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她們母女三人在蕭家處境本就尷尬,往年阿娘身體健好之時,身為思樂閣的舞姬,所分發的用度雖不能讓母女三個衣食無憂,但也將將能夠過日子。自阿娘身子垮了,她們的處境就越發艱難了。

不能跳舞,便隻能充作伶院的雜役。一個雜役的日常用度能有多少呢,若不是這伶院上下皆知這母子三人身份不同尋常,想必早被攆出了這蕭家大宅,即是如此也無人對她們母女三人另眼相看幾分,頂多就是保證餓不死算了,更不用說請醫問藥了,月姬這病就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拖出來的。截止至今,已是病入膏肓,月姬自己心裡清楚,大囡心裡也清楚。

她記得她娘便是在這個多雨的春天死的,死的那日也是像今日這般淅淅瀝瀝下雨下個沒完。

想到這裡,大囡緊了緊細瘦的小手,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大囡,你是不是不舒服?過來讓阿娘看看你頭上的傷。”

見女兒緊皺著眉頭,食不下咽的模樣,月姬想起前幾日這孩子因和人起了爭持,被人推倒撞傷了頭的事。

那雲姬也真是,大囡不過是個未過十歲的女童,居然跟個小孩子計較起來。不過也不怨人家如此,若不是她這個當娘的沒本事,護不住自己的孩子,又何至於讓孩子平白遭受這樣的苦reads;末世女配翻身記。

想到這些,月姬不禁淚眼朦朧,又啜泣起來。

大囡乖巧的去了阿娘身邊,讓阿娘看了看自己的頭傷。

當日大囡撞傷頭暈了過去,可把月姬給嚇傻了,幸好天公疼惜苦命人,孩子並沒有出什麼問題,醒了之後也未說哪兒有不舒服,月姬才放下心來。今日再看,那處腫包也消下去了不少,月姬又問了問女兒是否哪有不舒服,得到的答案是否,才小心的將大囡頭上布條纏了回去。

“你要多吃一些,阿娘身體不好,你妹妹膽子又小,全得你多看護她。若是你再出了什麼事,阿娘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月姬哭得傷心欲絕,小囡見阿娘哭也跟著嚶嚶的哭起來。大囡一陣心煩意亂,站起來說了一句我無事,便去收拾矮桌上的盤碗了。

將食盒送回大廚房,回來見小囡已經在月姬身旁睡下,月姬也是半闔著目似睡熟。大囡動作輕巧的將門閂上,便去了右側一間小屋。

這間小屋麵積不大,左右各有一張床榻,中間有一個矮櫃,彆的再無其他。這是大囡和小囡的房間,不過小囡從小粘娘,大多時候是與月姬一起睡的,倒是空了一間屋子給大囡獨處。

因著雨天潮濕,屋裡散發出一陣濃重的黴味。大囡視若無睹,褪鞋上榻,躺下之後將一床薄被褥攏在身上。

蕭九娘沒有想到自己會重活回來,回到自己幼年之時。

重活回來的那一日,蕭九娘睜開眼後簡直嚇呆了,若不是遙遠記憶中那張印刻在自己靈魂深處的臉,她簡直不敢置信自己居然重活了一遭。

之後兩日,蕭九娘一麵養著頭傷,一麵熟悉著各種事物,這才發現她居然重回到她親娘月姬臨死之前。

是讓她再一次體會喪母之痛嗎?

上一輩子蕭九娘並不擅醫,不過因機緣巧合之下習了一些毒術,倒也讓自己懂得一些藥理。

月姬已經沒治了,生產之時因是雙胎讓她陷入難產,僥幸活了下來兩個孩子也無事,卻已經掏空了她整個身體,這麼多年來為了兩個女兒她一直強撐著,又因為小囡從小體弱勞心勞力。人人都以為月姬是近幾載身子才日漸不好,隻有蕭九娘知曉月姬早已是外強中乾,之前的幾次病痛不過是內裡的沉屙漸漸顯露了出來,而如今也不過是拖著日子。

明白這一切後,蕭九娘自是倍受打擊,可上輩子經曆了那麼多,已經足以讓她平淡視之了。

早就應該習慣了不是嗎?那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不,又怎麼能夠習慣呢!

上輩子從一個沒名沒姓喪母父不認的賤奴之女,到讓整個蕭家都對她為之忌憚,蕭九娘付出了無數心力與代價,沒人知曉她到底經曆了什麼。很多人都懼她怕她,暗裡罵她是個毒婦,表麵上卻唯唯諾諾從不敢多置一詞。

蕭九娘已經站在高處太久,卻沒有想到一閉眼再一睜眼,居然將她打回原形,再度回到幼年最艱難的時刻。

回想著幼年之時發生的一切,蕭九娘久久不能平靜。

她更清楚眼前的平靜隻是鏡花水月,隻要她不甘,隻要她想冒出頭,隻要她想拿到該屬於自己的一切,危機和打壓就會迎麵而來,直到將自己徹徹底底踩死。

她還沒有忘記自己此時叫大囡,還隻是一個沒名沒姓的孩子。

蕭這個姓,離自己還很遙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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