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與福晉躺一張床,比與胤禛同床共枕要省心非常多。
前者不會也不敢鬨幺蛾子;後者卻是屢敗屢戰,估計賊心不死,還在暗暗計劃下一次的冰塊催醒突襲。
真心話卻說不得。
武拂衣口風很緊,腦子很清醒。
她的真心想法一旦被小心眼的胤禛知道,那就不是被冰毛巾突襲,估計要往她被子裡扔蚯蚓蜈蚣了。胤禛不顧手段幼稚,隻要招數管用就行。
當下,烏拉那拉氏聽聞四爺要夜宿正院,卻是腳步一頓,握著佛珠的手指更加緊了。
同床而眠,並非樂事。習慣了每天做完佛課,一個人睡多舒服,而身邊多了一個得罪不了的人,難免拘謹。
近日裡心情又是莫名煩躁,這會越發不耐應對四爺。
何況,弘暉就要入宮,有一堆話想要好好叮囑。正要喊弘暉,卻被四爺打斷,這滋味並不好受。
環視一圈。
李氏、宋氏、武氏全都是神色如常,沒有一個人對於四爺的去正院表示挽留。
都太守規矩了!
怎麼沒人敢叫四爺去彆的院子!
烏拉那拉氏心裡清楚,這中抱怨著實無理取鬨。
正月初一,除非遇上三年前李氏生孩子之類的事,否則這一天四爺隻會在前院或正院呆著。
府裡不會有人在此刻恃寵而驕,敢在這中時候提出非分要求的,注定會被四爺厭棄。
烏拉那拉氏終是離開了。
胤禛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福晉的背影。
他的眼神平靜而隨意,但內心掀起一股又一股腹誹巨浪。
剛剛,福晉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那一瞥,看似古井無波,但指撚佛珠的動作出賣了她的心。
福晉是對四爺前往正院不耐煩了吧?
渴望有個狐狸精能站出來拐走四爺?是不是還挺遺憾的,府裡就沒這樣的角色?
胤禛垂眸,克製住情緒外泄。
不生氣,不為烏拉那拉氏一時的不靠譜而生氣。
早知道烏拉那拉氏篤信佛學,很不得出家伴隨青燈古佛,或是前生的佛緣。
想禮佛隨她的意,但她必要把四福晉的職責給守住了。該嚴肅府內規矩時不能放鬆,該打理府內內務不能罷工。
胤禛確信,如果烏拉那拉氏撒手不管,這一堆事肯定會被老鬼轉嫁到他頭上來。
理由都是現成的,武側福晉不用照顧孩子,是有更多時間與空閒。
自己一點都不閒!
武拂衣年後要入工部,可以預計到大批的工部事務就要堆積案頭等他去搭把手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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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
烏拉那拉氏不情不願,但仍需不露聲色接待四爺。讓嬤嬤給奉茶、準備洗漱熱水、鋪好床鋪被褥等等。
“福晉,你有煩心事?”
武拂衣落座,直接單刀直入。
或許,烏拉那拉氏並不耐見到四爺來,但有的話必須要提前講開了,是能避免麻煩滋生。
烏拉那拉氏下意識搖頭,並沒有向四爺傾訴的習慣。
“有勞爺關心,妾身並無不適。就是聽聞弘暉要入學,擔憂他在宮裡不適應。”
武拂衣不信,卻不能太強硬逼問。不妨旁敲側擊,而今夜的主要話題就在弘暉身上。
“孩子的年紀大了,入宮學習是必然的事。宮裡有母妃與十三弟幫著照拂,爺會也會打點好不讓孩子們受委屈。”
烏拉那拉氏卻沒怎麼被安撫住。
早些年四爺未分府,她陪著在阿哥所住過,了解宮內的生活。
宮裡規矩大,各宮的落鎖時間都是嚴格限定著,必是不會有府上的自由。
彆太指望德妃。這個婆婆是不會故意刁難人,卻也難以與之親近。
凡事守著宮裡規矩,哪怕給兒子兒媳添些衣服炭火也不會逾越,極少給額外的關照。
宮內僅靠份例至多是能活著,遠談不上生活得好。
比起德妃,胤祥更靠得住。
烏拉那拉氏管理內務,一年到頭,經手不少禮尚往來。
雖然十三阿哥人在宮內,卻從不忘宮外的四哥,是能從他的禮單上瞧出用心與誠意。
因為裕、恭兩位親王的去世,皇子們要守孝九個月,這就又延誤了婚期。
胤祥依舊住在阿哥所。如果弘暉等小輩走讀,應該也是入住阿哥所,是能得到一些照應。
儘管如此,不安依舊。
烏拉那拉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神不寧。
在康熙四十三年來臨時,心慌情緒似荒野雜草繼續蔓延開,大有野火燒不儘之勢。
唯有念佛才能心情平靜。
今天聽到弘暉要進宮讀書,那中莫名心慌又來了。
這會掩蓋焦慮心情,談起了弘暉伴讀的選擇。
“爺,您準備選誰給弘暉做伴讀?除了伴讀,小廝、侍衛是否都給配上?”
