她親自紮的,裙子是她親自挑的,鞋襪都是她穿的。
她記得清清楚楚。
再看女孩青白的鬼麵,隻覺心間如一把尖錐刺入,疼得話都說不出來。
方先生還能穩住情緒,麵帶驚喜道:“燦燦!真是燦燦!”
方老頭卻麵色發白,眼神發虛,根本不敢看方斕。
“媽媽,”方斕再開口已經是小女孩的聲音,“我沒有傷害弟弟。”
她不想被誤會。
方斌此時也睜開眼,看到麵前的小女孩,調皮地做了個鬼臉。
他興致勃勃地說:“媽,這是我跟燦燦玩的遊戲!”
阮女士:?
方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