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群人正從甲板上往下走,粗略估計人數起碼有十個朝上。
是水手換班嗎?
正思忖著,上方出現了光,有人舉著火把下樓。
這一刻,一下一上,樓梯上兩處火光倏然撞了個正著。
武拂衣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紅頭發的白人,穿著破舊的衣服,左手舉著火把的,右手握了一把大刀。
身後跟著好幾個人,他們不是紅頭發,但都纏著紅色頭巾,也都舉著大刀。
刀柄有些舊,而刀尖上赫然殘有紅色血液。
血沒乾,順著刀背向下墜落到地麵,殘忍昭示著刀剛剛傷害過生靈。
“瞧!我們撞上一隻送上門的黃皮肥羊!”
火把男猖狂大笑,操著荷蘭語,“哈哈哈,這是給我省了撞門的力氣,看我怎麼把他一把抓住。“
說著,火把男舉著刀,帶頭衝了下樓梯。
就聽他身後的有人喊,“卡爾,要活的!彆砍頭,砍手砍腳,我們的目標是贖金!”
武拂衣見此一幕,迅速掉頭衝入漆黑的走道中。邁入走道前,取出貓頭瓷哨用力吹了一下。
“嗶——”
刺耳響亮的哨聲,刺破了死寂的船艙,卻不指望船上能有多少清醒的人。
此刻,她什麼都明白了。
威廉號近來接連遇上海盜,其數量遠遠超過往年。這種不正常不是走了黴氣,而是人為陰謀。
為的就是耗儘船上戰鬥人員的精力,以及徹底消耗將儲備充足的炮彈。
剛剛船體搖晃,不是遭遇了風浪,而是一群陌生麵孔的海盜登船了。
為什麼沒有人發出警告?必是有內奸作祟,或是在食物中動了手腳,讓精疲力儘的水手們徹底沒了反抗能力。
一聲哨響,不可能喚醒被困的船員們,但能示警考察隊一眾。
武拂衣竄入了黑暗走道,一把熄滅了燭台。
當然沒有逃跑,而利用地形,側身藏入一個角落。
十秒後,卡爾舉著火把叫囂著追了過來。
“居然還敢跑!你以為逃得掉嗎!要是你大喊投降,我就仁慈些隻砍斷你的一條腿。”
說著,衝入走道,但沒能看到前方有人。
正想招呼身後的海盜們快些一起去追殺肥羊,但在扭頭一瞬忽然覺得脖子一冷。
“呃!你……”
卡爾瞪大了眼睛,就見黑暗角落裡悄無聲息地伸出一隻手。
那隻手戴著黑色手套,正握著一把滴血的匕首。
怎麼會這樣?
上一刻,還想要把肥羊給剁腳後綁了,但這一刻自己就遭遇割喉。
卡爾頸動脈鮮血噴濺,意識迅速模糊不清栽倒在地。
至死,他也沒能看死神的真麵目,是不是他剛剛在喊打喊殺的肥羊?
武拂衣麵無表情地站在陰暗角落,淡淡掃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火把男。
隨即,一腳徹底才滅了落在地上的火把,這讓整個走道徹底陷入黑暗。
“卡爾,你在搞什麼?怎麼把火滅了?”
卡爾之後,還有八個海盜陸陸續續下了樓梯,哪想到前方的火光突然滅了。
沒有回應。
走在最前方的海盜猛覺不對,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好!
有埋伏!
拔腿想跑,卻已經遲了。
轉身那一刻,忽然覺得耳邊有風。根本來不及躲閃,脖子上挨了一刀,陪著卡爾一起去見死神了。
咚!
第二名海盜被誅殺,朝後倒去砸在了身後同夥的腳背上,發出了一陣悶響。
“啊——”
第三名海盜猛覺腳上一痛。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隻覺腳腕外露的皮膚發癢,是被毛茸茸的東西給蹭到了。
“見鬼的!什麼東西!”
這個海盜抬腳就踹上一秒砸在腳上的東西。
砰的一腳,讓他僵在了當場。腳感清晰,他踢到了一張人臉。
“啊啊啊!我和你拚了。”
他大叫著揮動手中的大刀,而這個時候其餘人當然發現了情況有異。
隊尾的海盜沒有逃,七個人一起上衝向漆黑的走道。
有人取出了火折子,試圖製造光亮,以而能群體圍攻目標獵物。
火折子亮了。
幽幽光線,卻沒能讓他們成功獵殺,而是照亮了自己通向地獄之門的血路。
昏暗走道,海盜們叫囂揮動著大刀劈向了要抓捕的賈道士。
刀光血影之中,八個人卻根本沒能砍中一刀。獵人與獵物的角色不以人數多少而決定。
僅僅四分鐘,七個海盜一個接一個倒在了血泊中。從甲板上來了九個海盜,眨眼間竟是隻剩下一個活人。
“哦不!死神,您放過我吧。”
絡腮胡再也沒了一開始的獵殺勇氣,雙腿哆嗦著站到牆角。一把扔掉了刀,雙手舉過頭頂投降。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給帶路的這一隊,居然會遇上死神!
強森與刀疤都看走眼了!
