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2 / 2)

沒能想太久,簡直就是老天爺正在幫忙,讓他瞧見了昏迷在草叢裡的溫憲公主。

就見她緊閉雙眼,向右側蜷縮著身體,手緊緊捂住右腹部,表情定格在極度痛苦上。

“溫憲公主,你怎麼了?”

隆科多推了推溫憲,見人一動不動依舊昏迷,他也開始不確定起來。

難道冤枉人了?

之前撞見那個侍女是在找病痛發作的公主。

溫憲身患隱疾,而山茶以采花為借口在找人,踩踏帳篷後草地的人不是她們?

不想也罷。

殺都殺了,沒什麼後悔。

殺一個也是殺,殺一雙也是殺。

他不想冒風險。如果與李憐兒被偷情被發現倒也罷了,但決不能讓與蒙古郡王合作的消息外泄。

隆科多腦筋一轉,把昏迷的溫憲先給抱了起來,仗著對地形的熟悉準備把人藏到更加不顯眼的草叢裡。

他就去附近抓一條毒蛇,搞一個五公主因傷昏迷,不幸死於蛇口的假想。

吹滅燈籠,借著星光行走。光線昏暗,正是隱去了他的隱隱自得表情。

公主又如何,該殺就要殺。卻沒能看到將溫憲抱起時她的左手順勢垂了下來,食指動了動蓄意劃過地麵的碎石流出了血。

*

*

另一側,五公主的營帳。

武拂衣與胤禛一路走來,沒有發現溫憲與侍女山茶。

留守帳內的嬤嬤們說公主不曾提前回來,也沒有提前講過要去哪個帳篷訪客。

無故消失了半個多時辰,這事情很是古怪。

“蘇培盛,你立刻向皇上通報這一情況。”

武拂衣當機立斷,“向皇上表明,溫憲公主可能突發疾病,不小心昏迷在草原上了。”

留守的嬤嬤們聽了都是大吃一驚。

她們是太後派來在草原上照顧五公主的,近期根本沒有瞧出公主哪有身體不適。

其中有個膽大的試圖阻止驚動皇上。

“雍郡王,這怕有誤會吧?公主也許去了一處幽靜的地方看星星,一時半刻忘了時間,怎麼就能是病了昏倒在外?山茶伺候在側,有事她勢必會回來通報的。”

武拂衣豈會不知這些嬤嬤的言下之意。

太後的宮人們都是不願惹事的性子,承認了溫憲突發疾病,約定於承認近期照顧不周。

今夜,篝火晚會非常盛大,彙集了蒙古王公親眷都在場。因為溫憲公主的消息打攪了皇上的興致,這個後果誰來背?

“本王當年被狼群追殺時,怕也是有人以為本王在外頭看風景。當時虧得有侍衛拚死報信,才有人來救援。溫憲就帶了一個侍女,真要出事了,她能來得及報信?”

武拂衣冷冷譏諷,不與這些人多費口舌,讓蘇培盛離開去通傳消息。

請康熙務必派出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全麵搜查。其中是要重點提一句,溫憲離開篝火晚會有半個多時辰了。

至於會不會想得太嚴重了?

溫憲沒有遭遇意外,隻是找個地方散散心暫時未歸?

當然存在這一可能性,但寧願做最壞的準備。

哪怕事後被康熙厭煩多此一舉,但也好過後悔錯過了救人的機會。

對於想救之人,彆瞻前顧後計較太多利益得失。若連這點魄力也無,雍郡王不做也罷。

嬤嬤們攔不住雍郡王的命令,也沒想到雍郡王平素冷淡,卻是真的對五公主關愛頗深。

胤禛沒讓嬤嬤們閒著,彙報給康熙是一回事,卻不必等皇上口諭再發散出去找人,那又是會耽誤一段時間。

四爺配有護衛、公主也有護衛,外加侍女、太監、嬤嬤,這些都能組成搜救小隊。

“近些日子,溫憲公主有沒有與哪家女眷走動?”

胤禛試圖縮小尋找範圍,如果溫憲不是去獨自賞景,那就是去了哪一處帳篷,或是半途遭遇危險。

草原上,即便有侍衛巡邏,也是存在危險。

比如說爬行的毒蟲毒蛇,總有漏網之魚不懼驅蟲驅蛇藥。

比起大自然,人為風險更高。

蒙古王公齊聚於此,今年巴林部的郡王是新繼承爵位的烏...爾袞,勢力強弱的變動有可能引發暗流湧動。

溫憲可能撞見了某個陰謀被滅口。

除此之外,胤禛最懷疑妹妹是主動去探查了什麼事,因為她是主動離席。

嬤嬤們俱是搖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公主喜靜,她沒有外出與誰聊天喝茶。”

