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好像還有些不服氣,“怕什麼?我們今天既然敢來,就是豁出一條命,也要討個公道。”
“那你說說,你要討個什麼樣的公道?”
“十多天前,明明是趙家人不講理,要占我高家的地,現在的情況大人你也是曉得的,到處都沒的吃。他們也就是看中了那片地頭上的枇杷樹!這些枇杷我們高家村上的人分都不夠分,他們還偏要來搶。官府過來,卻把我高家的人和趙家的人一塊兒拿了,到現在也不見放出來!我們不該來討個公道嗎?!”
這還是因為馮縣丞和稀泥。將他們收押在外監之後,竟忘了這茬。現在還要她來收拾爛攤子。
“官府依照《大慶律》辦事,在你眼中倒是我大慶的律法不公了?”
質疑當今律法非同小可,青年並非不懂,氣勢頓時一弱,“小人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也知道你們是掛念親族。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密陽縣的衙門辦事自然也要遵從律法。”簡娣抬抬手,示意他冷靜下來。
縣令的身份彆說還真好用,青年當下便不再吭聲。
“我奉命到此,自然也是想著不負皇恩,好好治理本縣,定要讓縣中上下百姓都能安居樂業。”簡娣使出了渾身解數,又學著張孟野的模樣,故意加重了語氣,環顧四周,擲地有聲地慢慢說道。
“這些天密陽縣遭了災,官府忙於籌措糧食,好使得百姓們能安然無虞地度過此禍,對於你們兩家的處理,確實是不夠妥當。”
“但你們放心,官府並未苛待你們的親族半分,即便如此縣裡缺糧,也沒短過他們一口吃的。在這個人人都餓肚子的時候,他們都有飯可吃,有衣被避寒。”
就是夥食不怎麼樣就是了。
“官府將他們關押起來,是不希望在此飄搖之際,多事之秋,還多生變故,引發動亂。倘若縣中一亂,便會有賊人趁機而起,到時候,受苦的還是百姓。”
“不過,”簡娣話鋒一轉,“你們都來求了,我也不會不放人,關在牢裡的這段日子,也夠他們清醒清醒了。”
“這樣吧,你們先回去,等上兩天,官府自然會放他們歸家。”
“當真?”有人顫顫巍巍地小聲問道。
簡娣微微一笑,“我代表的是官府的麵子,官府若是背信毀諾,騙了你們,這百姓中哪裡還有威嚴可存。”
聽她這麼說,其他人明顯都鬆了口氣,那青年也舒展了眉頭。
他們敢來這兒無非都是因為家人還在牢裡,拚著一口氣罷了。現在一口氣瀉了出來,想到自己剛剛竟然鬨到官府門前,麵上流露出幾分後怕來。
簡娣將他們的神色統統看在了眼裡,他們鬆了口氣,她也鬆了口氣。
她其實也和他們一樣有點兒怕。但她怕的主要是擔心自己處理不好。
現在看看,倒比她想象中的容易。
還是一個當官的身份好用,簡娣又偷偷在心裡吐槽,要是換作彆人,就不可能這麼輕鬆了,願不願意聽她把話說完都難說,還給她在這兒表演的機會。
剛剛她官方語言說得如此流暢,令簡娣她自己都有點兒震驚。
最後她又說了幾句安撫性的話,叫他們不用擔心饑荒,回去告訴鄰近幾個村子裡的人,官府已經籌到了糧,最近“官府沒糧”的傳聞都是謠言,不可信。
“我前些日子剛到此,對縣中具體事務還不甚熟悉,”簡娣拱拱手,笑道,“日後還是要請你們多加包涵。”
那青年沒什麼心眼,性子直,眼見事情如此輕易地解決了,又見簡娣如此平易近人,臉上早掛上了笑意,拍著胸口道,“大人太客氣了!我早就聽人說縣裡新上任的縣尊是個好官!這才敢帶著大夥們過來。今天一看,果然是這樣沒錯!”
他回過身去招呼著人,高舉著手臂又領著一幫人退出了縣衙。
“大人。”剛剛站在旁邊看著的主簿湊上前來,想要說什麼。
簡娣直接堵回了他的話,“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扶我去後堂歇歇吧。”
做完這一切,簡娣覺得很累,累得她什麼都懶得去想,隻要給個床她就能躺上去睡個天昏地暗。
看來還是因為近幾天事情都堆到一塊兒,累傷了身。
主簿小心地扶著她走了兩步,到了過堂,卻驚訝地看見過堂中站了一個人。
“夫……人?”
“我來罷。”
盧仲夏接過了主簿的活兒,扶著簡娣的胳膊往後堂走。
“盧小哥,我好累啊。”
有盧仲夏扶著,簡娣心安理得地做個鹹魚,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裝作沒有看見盧仲夏他明明很吃力還故作輕鬆的模樣。
“我方才看見了。”盧仲夏反手緊握住了她的手,嗓音柔和乾淨得像穿堂而過的風,“阿娣你勝我許多。”
簡娣:“……你清醒一點,吹得太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