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上頭是誰?!
春節一過,正月十六。
新年正月的第一次朝會,阿山上折子彈劾胤禟。
康熙立刻想到了去廣東的淩普,一條線徹底串起來了。
阿山提議南巡,又是急於求成地搞錯誤的河道施工,正是授命於太子。
阿山此人不必留了。他聽太子的吩咐,都到了皇上當成傻子耍的地步。
康熙心裡清楚原因,阿山是飄了。
因為去年在否決了他的南巡提議後,竟是讓他升職刑部尚書,讓他覺得自身得寵了。
即便眼下沒有直接證據表明太子唆使阿山辦事,但阿山陽奉陰違且越俎代庖指揮開鑿河道,這一件事是人證物證俱在。
欺君罔上,證據確鑿。
阿山出任刑部尚書不足兩個月,他就被一擼到底,徹底革職。
康熙卻更重視另一件事,太子非常想去江南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不論是什麼,先叫淩普在廣州的期待落空。
命胤禟徹查粵海關賬目,這樣一來內務府出身的海關監督也不敢與淩普方便。而淩普在廣東討不到好處,隻能灰溜溜回京城。
康熙又特彆聲明,本就是為視察河工而南下。這次給足河道官員們時間,再不許行冒進的工程。
如此一來,南巡延期,最快也得延遲到今年下半年。
太子被牽製著不能離京。他能信任且用到的人,最後人選會落到淩普的身上。此時,外寬內緊地盯住淩普就行。
康熙做此計劃,而事情發展正如所料。
四月淩普回到了京城,起先被太子冷落了半個月,胤礽拒絕淩普入宮請安。
等到了四月末,淩普就又離開了京城,這一次是朝著江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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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時節,初夏風暖。
武拂衣一行人回到了京城。
她剛剛一進宮,立刻就被康熙安排了新任務。
今年,康熙在五月末就出發去承德避暑。
這一去把德妃、太後、太子、胤禩、胤禔、胤祉都給帶上,而讓老四與老五監國。
“這次避暑你就彆去了,離京兩年半,得留在京城重新熟悉一番。”
康熙卻給畫了一張大餅,“根據河工部門的工程進度,估計十月就能完成大運河全程疏通工作。估計今年冬天會南巡,到時候你再一起去江南。”
武拂衣卻沒被年終假期迷惑,非常清醒地認識到雍郡王留在京城監國是有隱藏任務。
回程中,聽聞了阿山被一擼到底的事。恰如胤禛推測,京城內必是暗流湧動有事發生。
眼下,康熙報了一長串隨駕去承德的名單,竟是讓許久不出宮的德妃也跟著去了。
這些年,皇上出巡帶著多是王嬪,就是十五、十六、十八阿哥的生母,而很少讓四妃跟著出門了。
為什麼這次要把德妃一起帶走?
武拂衣品味出了不同尋常的含義。
康熙將身份上能轄製老四的人全都帶走了,像是太後、德妃與老四的兄長們。他也把能給找不對付的老八給帶走了。
這種情況下,將雍郡王單獨留下,必是有所圖謀。
要不就是考驗老四的忠君之心,要不就是故意製造機會讓老四趁著沒有阻礙速速查清一些事。
康熙沒有說得太詳細,沒有說對老八非常失望。
原本將胤禩提拔為內務府總管,希望他能徹查淩普及內務府中一撥人為太子所行的違法之事。
結果呢?
胤禩慣會籠絡人心,根本沒有嚴厲整頓內務府。
禦製之物究竟怎麼流到人販子小頭目手裡?案件爆出來兩年了,但老八給不出任何新進展。
即便本就知道胤禩的辦差風格,但是沒想到他在大是大非上也不夠清醒。
想肅清內部問題,指望不了老八了。
偏偏在這種時候,朝臣與太後不同尋常地請皇上南巡。
為了促成南巡,以阿山為首的一眾臣子甚至不惜欺君罔上,以另一套方案開鑿河道。
如此種種,康熙清醒地意識到那件大事必須做了,在往下拖延弊大於利。
眼下,他沒有對老四說得太遠,就提了一個方麵。
“人口拐賣實乃毒瘤,必須嚴厲打擊,厲大錢自縊致使案情走入死胡同。前年,朕讓李衛等理學院學生任職江南,或是能查出些蛛絲馬跡。
這段時間,你留京監國收到地方上報的相關折子,務必要嚴肅對待,但也不能打草驚蛇。朕希望在南巡之際,將主犯從犯一網打儘。”
“兒臣領旨。”
武拂衣心頭一跳。康熙語氣平靜,但他眉宇間實有肅殺之氣。
所謂主犯與從犯,隻怕在康熙心裡已經有了目標人物。
讓雍郡王監國,是為嚴格把控京城局勢。
確保京城無人能對江南的調查者造成影響,給他們爭取最後關鍵性的破案時間。
山雨欲來風滿樓!