“要說有誰來過,好幾家都來過,但也就是來了一次而已。比如好馬齊大人的夫人、太子側妃李佳氏……”

胤禛聽了一串人名,這些人卻不曾離席,全在篝火晚會上。

他快速回想所有來到木蘭圍場的女眷名單,又是將今夜晚會上見過的麵孔,以及沿途所見之人從記憶裡調取出來。

隨即,報出另一串名字,“五公主最近見過這些人嗎?三福晉、科爾沁右翼前紮薩克圖郡王家的、翁牛特右翼紮薩克杜棱郡王家的、鄂爾多斯左翼後旗郡王家的……”

這些女眷一個共同特點,她們今夜沒在篝火晚會上現身。

嬤嬤們還是搖頭,表示沒有見過這些人。

武拂衣聞言靈光一閃。

對比後院女眷有誰未出席,眾位王公大臣全都是出席宴會了,但是也有中途離席的。

截止她與胤禛離開草坪之際,有五位郡王、三位貝勒尚未回座。

再與女眷未出席的名單交叉對比,其中三人符合條件。

“土默特紮薩克達爾汗貝勒、敖漢紮薩克郡王、鄂爾多斯左翼後旗郡王,不知是不是回去瞧他們家的女眷了。”

胤禛即刻聽懂。如果真的發生突發危險,不能排除是這些蒙古王公搞事。

另外,不能遺漏任何一種可能性。若是沒出席宴會的人都有嫌疑,那麼負責巡查的侍衛們也在懷疑範圍內。

——包括隆科多,或該說著重點名隆科多。

如果到了殺人滅口的地步,隆科多的品性最值得懷疑,此人是有這等反骨。

“是不是要通知一下隆科多大人?”

胤禛如此提議,卻是說著反話。

武拂衣怎麼可能聽不懂,早在四年前四爺府就拒絕了隆科多的示好,因為那個人本性不善,得誌猖狂。

此刻,胤禛提到隆科多,不是找他幫忙,而是要注意那廝也沒出席宴席,也是懷疑對象之一。

溫憲公主嫁給了佟家的舜安顏又如何,哪怕是嫁給了了隆科多的兒子,以隆科多的性格該動手不會手軟。

“諸位,提上燈籠。”

武拂衣把能著急的護衛與侍從都先叫到了一起。

來此紮營二十天,她沒有往人堆裡湊,而是把木蘭圍場及四周轉了一個遍。

四年前,狼口脫險。當時沒有獲得胤禛的記憶,也是腿部受著重傷,沒能夠把圍場好好勘察一遍。

今夏,舊地重遊,豈能不認真逛一逛。

如今派上了用處,將所有利於隱藏身形,換句話說拋屍不被發現的地方一一給報出。

將眼前能利用的人手快速分組,讓他們先去那些危險區域找一找。

考慮到溫憲的腳程,以及她離開了半個時辰多一刻,又給出了優先查找的範圍。

武拂衣著重強調,給這些人醒一醒腦子。

“彆想著公主可能是在看風景,這是人命關天的事!記住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如果公主因為誰的疏忽,在哪一組的搜查範圍內被延誤了救援,你們彆想逃過懲罰。如果你們查找到人,當然是有功,必會嘉獎。”

如果溫憲和胤禎一樣,搞出了偷玩不吱聲的一出,這般尋找就會變成一場鬨劇。

鬨劇也要找。事後該怎麼嚴肅處罰,都等找到人再說。

眾人見到了雍郡王態度異常嚴肅而堅決,誰都沒了輕視之心。不論是否心甘情願,全都是打起精神上路。

胤禛不想在帳篷等待,他知道武拂衣要親自往隆科多所在的侍衛營區方向去。“一起去,多一個人,多一雙眼睛。”

武拂衣沒理由不同意,“走快些,該能顯現出平日鍛煉的好處了。”

兩人帶了四名侍衛,朝著西側而去。

越是靠近侍衛營地,越是覺得靜悄悄的,因為絕大多數都在上班。

兩刻鐘之後,隱隱約約聞到了一絲異樣的氣味。

“是血腥味。”

武拂衣非常肯定,風中的氣味極淡,但有一些味道刻在了靈魂中。“從西南邊飄來的,去那裡看一看。”

侍衛們沒有聞出來,但服從命令火速朝著西南而去。

兩兩一組,提著燈籠,一寸寸查著可疑跡象。

“正西方向有人!”

