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幅員遼闊的大清,島國麵積小,幕府更易實現全國使用統一鑄造的錢幣。
慶長年間做到了,但在元祿年間又因為吏治**而荒廢了,讓東瀛恰好成為了很好的研究材料。
去年在海上,胤禟就聽四哥談及這項研究。
今年九月,皇家理學院正式啟用。他正好一邊做貨幣研究,一邊更係統學習數理與格物知識。
彆看身上沒有任何差事,但這是暫時的。
胤禟授封貝子後進宮謝恩,被康熙問過之後有何打算。那會提出了東瀛研究的計劃,獲得了讚同與肯定。
聽康熙的意思,希望規範錢幣市場。如果他能做出像模像樣的研究,此後不妨由他帶頭去搞統一鑄幣的事。
雖然汗阿瑪僅僅給出口頭上的鼓勵,但是君無戲言,而且至少有了盼頭。
胤禟主動要求不去塞外避暑,留在京城讀書,就是在為這個研究做準備。
炎炎夏日,他學習東瀛文以便能在有需要時直接原版書籍。他也期待著九月的理學院課程,教材出自「五三山人」。
彆人不知情,但他大致能猜到是四哥編的,不知會與以往的數理書籍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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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聖駕回京,避暑隊伍隨之一起回來。
郭絡羅氏卻沒有即將回府的輕鬆恰意,反而心情煩躁起來。
剛剛,她與胤禩進宮給良嬪請安,遇見了一樁事。
兩人一如既往去給宜妃問好,卻沒能見著麵,說是宜妃因病不見客。
有病不見人,這事聽起來很正常,但結合近幾個月的事情就有異常。
兩個半月前,離開京城。
當時,郭絡羅氏春風得意。因為何焯被證明清白後迅速釋放,正是有她的一份功勞。她向胤禩邀功說明了情況。
胤禩誇讚她行事機敏,但到了木蘭圍場就聽聞今年皇上做出的選秀安排。
宜妃居然被要求賦閒,沒能領到差事。理由是照拂宜妃的身體,讓人安心養病。
郭絡羅氏心有忐忑。
宜妃生病是真,但皇上以此理由不讓人做事,是出於真的擔憂宜妃身體嗎?還是遷怒於宜妃娘家的侍女,春分曾經給何焯家人通風報信?
胤禩也得知了本屆選秀的負責人安排,兩人決定先按兵不動,在木蘭圍場觀察康熙的態度。
倘若宜妃真是被暗中敲打,也不一定因為何焯案,也可能是後宮事宜出了岔子。
若是因為何焯,胤禩覺得他會首當其衝被康熙針對。
若是後宮事宜,他作為皇子,不能插手汗阿瑪的喜惡。
隨後一個半月,康熙始終心情不錯。帶著兒子們一起去見了蒙古王公,篝火晚會辦起來。
胤禩仔細觀察確定自己沒被康熙針對。
豈止沒被責罰針對,更是被委派重要任務,與大哥一起去陪同蒙古王公。
種種情況,讓胤禩認為宜妃被罰並非源自何焯案。
他想了想,沒有給胤禟去信。
儘管郭絡羅氏借用宜妃娘家人手沒事先打招呼,但以他與胤禟的親厚關係,過去也一直不分彼此,借用人手也是常有的事。
既然胤禟沒有著急來信,更說明宜妃是因私事得罪了康熙,而這不是做小輩能插手的。
胤禩也得注意著,哪怕和老九關係好,但宜妃畢竟不是親娘。親娘良嬪活得好好的,可他又從小養在惠妃宮內。
生恩、養恩、好兄弟的親娘,由於複雜關係,讓他著實不宜摻和到妃嬪鬥法之中。
胤禩與郭絡羅氏本將宜妃賦閒一事給拋在了腦後,直到回京去後宮請安遭遇閉門羹。
哪怕翊坤宮的宮女們依舊挺和氣,沒有對他們表示任何不滿。
似乎宜妃真就是病了在休息,婉拒八爺與八福晉的請安,但總叫人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馬車上,氣氛有些壓抑。
郭絡羅氏無法判斷是否引得宜妃不滿,而她不免怨懟良嬪。
在翊坤宮被宜妃拒見,這種事的真實起因是什麼,良嬪身在宮內竟是給親兒子、兒媳提供不了任何幫助。
“你彆太憂心。宜妃娘娘可能就是病了,一會我去找老九詢問情況。”
胤禩拍了拍郭絡羅氏的手背。
“放心,我不會怪你的。你命人傳訊蘇州給何家人報信,這事說到底是為了幫我。”
郭絡羅氏聞言,心情明媚了起來。“隻要你懂我就夠了,但九弟生氣的話,要怎麼辦呢?”
胤禩也有安排,“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無法安慰宜妃,但我會補償九弟的。已經給他尋一處禮部的正經差事,不讓他空有貝子頭銜卻沒實事做。此事在木蘭圍場就向汗阿瑪建議了,瞧汗阿瑪的意思,回京後就會給安排。”
“那就好。”
郭絡羅氏稍稍安心。
老九一直沒有正經差事,這次被胤禩推薦進禮部已經不錯了。過後,她再給宜妃送些禮物,該能抹平這一次的失誤。
說話間,廉郡王府到了。
兩人一下車,就聽管家說胤禟兩炷香之前就來了,目前在花廳等候著。
胤禩與郭絡羅氏不免對視一眼,胤禟來得很急,隻怕情況有所不妙。
“福晉,你先回房吧,我去花廳陪九弟說說話。”
胤禩不願福晉與九弟發生正麵衝突,還特意目送郭絡羅氏先離開。
這一頭,胤禩安排得好,等到了花廳卻不由他和稀泥。
“八哥,你回來了。怎麼不見八嫂呢?”