五月末,宮道上就沒有幾縷風。
卻叫人嗅到了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氣息,南巡之際必定會有驚天大事發生。
是什麼呢?
路過毓慶宮,隻見日薄西山的陰影籠罩了太子的住處。
武拂衣輕輕瞥了一眼夕陽餘暉,心裡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沒有停留,轉道前往永和宮,是將出門兩年半買的地方特產給德妃送去。
回到京城,老四也該給德妃請安。
眾多特產中,有一物最特彆,是從福建來的新鮮荔枝。
以如今的交通運輸,皇上身在京城,彆指望能吃幾顆福建的新鮮荔枝。除了每年按份例的進貢之外,康熙絕不會讓人動用八百裡加急送荔枝。
他本人對於荔枝並無偏愛,那東西上火不利於養生。那就更不會以快馬加鞭運送荔枝,顯得公器私用,讓人嘲諷皇室過於奢靡。
武拂衣從福建回來,總得捎點特產。
彆管康熙是否嗜好荔枝,老四作為兒子想著父母,自願費力帶著難搞的新鮮荔枝回京。
禮輕情意重,禮重心意就更重了。
但也沒有違背製度,沒有用八百裡加急,而是找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把整株荔枝樹一起給捎回了京城。
反正順路,多租用一艘船就行。買了好幾株已經長果的荔枝樹,連根帶土裝船。用心看護,曆經兩個月抵達京城時,荔枝剛剛好成熟可以食用了。
這些樹木也絕不浪費,種到北郊莊子的暖棚。如果能成功移植,以後吃荔枝也方便了,不必擔憂長途運輸的勞民傷財。
當然了,武拂衣肯定不會說這樣做的真實起因。
其實,她看出了胤禛離開福建時的遺憾情緒。
此番南下考察,胤禛喜歡吃荔枝的偏好暴露了。本來希望在福建渡過初夏再歸京,那就能吃荔枝吃個爽,豈料被康熙旨意打斷。
既然看出了胤禛的小心願,幫他一把也無妨。
武拂衣悄悄地租了另一艘船,把荔枝連樹帶果送來了京城。
一共五株的果實,均分五份。一份給宮裡,一份給四爺府內,一份送禮,剩餘兩份就都給胤禛了。
康熙就此讚揚過了老四的用心,而德妃也表達了被兒子關心很愉悅。
德妃開心,不隻是被送荔枝一事,也是因為老四對溫憲的照顧。
自從老四在塞外救下了溫憲,就讓她萬分感激。哪怕對三個子女的感情深淺確實不同,但作為母親希望孩子們都能好好活著。
德妃事後回想,如果溫憲被隆科多謀害,自己必會遷怒老四。誰讓老四自幼養在佟佳氏的名下,而佟佳氏是隆科多的姐姐。
幸而那樣的悲劇沒有發生。
老四為了溫憲,更是無所畏懼地抓拿隆科多,不惜得罪佟家,與之劃清界限。
不過,錯過了最佳培養感情的時間段,有些人沒可能重頭再來。
德妃明白,她與大兒子的母子之情也是如此。不可能當做那些年的冷待不曾發生,不可能毫無芥蒂地其樂融融。
那麼兩廂安好也不錯。
德妃在宮裡多儘一份力,看顧弘昐、弘暉、弘昀三個孩子。
她在讚美了老四送的土特產禮物後,提起了一件事。
弘昐已經十三歲了,應該考慮起孩子的婚事了。還有兩年選秀,老四如果有合適的人選,隻管和她說就行。
轟隆!
武拂衣剛剛從康熙處接了重要任務,察覺到黑雲壓城城欲摧,推測廢太子應是不遠了。誰想到德妃又給冷不丁給來這麼一錘。
兩年後,弘昐十五歲就要成親了?自己就要有兒媳婦了?
不不不,該說禛·武氏要有兒媳婦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孫子了,這輩分突然就要長了。
這剛一回京,刺激性消息就要劈頭蓋臉砸向雍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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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北郊莊子。
此刻,胤禛尚未得知宮內消息,他正愣愣地看著桌上的荔枝。
一路北上,他並不知道武拂衣租用了另一條船隻特意托運荔枝樹上京。直到今天上午,五株荔枝樹被全部移栽到了莊子的暖棚內。
老鬼啊老鬼!她瞞得夠好啊!
胤禛今天才知道實情。看著桌上一碗紅彤彤的荔枝,鼻尖儘是被清甜香氣纏繞。
這會剝了一顆荔枝送入口中,越吃越甜,似乎能甜入心底。
但表情越發得嚴肅,他絕對不會笑的。皆因一句古話,“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胤禛:他,做人有底線,絕不可能是魅惑君王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