胤禛遠遠瞧見了一雙被草叢半遮半掩的鞋子。

哪怕看不清細節,卻能大致判斷與溫憲的尺碼相近。他快速跑過去,扒開野草,真的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妹妹。

溫憲的表情極度痛苦,幸而還有脈搏,暫時沒有看到明顯外傷。她的衣著完整,尚且不能判斷是否因為外力導致昏厥。

武拂衣掐了掐溫憲的人中,沒有得到回應。

考慮到可能存在不可以隨意移動的傷勢,沒有把溫憲給抱走,而是叫兩個侍衛先找幾個太醫來。

隨即,又留意到了溫憲雙手緊握。

本來沒有想強行掰開,但發現她的左手虎口有血絲。不是虎口崩裂,將拳頭打開,看到左手食指被劃傷,而指甲斷了一小片。

斷掉的指甲上居然有幾縷絲線。

深藍色,極品真絲,在火光映照下,哪怕被血滲透也能仔細瞧出光澤。

“這種絲線用得起的人不多吧?”

武拂衣說著,將視線投向了溫憲的右手。

胤禛將溫憲緊握的右拳掰開,隻見掌心赫然有幾個乾涸血字。「100」上麵畫了一個大大「X」。

這是什麼意思?

電光火石之間,猜測到一種可能性。溫憲以秘語傳達消息,是給四哥看的。

100,是指四爺府養的百福狗。

打叉,往往是給死刑犯處決前勾畫名單所用。

是說狗一旦噬主就留不得,必須要處理掉,否則就會變成了反把人咬死的狼。

“是隆科多。”

胤禛將這串血字的意思道出。

“這個人品性不善,而溫憲獲知了他作亂的內情,引來殺身之禍。另外,這一種藍色絲線,佟家能夠用得起。”

正在此時,另外兩位侍衛來了,同來的還有隆科多。

隆科多怎麼也沒想到搜查溫憲公主的行動開展得如此快。

不應該的啊!今夜,皇上興致很高地開宴會,怎麼有人敢觸黴頭地大張旗鼓搞搜尋?

他還沒抓到毒蛇,隻能先跑到剛剛掩藏溫憲公主的地方。終究遲了一步,沒想到與四爺的侍衛撞上了。

四爺竟然如此迅速把溫憲公主找到了!

這真是活鬼了。難不成真有兄妹感應?否則怎麼可以把故意被藏在高高雜草叢中的昏迷者給尋到?

隆科多當即跪下請罪。“奴才給四爺請安。是奴才巡查不利,沒能發現溫憲公主在外受傷。”

要不是他在找毒蛇的過程中遇到過其他人,而且神色自若地交談過幾句話,半句沒有緊張溫憲公主的情緒,這會就不是請罪了。他定是要謊稱已經發現溫憲公主昏迷,不敢移動,剛剛離開是去找太醫了。

武拂衣看著隆科多,目光掃過他的腰帶,一模一樣的深藍色絲線,這下幾乎能百分百佐證胤禛對血字的解讀。

沒有叫人起身,也沒有怒目責罵。

麵色平靜,步伐平穩,一步步走向隆科多。然後,倏然出腳,一腳踢在人的右側肩膀上,將人直接給踹飛摔了出去。

“咚!”

就聽一聲重物砸地。

隆科多側摔倒地,萬萬沒有料想到他竟然會被踹飛。整個右肩膀瞬間撕心裂肺地疼,極有可能是粉碎性骨折了。

他想要站起來,但連轉身體都難。此刻,再沒能表演恭敬,目眥欲裂。“雍郡王,你!……”

武拂衣麵不改色,再次出腳,像是踢皮球似的將人再次踹飛了。專挑隆科多右肩膀下腳,就看到他的肩膀肉眼可見地因為骨折而腫了。

“啊——”

隆科多沒忍住疼痛叫了出來,“奴才要向皇上伸冤!即便奴才巡查不利,四阿哥你也沒資格如此虐待佟家人!”

這句話隻換來一樣東西,是第三次又被踹飛了。

隆科多氣急,不管不顧就要爬起來對打,但他已經渾身疼痛不已。還沒能爬起來,就被從背後反扣住了雙手。

武拂衣解了隆科多的發帶,將人綁起來。

然後,提起他的深藍色腰帶。不能看得更清楚了,腰帶末端有鉤絲脫線痕跡,一側赫然印著一枚新鮮的血紅指紋。

“隆科多,你想怎麼伸冤?謀害皇親,作亂犯上,被抓個證據確鑿。是要申請死刑,讓它被立即執行嗎?”

隆科多:不,他明明該殺就殺了,沒有任何目擊者,怎麼可能留有證據?!

溫憲公主被找到又如何,口說無憑,她的話隻能說一麵之詞。何況,還能在人治病時,讓人永遠醒不過來。

武拂衣瞧著隆科多的神色,並沒有提醒他受害者在加害者的身上留下了關鍵性證據——指紋是獨一無二的,正在他的腰帶上有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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