武拂衣報出幾個名字,是胤禛精心挑選的名單。
“除此之外,福晉如有合適的人選也趁早說,本次選擇以品行端方為重。最終,這些人能否入宮還需汗阿瑪點頭批準。”
烏拉那拉氏聽得明白,這是給娘家人一次上進的機會。
此事,她早就考慮過了。
說來也慚愧,以她看來,烏拉那拉家沒有人能給弘暉做伴讀。
兄長們的兒子年齡上合適,但性情上不夠穩重。在逢年過年見麵,弘暉與表哥們相處,怕是他照顧表哥們更多些。
在宮裡,不夠穩重約等於易惹是非上身。
不是不願提挈娘家人,但更不願意弘暉被連累。
今個兒,倒是有點意外。四爺沒有直接決定伴讀人選名單,給了她增加名字的機會。
“一時半刻,妾身也拿不主意。”
烏拉那拉氏沒有立刻回絕這次提名的機會。
如果在弘暉身邊安排自己選擇的人,多少也能添一份心安。
“你要儘快決定,估摸著元宵一過就得上課了。”
武拂衣不會低估康熙的效率。
“之後,人選名單也要讓弘暉過目。畢竟是與他長期相處的人,讓他心裡有個底是有必要的。”
烏拉那拉氏點了點頭,對此不予置否。反正弘暉也是在擬定範圍內選人,也沒地方去找離譜的伴讀。
四爺願意給弘暉選擇權,當然是好事,比事事拘束兒子強上千百倍。
武拂衣眼看烏拉那拉氏神色緩和了,似不經意問:“福晉可有其他建議?要是有想法,你得早些提出來,才能趁著弘暉尚未進宮布置妥當。”
烏拉那拉氏考慮了一堆弘暉進宮的準備事項,卻是瑣碎小事無需勞煩四爺。
此刻被提問有何建議,僅有一個反應,弘暉今年能夠不出府就好了。這是能說的嗎?
武拂衣頗有耐心,神色溫和地看向四福晉。
烏拉那拉氏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但那股心慌的勁頭越發強烈。
想著四爺今晚甚好說話,抬眸又見四爺耐心等著她回話,終是一鼓作氣地說了出來。“爺,能讓弘暉遲一年再進宮入學嗎?”
話一出口,烏拉那拉氏就後悔了。
這樣的提議就是與康熙的決定對著來,是她想都不該想的。
武拂衣聞言,有一瞬驚訝。
轉念一想又覺得說得通了,四福晉會如此表達與她今天的憂慮情緒吻合了。
沒有叱責,隻是平靜追問烏拉那拉氏。
“原因呢?為什麼不讓弘暉上學?爺信你不是無理取鬨的人,有什麼事讓你擔憂?你對弘暉的關愛,爺都明白。且大膽地說理由,如果確有其事,一切以孩子的安全為主。”
烏拉那拉氏以為會被厲聲冷叱瞎胡鬨,沒想到四爺還能好言好語地問話,反倒讓她覺得說出這個提議有些胡攪蠻纏了。
“宮裡沒事,就是妾身心裡不安,總覺得今年孩子入宮不妥當。可能是弘暉要離開家了,妾身一時不習慣。”
是嗎?
武拂衣回想去年,弘暉跟著去微服私訪,烏拉那拉氏壓根沒有反對也沒什麼不安。
忽然,一個猜測冒了出來。
烏拉那拉氏自幼向佛,這般虔誠頗似前世宿緣。結合曆史上弘暉應是早逝,這兩者之間莫不是有何關聯,讓四福晉對康熙四十三年有特殊反應。
“母子連心,你擔憂弘暉也是人之常情。”
武拂衣有了猜測,卻是不動聲色觀察烏拉那拉氏。
“想你自幼與佛有緣,此時認為弘暉不宜入宮,說不得是感應佛祖冥冥之中的提點呢?福晉,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