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你的書沒白念,也能把爭風吃醋的理由說得一套一套的。”
胤禎聞言差點炸毛跳起來,但又被下一番話給安撫住了。
武拂衣挺講道理地表示,“不患寡而患不均。雖然給你與十三的新婚賀禮價格相同,但玻璃窗畢竟是稀奇貨。
如此一來,外麵難免有人說閒話,是叫你有些委屈了。今天,你能直言不諱地來訴苦,也不愧是以誠待人、勇敢直言的十四阿哥。”
來自四哥的肯定,非常罕見。
胤禎難得體會一把被四哥順毛摸,微微揚起下巴,示意可以再多表揚他幾句。
武拂衣抬手就給十四送了一頂高帽子,“你對幾個孩子的照顧,我都記在了心上。很遺憾,你分府時間早了些,沒趕上玻璃窗批量製作,這事卻不能十三麵前去說。
胤祥拖到今年才出宮成親,是因為生母故去,他要守孝。十四,你如此重情重義,必是能理解的。想必你也沒在十三麵前表露出來不滿吧?”
胤禎被冠上重情義的頭銜,有些心虛地回憶起半個時辰前的場景。
他是沒對十三表示不滿,但不是體諒了胤祥喪母的不容易,而是急匆匆來找四哥問話。
武拂衣瞧著胤禎眼神飄忽的心虛模樣,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小子真就是時不時需要被敲打,但也沒有一味冷言叱責他,而是言明了其中利害。
“玻璃窗是奇貨可居,但比不過人命。你叫胤祥選擇,是晚出宮三年有全套玻璃窗裝修的府邸,還是敏妃活著讓他能在三年前就成親分府。你覺得他會選哪一個?”
答案,毫無疑問是後者。
如果在眾目睽睽之下,胤禎對胤祥被贈予玻璃窗表示不滿,不滿於十三有而自己沒有,彆人瞧著可不會是看醋缸那般單純。
這番行為會被上升到沒有手足之情,毫不在意胤祥喪母之痛。因為胤禎在對比新婚賀禮時,完全沒去思考他與十三的境遇不同。
當下,武拂衣把問題的嚴重性點了出來。
某種程度,十四的所作所為會影響到老四,誰叫兩人是一母同胞。也如十四所言,他給侄女侄子輔導功課確實有功勞,那不能瞧他走上歧路不自知。
胤禎被問了這道選擇題,後知後怕地縮了縮脖子。
他聽懂了四哥話裡的意思,這下也沒來時的理直氣壯吃醋了。“我真沒想那麼多。敏妃娘娘去世,我知道老十三傷心,在阿哥所那會也一直陪他聊天解憂的。”
此話,一半是真話。
胤禎是去年春天搬出宮,在此之前與胤祥相鄰住在阿哥所,三不五時去找他講講話。
不過聊天內容非常值得商榷,究竟去主動寬慰十三,還是朝十三吐苦水訴苦,隻怕是後者居多了。
武拂衣也不戳破胤禎,但勸他行事要謹慎些。
“你願意對為兄的說實話,我很高興於你的坦誠,但在外還是小心些。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哪怕心裡住了十四寶寶,也彆隨時隨地表現出來。”
胤禎聽著四哥好言相勸,也理虧意識到錯誤。正想要點頭,但是什麼叫做他心裡住了十四寶寶?
武拂衣卻沒給胤禎辯駁的機會,緊接著道,“你也領了差事,朝堂上的情況終是要自行琢磨的。我也不囉嗦了。”
有些話,卻是不能與十四說的。
兩人之間尚未親近到能談論康熙的處事風格。
比如,康熙思考兒子們的事情時心思多變,甚至是明褒暗貶。
就說給何焯通風報信一事,隻有宜妃被罰,剝奪了她管理此界選秀的權力,但對老八夫妻不曾給一絲敲打。
宜妃娘家的侍女是接了八福晉的指令行事。
對此,康熙是真的沒有查到嗎?
