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脫口而出的呼痛,讓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胤禟收到老十委屈控訴他的表情,好似自己剛剛那一腳把人給踩骨折了似的。
天地良心,雖然有一點點沒控製好力度,但也絕不至於讓老十變成一隻炸毛胖貓跳起來。
其實,踩一腳的理由說起來非常簡單,下意識認定了四哥退半步的提示是認真的。
此刻,胤禟感覺屋內眾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卻沒能從四哥眼中讀出認可,反而似乎是一種無奈。
後知後覺,自己誤解了四哥的暗示。
剛剛腦子沒反應過來,這不是讓他踩老十,而是給老十退一步的台階。
沒關係,踩錯了,把話圓回來就行。
胤禟以往挨訓挨習慣了,能夠厚著臉皮當做什麼失誤都沒發生,還能一副與老十哥倆好為人著想的模樣。
“十弟,對不起啊,我背後沒長眼睛沒能控製好力道。我不是故意踩你,隻是想提醒你有困難早點說。”
不等老十問點說些不著頭腦的話,立刻把台階給他鋪好了。
“汗阿瑪問我們,誰該去負責調查。你不擅查案,特彆是涉及各種賬目,我這不是怕你逞強嗎。”
逞強?
康熙瞧著老九與老十,猶如在看不靠譜與沒頭腦。
胤礻我之前一直低頭不說話,隻怕不是不知如何開口拒絕,而是神遊天外壓根沒認真琢磨今天這場對索額圖的問責。
胤礻我這般性子,倒也不是說真是草包。
康熙明白老十之所以會如此混日子,其實是他一手養成的。
眾位活著的皇子,論各人生母的位份。
首先是赫舍裡氏以原配皇後之位生了胤礽,在此之後就是小鈕鈷祿氏在貴妃之位生下了胤礻我。
赫舍裡家族先有索尼,後有索額圖。索尼的孫女赫舍裡氏,嫁到宮中成了第一任皇後。
鈕鈷祿氏家族也不成多讓,先有遏必隆為輔政大臣,後有阿靈阿為重臣。
遏必隆次女鈕鈷祿氏作為繼後嫁入宮中。在她不幸早逝後,妹妹小鈕鈷祿氏又入宮,後封為貴妃生下了十阿哥。
康熙為了太子考量,有意壓製老十的積極進取之心。
他的本意不是讓老十混日子,而期望老十不受母族勢力裹挾,能一心一意做個純臣。
奈何有些事,不是想怎麼就怎麼著。
胤礻我不想辛辛苦苦做純臣,吃力不討好。索性懶得思考,和老八、老九混一天是一天。
這人走歪了路,還不能使勁把他掰回來。
因為擔憂矯枉過正,如果叫老十該努努力,他往爭權奪利上努力怎麼辦?
做父親又做皇上就是容易左右為難。
日子一久,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老十得過且過了。好在他身後還有鈕鈷祿家族,也沒人敢在明麵上怠慢他。
想到這些,康熙也沒了脾氣。
“行了,行了。老九,你下次落腳有點分寸。老十,你對胤禟說的有沒有補充?”
十阿哥一聽,關注點偏了。汗阿瑪怎麼可以對九哥說注意下次落腳要有輕重呢?這是讓九哥以後再踩他?
不過,好歹沒傻到把這個問題講出來。
“九哥說得對,兒臣不擅查賬。”
老十順坡下驢,“調查重案應該交給有真本事的人,沒本事就彆瞎摻和了。”
誰瞎摻和?
胤禔睨了一眼,老十真不會講話。
剛剛自己說了哪怕不擅算賬也要自告奮勇調查索額圖,老十這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也虧得是老十說的,要是換個人真懷疑這話是含沙射影。
“就這樣吧。”
康熙果斷叫停,不能讓老十繼續說下去,他這張嘴儘是瞎說大實話。
“任命海州知州陳鵬年為江南按察使,徹查秧參走私案。曹寅,你從旁全力協助,務必在最短時間內查清此案。”
索額圖背的不隻一樁秧參走私案,所涉及範圍之廣,關係網之錯綜複雜,不是陳鵬年一人能審清的。
康熙很清楚陳鵬年一個人做不到,而以性質惡劣的秧參案作為調查的切入口,是表明索額圖必須倒的風向。
如果沒有強硬開頭,朝廷內那些人都不敢動,連檢舉索額圖也不敢。多數都是貪生怕死,認為索額圖還有複起的機會,但凡針對他就會被報複。
這一次要讓所有人知道朕意已決。
康熙把曹寅叫來書房,不隻是讓他旁聽,更是讓他明白該怎麼做,必須充分發揮地頭蛇的本事協助陳鵬年。
話到此處,還剩最後一步。下旨奪去了索額圖身上的一切職務,同時也剝奪了他一等公的爵位。暫時關押在曹家的暗室,不日就押送回京,收押宗人府。
為什麼不把人關去江寧府衙?
