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梅棱安再回宴席,已是兩刻多鐘後。
他對外說柯星文練功操之過急,好歹並無大礙,隻是需得多調養些時日,在座的都是江湖人士,年輕人練功出了小岔子並不是什麼大事,梅棱安自罰三杯,又一桌接著一桌同眾人敬酒,席間氣氛融洽,他們當然也不曾多想。
張小元跟著回了自己的位子,他身邊司空昊等三人的座位已空了,張小元稍稍有些內疚,隻覺自己不僅引發了夫妻衝突,也許還要引起恨劍山莊內的門派矛盾。
陸昭明一直在等他回來,明顯已有些急躁不安,如今見他回來,倒恨不得立即抓住他的手,問:“出了什麼事?你方才去做什麼了?”
張小元隻覺頭疼。
對梅棱安,他尚可一通瞎編亂造應付過去,可對大師兄……他總不能再胡亂說謊。
好在張小元也已硬編了一套半真半假的說辭,他看著陸昭明,勉強一笑,低聲說:“大師兄,那天在白蒼城的酒樓內……我不小心聽見了一些話。”
陸昭明皺眉:“什麼話?”
張小元左右一看,此處畢竟還有人與他們同桌,他說話的聲音若大一些,保不齊要讓其他人聽見。
張小元乾脆伸出手,勾住陸昭明的脖頸,將他往下一帶,好離自己近一些,而後湊到陸昭明耳邊,小聲說:“林易和天溟閣有關係。”
陸昭明一驚,睜大雙眼,原想扭過頭去,可張小元勾著他的脖頸,他彆扭地側彎著腰,隻覺得濡濕的熱氣拂在耳邊,略有些發癢,可他又對張小元接下來要說的話頗有興趣,他隻好僵滯著保持著那個姿勢,等著張小元接下來要說的話。
“當時我聽見他們說要在今日對付梅前輩,可我想不明白他們要怎麼下手。”張小元說,“剛剛我突然想明白了,他們是要造謠抹黑梅前輩。”
他說到此處,再順理成章將自己已知的梅棱安和林易的情況告訴陸昭明,隻當做一切是自己僥幸命中的猜測,陸昭明果真不曾起疑,可卻仍顯得有些不大高興。
張小元說完話,放開手,鬆了一口氣。
陸昭明神色嚴肅,也是怕其他人聽見他們的對話,因而壓低了聲音,說:“你可知若他知曉一切,必定會報複你。”
他口中所說的“他”,想來所指的應當是林易。
張小元一麵點頭,一麵小聲說:“他不會知道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陸昭明皺眉,“你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事了。”
張小元含糊應過,心中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小聲說話。
對不起,大師兄。
這種事他也不想的……
可他們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誰能抵擋住那一盒銀票的誘惑呢。
他二人交談之時,林易有意無意向梅棱安詢問,道:“梅賢弟,你方才說……有什麼事要請我們做個見證?”
林易也不是傻子,柯星文忽然暈倒,林易知道柯星文應當已將他所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梅棱安了,隻是他還摸不清那個王鶴年的傻徒弟在此起的又是什麼作用,也不知柯星文坦白一切後,梅棱安是否還會選擇在今日宣布隱退。
“我確有要事想請各位做個見證。”梅棱安微微笑道,“可此事倒不著急,在此之前,梅某先賣一個關子,待今日宴畢,再與諸位說不遲。”
他說完這句話,便又坐回了自己位置上去,眾人好奇心勝,議論紛紛。林易不知他想做什麼,待他坐下了,故作打趣般詢問:“梅賢弟,可否先與愚兄透個口風?你如此賣關子,老夫著實心癢。”
梅棱安道:“年紀大了,自然是要安排身後之事。”
林易好似明白了,他正要再多問幾句,不想梅棱安冷不丁冒出一句:“林兄可曾想過紫霞樓樓主繼承一事?”
他態度溫和,好似隻是閒談,林易卻微微一怔,覺得有些不對。
梅棱安總不會莫名其妙與他說這句話的。
林易小心謹慎,道:“自然傳給門下首徒。”
“林易兄,你看我,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梅棱安溫和笑道,“令徒……是修德還是何頌?”
林易臉色微沉。
他好似一瞬間就已明白了梅棱安的暗示。
他門下徒弟眾多,如今的首徒名喚嚴何頌,年紀尚輕,原是他的第五個徒弟,隻不過前麵的幾位師兄接連慘死,依照門內排位,如今輪到他罷了。
而梅棱安所說的修德,便是那個被林易虐殺至死且霸占其妻的枉死鬼,林易最初的大徒弟。
梅棱安不會無緣無故提及此事,他說到這件事,必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林易微微蹙眉,與梅棱安目光相對,恰見梅棱安對他微微一笑。
林易卻已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