即便沒查到,何焯與胤禩才是直接利益相關方,為什麼不給老八一絲警告?
胤禛分析過,康熙終是捧起老八來製衡太子。
哪怕去年調查索額圖處理時,武拂衣推舉了陳鵬年負責,是為避免兄弟相爭的可能性,但有的事不是一個人願意就夠了。
太子不願意退一步,胤禩又想要爭一爭。胤禔與太子的爭鋒持續多年,背後的支持者們也不會握手言和。
康熙麵對如此鬥爭局勢,勢必要做出決斷。
這種時候,他懲罰誰不一定是厭惡,而是對你有一份真心在。敲打你是叫你好好過日子。
反之,寵著誰任其作為,不一定是喜愛。而是剝離了父子的身份,隻當你是一顆棋子去製衡朝堂局勢。
縱觀康熙登基後的朝堂勢力爭鬥,明珠與索額圖曾經風頭無兩,如今也一退一死。被他當做棋子的下場,即便是親生兒子也怕是落不得善終。
這種鬥爭隻會愈演愈烈。誰衝進去,勢必落得一身傷。
十四要學不會多些謹慎,什麼醋都敢吃,甚至與太子爭一爭康熙的父愛,那就是一頭撞到南牆上了。
話不能說得太明,但也沒有一味打擊人。
武拂衣還是表示出一碗水端平,“今天,你敢來有話直說了,為兄也不叫你失落離開。這會送你玻璃窗,卻也不算獨特的禮物了。這樣吧,要是你在理學院表現優異。等明年,正月初九,給你一份新奇的生辰禮。”
胤禎錯過最佳時機表達他才不是寶寶,但這會也不好強調了,否則真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顯得孩子脾性。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新奇禮物吸引過去,眼睛一亮,“四哥,這可是你親口說的,弟弟就期盼著了啊!”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主要聊了聊胤禎如今協理的牛痘推廣工作,其中遇到過哪些問題與處理方法。
天色漸漸暗了。
十四不能留宿郊外,他明天一早還要去上課。
武拂衣陪著吃了一頓晚飯,就把人送出了莊子。
轉身,走向胤禛的院子。
今天該送來一批話本。
在胤禟提出落水二選一的狗血問題後,她命人去市麵上搜羅的近年來暢銷書。因為懷疑之前胡扯一通給十四提供的寫作靈感,真被他落筆成書了。
不過,四爺怎麼可能讀狗血話本,當然要以給武側福晉解悶的名義買書。
武拂衣心安理得給胤禛送了書。如果他感興趣翻翻,未嘗不是開開眼界,了解一下不曾關注過的通俗話本。
進門,就見他還真在書桌邊認真翻閱話本。“怎麼樣?新書內容有趣嗎?”
胤禛聞聲抬頭,麵無表情指了指身邊的座位,示意武拂衣先坐。
武拂衣走進落座,發現書桌上左邊放著《羅大貴與朱小妹》,右邊則是一本《RomeoandJuliet》,可不就是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胤禛指了指兩本書,“都是世仇相愛相殺的故事。除了書名相似,羅大貴的故事比羅密歐的故事,卻是要離譜得多,沒有一點點相似之處。
什麼跳崖不死,掃地僧人指點迷津,羅大貴與朱小妹最後發現彼此居然是同母異父的兄妹!這些橋段真是俗得可以。那不是關鍵了,這作者是關鍵了。”
胤禛點了點話本作者「似是而非」的名字,壓低聲音問:
“這書是十四寫的,對不對?我問你,你還記得七夕晚上講過的話嗎?竟是想要推舉一個好弟弟繼位,現在你還持有相同觀點嗎?敢讓這樣一個奇思妙想的“好”弟弟繼位,你是嫌朝堂太平靜了嗎!“
武拂衣尷尬地微笑。
七月裡,說那番話的時候,也不知道胤禎的畫風已經歪了。
當下,她的關注點卻偏了一下,“等一等。阿四,你是不看話本的,怎麼能斷定這書是十四寫的?咦,你從哪裡積累了豐富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