因為無法確保江寧監獄的保密程度。
在曹家彆院,至少有皇家侍衛做看守,但監獄衙役說不好就會為索額圖通風報信。
至於在曹家會不會有人站在索額圖的一邊?
康熙心裡清楚,肯定會有一個。
他揮退眾人,等會不得不去見一見太子。在此之前,他需要好好靜一靜做好心理準備,等會也許會與胤礽吵起來。
散場了,各回各處。
有沒達成心願不痛快的,有成功拒絕工作輕鬆愉快的。
武拂衣顯然屬於後者。走出書房後,知道今日份的熱鬨還沒結束。
胤禟現在一定很想和四哥聊聊人生,最好奇莫過於冒充頂替事件的原委。
她一點也不著急與胤禟講話,就看老九被兩個人盯上了。
老八與老十都有些話想與胤禟談談。前者肯定要問為什麼拒絕調查索額圖,後者則得報一腳之痛。
武拂衣沒興趣摻和三兄弟之間的糊塗賬,就讓胤禟慢慢處理兄弟關係。
她從蘇州趕來江寧,幾個時辰了連一口安穩茶水都沒喝過,肚子更是臨近饑餓邊緣。
本來應該坐在餐桌邊,美滋滋地吃完一頓江南佳肴。
康熙搞索額圖真的不挑時間,對於是不是飯點毫不看中,也不知道胤禛是否一個人先吃獨食了?
哎!四哥,你怎麼走得那麼快?還沒說冒充頂替的刺激故事呢!
胤禟眼瞅著四哥匆匆離去的背影,來不及呼喊,他的麵前就多了兩個人影。
老八與老十像是兩尊門神攔住前路。
胤禟瞧著兩人就一肚子鬱悶,這兩人剛剛差點都坑了他一把。
好吧,做人講道理一些。
十弟倒也不是故意大叫出聲,誰讓自己先伸腳了。
但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沒及時轉過彎來。
他牢記四哥最初的提示「沉默是金」,才以為四哥退一步的提示是要踩十弟一腳,沒能立刻反應過來是叫他為十弟說話。
胤禟覺得這次反應慢,真的情有可原。他沒能第一時間為老十說話,也是因為遭受八哥的語言突襲。
八哥冷不丁地推薦他輔助調查索額圖,這是能瞎說的事情嗎!瞎說話,還不如踩一腳呢。
“九弟、十弟,不如一起去我那邊喝杯茶?“
胤禩麵色如常,但肚子裡憋著氣。
老九今天怎麼回事?自己好心推薦他辦差,居然當場在汗阿瑪麵前拒絕了。
要不是老九說什麼避嫌,查處秧參一事就該落在他們身上了。
老十必會跟著,屆時哪怕由大哥主導也無妨。趁此機會,不知可以籠絡多少江南對索額圖有意見的官員。
現在交給陳鵬年去辦。那人油鹽不進,雖然能把是非曲直搞得明明白白,壓根不懂官場需要一點變通。
這樣一來還能撈到什麼好處?
胤禩不希望白跑一趟江南,但木已成舟,索額圖的事彆想從正麵插手了。
兄弟三個心情都不悅,但還是一起去了胤禩的院子喝杯茶。
老十不開心的理由最為簡單,他的腳背還痛著。
今天倒黴地挨了飛來一腳,琢磨著要怎麼敲九哥一筆,這傷不能白受了。
等進入胤禩的住處,揮退閒雜人等,終於能把憋著的話說出來了。
老十搶在最前頭,“九哥,等回了京城,你可得給我配一整套玻璃窗。剛才,你那一腳踩得弟弟要傷筋動骨一百天。
弟弟想要坐在玻璃窗邊曬太陽,好好養傷。在書房、花廳、臥室等等,都要享受陽光充足的感覺。你可不能耍賴啊!“
“我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