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揭瓦,而且是爬上康熙所在的乾清宮屋頂,正經人能有這種想法?
胤禛無法與武拂衣在這件事上達成相同喜好。
在他看來,一般情況下兩種人有正當理由出現在皇宮屋頂。
修瓦匠與刺客,他們的職業範圍包括屋頂。當然,後者的職業違法,出現在乾清宮屋頂就會被圍捕狙殺。
至於皇子,沒聽說哪個敢如此恣意任性。
即便是太子最得康熙寵愛時期,也從未做過拔劍站在紫禁之巔的荒唐事。
今夜,胤禛卻沒有批判與質疑,反而順著武拂衣的離譜願望說了下去。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確實很有意思。遠的不敢說,至少在大清是沒有先例。不過你我皆無隱身術,無法瞞過宮中所有人的耳目,還需從長計議。”
武拂衣挑眉,聽這話的意思是來真的,而且阿四還想主動出謀劃策。難不成兩人這回真有同一個荒唐心願?
胤禛向右平移,拉近兩人的距離,隻隔了大樹樹乾進行客觀分析。
“在汗阿瑪眼皮底下攀登乾清宮,一定會被發現。哪怕四阿哥能尋借口上去,但武側福晉不能上去。倘若要兩人一起不被懲罰的登頂,恐怕僅剩一種途徑。”
“什麼?”
武拂衣洗耳恭聽。
胤禛無比平靜地緩緩道出,“很簡單,皇帝攜宮妃登高望遠無人能管,隻是情趣罷了。”
此話落下,鴉雀無聲。
就連風也仿佛都為之停下了吹拂的腳步。
武拂衣也不免張口結舌,而看到胤禛竟然麵色如常,仿佛剛剛的獻計隻是明天去肉鋪買一斤豬肉那般普通。
“怎麼了?我的建議有什麼不對嗎?”
胤禛故作疑惑地反問,發現老鬼被他搞得一時充楞,內心也是小小得意。
儘管知道如此獻計過於離譜,完全顛覆了他以往的做派,但其荒誕程度好歹不比《封神演義》中狐狸精禍亂朝綱。
不過是學以致用罷了。
俗話說得好,打不過就加入。
武拂衣對皇位不感興趣,那就為她創造與眾不同的以皇帝身份才能獲得的樂趣,以此作為奪嫡的動力。
胤禛隻需明確主要目標不變就行。
登臨皇位才能做成很多事,不但為了護住府內一眾人,為女兒、兒子們提供牢靠靠山,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如今種種改革與創新手段,必須要上位者的應允。
以他來看,推舉一個兄弟上位,終究比不過讓“自己”去做更能放開手腳。
這個“自己”,先需要是四阿哥的身體。
至於其中是他或是武拂衣的靈魂,既然互換到無法分清楚彼此,也就不必分清了。
半晌,武拂衣回神,佩服地拱手作揖。
“百聞不如一見,雍郡王真是名不虛傳,敏而好學、行事果決。”
好學,學的是荒誕之舉。
果決,是對自己夠狠,否則怎麼能頂著武氏的身體講出這番近似讒言之語。
胤禛就當沒聽懂近似挖苦的潛台詞,“近朱者赤罷了,不足掛齒。”
“哪裡,哪裡,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武拂衣可不承認做了錯誤示範。
爬乾清宮房頂在她這裡隻停留在夢想的階段,胤禛卻給安排上實際操作步驟了。想一想不犯法,但付諸實踐就不好說了。
胤禛已經不在意誰更離譜,既然他以非常之法起了這個頭,就得把事情給敲定了。
雖然傳位於誰是康熙做主,但他知道武拂衣是否配合比皇上的聖旨更起到決定性作用。這廝要不配合,極有可能到登基前夜抗旨潛逃。
胤禛不想再雞同鴨講,單刀直入就問了。“對於我的建議,你怎麼看?”
武拂衣給出拒絕理由,“我像是那種為了無拘無束爬屋頂,就每天天不亮起床上朝的人嗎?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大傻子的事可不做。”
胤禛卻不以為意,“誰規定朝會時間不能更改的?屆時,你想幾點去就幾點去,一個月想去幾次都行。”
這話,乍一聽像是昏君日日不早朝,細細琢磨卻有道理。
大臣們天不亮就起床,風雨無阻非常勞累。延後一個時辰開朝會,反而是給予臣子實際便利。
而且也不必每日朝會。對比曆朝曆代,大清的休假很少,就連旬休也取消了。除了春節與年中的幾個節日,其餘時間一律上班。
武拂衣明白對嚴苛的休假製度進行改革也未嘗不可,卻是沒有立刻表態。上上下下打量胤禛,仿佛他被狐狸精附體了。
透過這一荒唐表象,更瞧出實質性的隱藏麵。
這人為了勸服自己對皇位感興趣,該說他是不擇手段,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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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七月,深山中有荒誕夢想,京城內就有殘酷現實。
中元節,百鬼出。
胤禟收到了從蘇州來的核實結果。
五月下旬,官府搜查何焯書齋之前,宜妃娘家在蘇州成衣鋪子的侍女春分先一步向何家通風報信。
春分收到了來自京城的命令,而順藤摸瓜追溯這個指令的源頭,正是八福晉的奶嬤嬤去傳信。
雖說主子分屬郭絡羅姓氏的不同分支,但誰人不知八阿哥與九阿哥兄弟親密。以前也沒少幫著八爺府搜羅消息,那麼傳個話也無妨。
禦下不嚴,自有苦吃。
胤禟嘗到了以往行事疏漏的苦果。過去那些年,真沒太在意手下究竟是更聽他的命令,或是聽命於八爺府。
除了生意賬目的核心位置,對於其他人手管理並不嚴格,可以說與胤禩是不分你我。當出宮分府後,幫著宜妃打理郭絡羅家的部分產業,也沒有太過嚴厲地管束。
這回就出事了。
侍女春分的傳話,不是她所認為的替八福晉做一件小事。
何焯有沒有罪名,事關太子與康熙的博弈,是非常嚴重的大事。
康熙敲打宜妃,四妃之中唯有她被免了協理選秀事宜。此次尚且在話語上留了顏麵,說是照顧她身體不適,怕也是瞧在以往多年的情分上。
宜妃若沒能引起注意,指不定最終赴索額圖後塵。
偏偏,康熙不懲罰胤禩與八福晉。
這次避暑還把老八一起帶著去塞外了,大草原上騎騎馬,與蒙古王公友好會麵。
冤枉啊!
胤禟心裡苦。
如果他有意摻和到何焯案件中,那麼最終由他一力承擔後果也無妨,但這回真的主動回避了。
都是皇子,他不想做光頭阿哥。
好不容易得到貝子封號,雖然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但在摸底考考出好成績的前情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