這個東方巫師就是會魔法的,才能輕而易舉地反殺海盜。比詛咒還要恐怖,這個道士手裡有死神賜予的匕首。
武拂衣認出了絡腮胡,今夜他的頭上綁了紅頭巾,此前這人是在廚房雜物間做事的船員。
不必說,這就是內奸之一了。“彆廢話,你們一共有幾個人?是不是在晚餐裡下毒了?說清楚些,否則永遠都彆說了。”
絡腮胡倒豆子似地交代:“我說,一共五十三人。我、強森、刀疤埋伏在威廉號上,今天在酒水裡下了迷..藥讓船員們都昏迷了。
紅頭海盜團四十五人上了船,還有五人留守在海盜船上。這次是想搞綁架換贖金,不會把一船人都殺掉的。”
“不殺人?我聽得懂荷蘭語,剛剛那個紅頭發的刀尖也有血跡。”
武拂衣語氣冰冷而譏諷,“海盜登船時,有昏迷的水手恢複了部分意識,未免他示警,你們已經把人滅了。不是嗎?”
絡腮胡被說中了事實,隻能一個勁地搖頭,“但我不是啊,我隻要錢而已。”
“要錢,就把肉票的腿砍斷,不讓肉票逃走。一旦交了贖金,你們能不把人滅口?”
武拂衣根本不信海盜的信譽,這就是一群窮凶極惡之徒。
更要擔心的威廉號一船人的生命,如今令人昏迷的毒劑很不好說有什麼後遺症。
不廢話,先直接挑斷了絡腮胡的手筋腳筋將人綁著關到了一間艙房裡。
從他口中獲知,四十八個海盜從甲板的四個入口分彆下到船艙內。
武拂衣迅速朝著客艙方向去。
海盜團的主要目標是值錢的人與物,威廉船主已經喝了迷藥被放倒。那麼海盜們首先要去迅速製伏的就是分開飲食的考察隊一行人。
本就被告誡要保持警惕的考察團眾人,在聽到了哨聲後都是防備了起來。
弘暉、弘昇與溫憲都沒有冒然出門,遵守了事前四爺的囑咐聽到哨聲先緊閉房門。
海戰炮擊也好,登船後的近戰也好,躲在房內能暫時避免正麵流血衝突,而不是出去送人頭。
話是如此,胤禛本人沒能在房內留守。
一聽到哨聲響,就知道武拂衣在巡查時發現了敵襲,但為什麼船上的號角聲沒一起響?
瞬間,他也想明白了所謂黴神降臨威廉號,背後真相是有內奸作祟。
胤禛抄起佩劍就敲響了隔壁侍衛的門。讓孩子們與妹妹躲好,並不意味著自己也要躲在屋內。如果威廉號上的水手都被暗算失去了戰鬥力,那麼總要有人正麵迎敵。
“四哥!我聽到了哨子響,是不是有誰再搞黃雀在後?”
胤禟也是抄家夥出了門。
他的腦子轉的不慢,瞬間也想到了為什麼一路上遇上那麼多海盜,就是有人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此次,共有六名侍衛跟著出海。
這會八個人嚴陣以待,而不久聽到成隊的腳步聲從走道樓梯口傳來。
火光中,看到了頭戴紅頭巾的海盜們。
一場遭遇戰說來就來。
八對十二,海盜們也不算人數占優。
本以為清人的戰鬥力不行,但沒想到真刀打起來沒能討到便宜。
康熙能把兩個兒子放出門,給配給的都是實打實的精銳護衛。
不能說是身經百戰,也是在戰場上浴血廝殺過的。外表看起來其貌不揚,體型不是彪形大漢,這是為了配合低調微服出行的整體隊伍形象。
強森與刀疤眉帶隊,沒想到居然碰上了硬茬子。
不多時,海盜們居然處於下風了,接二連三地被清人打倒。己方的戰績呢?隻是割傷了對方幾人的手臂。
這怎麼行!
強森嘶聲力竭地大喊起來,“卡爾、老約克、艾倫先帶人來客艙!”
然而,他的數次喊叫沒有得到回應。十分鐘後,一隊十二人或是被殺或是被俘。
強森想不明白為什麼後援遲遲沒來?
難道是船隻太大聽不到叫喊聲?不應該的,起碼卡爾一隊人朝著貨艙去,那裡是能聽到客艙走道的大聲呼喊聲。
不多時,就有答案了。
強森等人被押送去船長室,沿途就撞見倒在血泊裡與被反綁堵嘴的海盜們。
這是誰乾的?
不不不,不可能是拿著匕首卻麵色如常的東方道士做的。以一殺百,這是傳說裡才有的橋段,怎麼可能發生在威廉號上?!
此刻,比海盜更懵逼是胤禟。
胤禟看著偽裝成道士的小四嫂武氏,這人正放倒了最後一個海盜。
怎麼回事?據說船上現有四十八名海盜。在他們下甲板的短短二十分鐘內,其中有三十六人都或死或傷於武氏之手?
武氏這麼凶殘,四哥知道嗎?他到底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側福晉啊?
胤禟腦子一團漿糊,明明剛才他還能分析海盜的陰謀,此刻卻根本不能思考了。
又轉頭去看四哥,發現他神色如常。
很好,這是代表四哥知道枕邊人的真實屬性了。難怪了出門要帶武氏,這是帶著一個很好用的保鏢吧?
胤禛如何不知眼前這一幕有多離譜,強撐住了麵不改色心不跳。
哪怕武氏的形象在考察隊的這些人眼中朝著一騎絕塵的古怪方向去了,但隻要他足夠鎮定,之後一切都能自圓其說。
氣氛一度詭異寂靜。
胤禟不得不多想,朝著四哥投去了古怪眼神。「四哥啊,平時在家裡就不怕被打嗎?或者說,你就是有那種受虐的喜好?」
胤禛看懂了老九的眼神。
此刻隻想說,有的事,他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