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瞪大眼睛,好個老十,這廝把機靈勁都用在坑他上了。
全套玻璃窗的價格折算成正骨治腿的食補食材,少說能讓老十吃三五年的,分明是這傻弟弟獅子大開口的。
老十佯裝腳疼,直抽抽著叫喚,“哎呦,我疼啊。九哥,你踩的你負責。我的願望多簡單,坐搖搖椅上曬曬太陽,瞧一瞧太陽照進玻璃窗的感覺。壓根沒提什麼過分要求。”
“隻裝臥室。”
胤禟不理會老十的裝瘋賣傻,直接把價格殺到最低。
“不討價還價,否則一扇都沒。我還給你買一堆書,你信不信?養病與讀書最相配了,汗阿瑪也會支持的。”
“彆介啊。”
老十聽到書頓時慫了,正月裡讀牛頓又寫學習心得的陰影還沒散去。
他妥協得非常迅速,“臥室裝玻璃就夠了,睡得舒服最重要。還是九哥懂我。”
胤禩瞧著兩人鬨完,趁著氣氛輕鬆,也正好能問清楚老九為什麼拒絕協查索額圖。
“汗阿瑪已經決心要辦索額圖,正是我們表現的好時候。九弟,雖然以往汗阿瑪不讚同你經商,但這次能證明經商也是正經本事,不是挺好的嗎?”
胤禟在老十胡鬨一番後,心裡鬱悶少了一些,也是好聲好氣說話。
“八哥,你想拉弟弟一把,我謝謝你的好意,但現在和太子對上不值當。
索額圖倒了,太子還在。太子在江南的根基可不淺,之後他會放弟弟一馬?弟弟那些生意肯定受影響。”
反正,胤禟不信太子會友愛兄弟。
這會去查索額圖是能短暫地表現一把,但往長遠想不值當。
他辛辛苦苦查賬,指不定還真拔了蘿卜帶出泥,查到生意夥伴頭上。屆時是處理了?還是隱瞞?
因為查索額圖,康熙必然會盯著。
負責查賬是有好處,能嘗試接觸非太子一係的官員,但這次彆想在江南各類生意上撈一筆。
胤禟心裡也有一本賬。思來想去,交給外臣去查挺好的。
讓外臣查,之後太子想報複,康熙能把人調到其他地方隱匿一陣。
官員能被調任,但生意人不是說換地方就換地方,原料、生產工坊等等,都不能隨隨便便搬走換地方。
把這些利弊說給胤禩聽,末了加了一段。
“八哥,我不想浪費你的好意。以後,這般大事,你與我事前商量一番吧。”
不是所有事都能先斬後奏的。
比如四哥頂著九阿哥的名頭去見船幫幫主,這就是找小刺激,無傷大雅,事後與吉旺財說清楚就行。
但八哥推薦他協查索額圖,那是與太子對著乾,這不是腦子發熱就幫忙的。
胤禟沒有察覺到他的心態發生了變化。
以往無條件支持胤禩,是因為八哥對他很好。在一眾兄弟,是真心支持他經商,哪怕這件事被汗阿瑪看不起。
世上卻沒有一成不變的事。
如今,發現四哥也挺好的。四哥原來也不是古板不通情理,更沒有看不起他的選擇,而且還會一起玩。
四哥要是不會玩,能搞冒名頂替去吉旺財相談甚歡?
胤禟記性不差,四哥也提過出使西洋的渴望。有多少真心話,就是在不經意間提及。
比起與太子對著乾,要是能出海把生意做到歐羅巴,其實更符合他的渴望。前者,弊多利少;後者,至少留下大清出西洋第一人的稱號。
胤禟本來想要勸一勸胤禩,想要好好表現不如找彆的機會。
得罪太子,搞不好被汗阿瑪遷怒。他們被罵也就罷了,但連累了宮裡額娘與良嬪怎麼辦?
對了,還有一個人。
胤禟也記掛著一母同胞的哥哥胤祺,胤祺如今管著玻璃廠分廠,那本就是一件要保守秘密的差事。
雖然兩兄弟關係不夠親近,做弟弟的幫不到親哥什麼,可也不想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給對方添了麻煩。
人,不能太自私。
如果胤祺沒有管理大玻璃製作,隻是做個閒散貝勒,那再差也出不了大紕漏。
現在情況不同,身在要職就要謹慎。
如果九阿哥參與調查索額圖,這老頭的黨羽沒被收拾乾淨之前,很難說會不會報複做哥哥的胤祺。
索額圖又不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君子。人以類聚,可想而知他的心腹都是些什麼人。
胤禟正想說肺腑之言,但聽到了敲門聲,是八福晉來了。
胤禩談事,大多時候並不避諱郭絡羅氏。
這會,郭絡羅氏聽聞索額圖被革去一切職務,連忙就來詢問詳細情況。
當然也沒有太直接,而是打著快到晚膳時間的旗號,來問一問老九與老十有什麼想吃的?