胤禟開門見山,“弟弟今天是來找她問事情的,不知她現在方不方便?”
胤禩一聽,瞬間推定胤禟是來問罪的。
哪怕自己先前判斷宜妃的賦閒是因為宮務出錯,但九弟顯然不是如此認為。
“何玉柱,你去請福晉來一趟。”
胤禩當機立斷,讓八爺府的總管把郭絡羅氏喚來。
轉身,立刻對胤禟報以了歉意,“九弟,若你不來,我也正想去尋你。剛剛從宮內回來,宜妃娘娘身體有所不適,沒能當麵給她請安。
我擔憂著此事是否與何焯案件相關。早前,你八嫂差遣宜妃娘娘在蘇州的人手給報了信,怕是這件事引得了汗阿瑪不悅,這次是讓宜妃娘娘不幸被牽連了。”
胤禟一聽,這會八哥倒是能說得清楚了。
事情發生距今已經整整三個月了,為什麼之前就沒打過一句招呼呢?
胤禩見狀豈能不知胤禟在想什麼。
立刻解釋,將木蘭圍場觀察康熙的喜怒情緒都說了,以此判定宜妃娘娘沒能管理選秀與何焯案無關。
“以往,你我兄弟向來互用人手,我想著給你寫信解釋反而生分了。”
胤禩麵露苦澀,“當時判定宜妃娘娘被賦閒與何焯無關,而你也知道我的處境,不宜插手宮裡娘娘們的摩擦。九弟,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做事不夠妥當。”
胤禟聽了這番剖析,火氣稍稍消退了一些。
八哥說的部分內容屬實,比如兩人以前互用人手,從來都沒有涇渭分明算得清楚。因此,這次蘇州事起牽連宜妃,自己是要負一半的責任。
“八哥,你是你;八嫂是八嫂。”
胤禟沒有忘記今日初衷,哪怕聽了胤禩實話實說的解釋,但沒有心軟到忘了表明立場。
“我的額娘被罰就是八嫂自主張造成的。哪怕事後與我講一聲,我也能及時把痕跡給抹平了,而不是如此被動。”
胤禟說得明明白白,“我不想再毫不知情地代人受過。從今天開始,我的人手不許八嫂動用半根手指。她使喚哪個人,我就把那個人給發賣了。她要是喜歡,大可以全都買下來。”
話音落下,郭絡羅氏推門而入。
把胤禟的最後那番話聽得清清楚楚,豈能聽不出老九對她的非常不滿。
她向來吃軟不吃硬,更彆提被人當場下麵子。哪怕本是理虧在前,卻也忿忿不平起來。
“九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郭絡羅氏直接質問,“我本來為宜妃娘娘擔憂,還與八爺說著要如何表示歉意。八爺一心想著給你找正經差事,在汗阿瑪麵前舉薦你進禮部,你的態度卻是如此冷漠。”
胤禟聽了八哥推薦禮部差事,卻是沒有半點喜悅。
早在去年,江寧曹家爆發索額圖案件,八哥推薦他去查索額圖,他就說過不論推薦自己做什麼差事務必提前商議一番。
胤禩認為好的事,不一定是彆人喜歡的。
比如這個禮部的差事,哪怕是六部之中的正經差事又如何。
胤禟對此根本不感興趣,以自己的性子有哪一點與「禮」字搭邊了?
再看郭絡羅氏的神色,活脫脫就表明一個意思。八哥給他安排了差事,他就該感恩戴德,把之前郭絡羅氏犯的錯給一筆勾銷了。
此刻,本不該也不想要問那個荒唐的落水問題。
胤禟卻情緒上了頭,竟然就開口了。
“八哥,正好八嫂也在場,弟弟弟有個問題得問你。如果我與八嫂都不會水,但同時掉進河裡,你隻能救一個的話,你救誰啊?二選一,你必須給個明確回答。”
這個問題過於離譜,引得室內一霎寂靜。
胤禩卻知道胤禟是真生氣了,而自己必須給出讓九弟滿意的回答。另一頭,郭絡羅氏也是眼睛眨也不再地看著他,等待他的選擇。
他再次苦笑,“九弟,你這是為難我。但真要有這樣一天,我會先救你的。可你上了岸,不許阻止我跳下河陪著福晉一起去了。
兄弟之間,你能好好活著,做哥哥的就滿足了。我與福晉說好白頭到老,這誓言哪怕不見白頭,也願意同生共死的。”
郭絡羅氏乍一聽胤禩選了先救老九,本來一顆心都冷了。
但聽到最後,隻歎夫複何求。胤禩願意與她一起死,也是足夠情深義重。
胤禟卻條件反射地泛起一股雞皮疙瘩。不是感動,是有點反胃想吐。
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答案。
短短五天前,四哥以此回答故意惡心了他一把,當時就說了誰以此為答案必是糊弄人的。
此時此地,胤禟也不知道演技怎麼突變得出神入化,竟然完全掩蓋住了內心的深深不滿與失望,非常自然地表現出感動情緒。
“八哥,弟弟錯了,不該如此為難你的。這都是什麼破問題,你就當沒聽過。”
胤禟:也許,他是近朱者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