“有勞八嫂費心了,弟弟就不吃了。前頭打瞌睡到一半被叫去了書房,這會最重要的是回去補個覺。”
胤禟將那些真心勸說都吞到了肚子裡,有郭絡羅氏在場一些話不好講。
比如不能說八哥該為良嬪著想。
因為郭絡羅氏會自發延伸,將這話的意思曲解成胤禩沒孩子,所以良嬪不開心。
胤禟再強調一次,他不傻,能看得出郭絡羅氏瞧不起八哥的生母。
以前也勸過八哥照顧一下良嬪的心情,然後被郭絡羅氏懟了一頓。
郭絡羅氏說什麼孩子早晚都會有的,良嬪該不會希望庶子早於嫡子出生之類的話。
不隻這一件。
胤禟想到家裡的福晉。
但凡董鄂氏與八嫂聊過天後,那一天他回家總是瞧不見福晉的笑臉,必有拈酸吃醋。
那天,他要真是做了點什麼也就認了,偏偏多數是翻舊賬。
八嫂管得真是寬,也就是看在八哥的麵子上不與她計較。
她憑什麼啊!哪怕與額娘一樣姓郭絡羅,但有不是多親近的親戚,分彆在不同旗,距離遠著呢。
當下,胤禟先一步開溜。
他說的也是真話,昨天因為聽說有人假冒頂替他,所以沒睡好,夢裡也在與小人作鬥爭。
先回去補個覺,等晚一點去四哥那裡搞點吃的。
他在學習老十,該蹭補償時就要蹭。前幾次與四哥聚餐,發現四哥點的菜味道都很好,是個隱藏的老饕。去四哥那頭,應該能蹭到一頓好的。
郭絡羅氏瞧著胤禟說走就走,多少有點不得勁,但這人腳底抹油一般溜得快,是壓根不給人挽留的時間。
胤禩見狀,本來想要挽留胤禟,但其實清楚九弟與郭絡羅氏相處得並不愉快。今天發生的事也不少,可不想之後再起矛盾,索性也就隻留了老十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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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不同人能吃出不同感覺。
武拂衣回到院子,聽聞胤禛沒有先一步吃獨食。
但不給人一絲絲感動的機會,去胤禛屋裡一瞧,發現這人壓根不是秉著有餓同當的想法等她回來,而是埋頭在讀新收到的資料又忘記吃飯了。
“你回來了。”
胤禛抬頭,瞧見武拂衣一臉無語,不知道老鬼又是哪裡抽風。
那不重要。
胤禛點了點桌上的信紙,“之前派人去廣州搜羅的消息,剛剛從京城轉送來了。從英吉利商人口中得知一些牛頓的最新消息,這人任職鑄幣局局長後啟動鑄貨改革。他重點鑄造金幣,而減緩銀幣的數量。”
那番舉動會產生什麼影響?
胤禛暫時沒有結論,但認為牛頓寫出《原理》開創新學派,他在英吉利鑄幣局的舉動就值得注意。
另外,從秧參走私案不隻能看到索額圖的野心,也能琢磨出一些彆的東西——東瀛看起來銀礦非常充足。結合此前得知消息,曹寅一家有涉足銅礦買賣的打算。
金、銀、銅。
這些都是錢,而人沒錢寸步難行。
胤禛認為有必要加以關注。他在思考這樁大事,怎麼可能記得要去吃飯那種小事,他又不是飯桶。
武拂衣聽出了胤禛的言下之意。
半晌無語,她剛才在康熙書房真就期盼對索額圖的問責搞快點,因為她想要快些填飽肚子,合著她是飯桶嗎?
算了,不斤斤計較。
現在不打擊胤禛積極性,這人學會主動薅羊毛了,逮著牛頓好好研究,牛頓鑄造金幣就是英吉利金本位製度的確立之初。
當下,武拂衣引導著發問,“如果說歐羅巴太遠,但東瀛挺近的。我認為有必要去逛一圈,瞧瞧那個地方究竟有多少白銀,又對清朝是個什麼想法?”
胤禛看出來了,老鬼在外晃悠之心不死。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該派人去東瀛一趟,但汗阿瑪憑什麼派雍郡王去呢?難道憑雍郡王去年比武失敗的成績?放一隻弱雞出去,不容易引起對方的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